然而，白鳳余光看見赤練，卻發(fā)現(xiàn)她神情十分古怪。
那神情落入白鳳眼中，不由得讓他也怔了怔。
赤練眼神異樣，許久，也開了口，“當(dāng)初焰靈姬作亂，事敗，被姬無夜誅殺。我知道她身邊有一個百越蠻人，雖然力大無窮，身體也堅如鎧甲，然而卻未開化，不通人言，不解人事，也不過是個蠻人而已。所以，我便下諭旨去將軍府，留了那蠻人一命，之后便放他回了百越。我也沒想到，今日會在這里又遇見他?！?p> 這一回，換白鳳神情十分古怪。
兩個神情古怪的人面面相覷，頗有幾分哭笑不得，不知是這紅塵俗世著實太小，還是冥冥之中有緣分糾纏不休。
許久，白鳳才出聲，“你救過的人......著實不少。”
赤練也干干地移開目光。誰承想，他們竟在相遇之前，就有了交集。
一個是當(dāng)初欲殺了無雙鬼的人，一個是當(dāng)初救下無雙鬼的人，如此兩人，本是殊途，如今卻是同路。世間緣分輪轉(zhuǎn)，莫過于此。
“那他怎么辦？”白鳳看向地上的大家伙。此人醒來后勢必還要向他攻擊，而因著這人與赤練的一層關(guān)系他也無法一殺了之，這樣下來，他與這無雙鬼的恩怨竟是沒完沒了了。
“在他醒來之前，我們就離開?！背嗑毻鵁o雙鬼，目光有些奇異的柔軟，“他見不著你，沒了尋仇的對象，自然會安靜下來。而我對他下些昏睡的藥，足夠讓他睡到我們離開了?！?p> 她對這蠻人的印象向來都不錯，因而也總不想傷害他。
早在韓宮之時，她便聽說過百越有蠻人，身高數(shù)丈，皮堅如甲，不通中原教化，卻十分忠心護(hù)主。只是這些蠻人因著天生的戰(zhàn)力，往往全族都被王族征為奴隸，用來在戰(zhàn)場上沖鋒陷陣，盡管如此，卻還要被王族鄙夷為茹毛飲血的蠻荒之人，白白犧牲。
當(dāng)初她得知姬無夜手下有一蠻人，還暗嘆這么厲害的人卻為那無恥之徒所用，惋惜了許久。故而那時焰靈姬事敗，她專門救那蠻人一命，不為別的，單單是不想讓這頭腦簡單一根筋的大家伙為那種人送死。
那時，她尚且還是個心有憐憫多管閑事的人。
而如今......赤練慢慢收起鏈劍，臉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既然當(dāng)初救了，又何必現(xiàn)在去殺？反正他們在南疆也待不了多久，權(quán)當(dāng)沒看見，放了他罷了。
白鳳懶得追究當(dāng)年事，衛(wèi)莊大概也不屑于考慮這個當(dāng)年姬無夜手下的小嘍啰。
如此，正好。
赤練正兀自思索著，突然遠(yuǎn)處一陣喧囂，打斷了思緒。她抬頭望去，便看見一大幫人急匆匆地向這邊趕來，拿槍帶棍，神色也不善。
她一怔，不由得與白鳳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些許茫然。
這么一幫人，看上去......來者不善。
只是那些人看裝束依然還是蜀山的人，想必不會與他們?yōu)閿?。然而那么浩浩蕩蕩一大群，乍一看還是令人有些心驚，白鳳指尖無聲地拈住一枚羽毛，赤練也默默地握住了鏈劍的柄。
那些人奔至他們面前，停了下來。
趕在前面的竟是原先帶路的那個蜀女，這倒讓赤練有些意外，看那女子面色通紅氣喘吁吁，大概是一路急奔過來的。
“你們......沒事吧？”蜀女先是望了望后面的無雙鬼，又挨個把赤練和白鳳看了一遍，見他們身上完好，目光又有些驚疑。
“我們沒事，”赤練察覺這女子神情變化，心中揣度，面上還是冷冷淡淡的，“倒是你們......”
她目光往后面那些手持武器的蜀人身上一瞟，懷疑的意味也很明顯。
蜀女一愣，緊接著又回頭示意人們把武器都放下。
“你別誤會，”蜀女終于喘勻了氣息，“我們不是沖你們來的，是他——”
她努努下巴，正指著無雙鬼的方向。
“那是個百越的蠻人，不知為何會在南疆，我們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在這里了。興許是我們遷移至此占了他的領(lǐng)地，我們在這里居住后，他就時常來侵犯，有時破壞房屋，有時打傷族人。而他每次來犯，我們便要集中族中所有青壯才能擊退，這般情況，已經(jīng)有數(shù)月之久了?！?p> 蜀女大概說明了情況，赤練和白鳳也一言不發(fā)地聽著。
“他這次來襲的是你們住所的方向，我擔(dān)心他傷了你們，這才帶人前來。”蜀女說著，嘴角一咧，笑了一下，“不過看你們已經(jīng)解決了，這就好?！?p> 赤練默默聽完蜀女的話，回頭又看了一眼身后的無雙鬼。沒想到，這蠻人與蜀山竟還有些過節(jié)，照這般，他還能在這里安穩(wěn)地過下去么？
“我們無事，回去吧?！卑坐P淡淡道，收回指中羽毛。
“那蠻人......是死了么？”人群中有一男子探出頭來看，發(fā)現(xiàn)無雙鬼許久都沒有反應(yīng)。
“沒有，昏迷而已?！背嗑殤?yīng)道。
“沒死？”那男子大驚，“我還以為你們終于殺了他......那趁著他現(xiàn)在不能動作，須趕快殺了......”
剩下一個字，被赤練的目光釘在喉嚨里。
看這些蜀人擔(dān)心他們安危專程趕來，赤練心中原本還有些動容，然而一聽到那句話又煙消云散。他們對無雙鬼竟是有殺心的，以往礙于無雙鬼的強悍他們無法下手，如今看他不能反抗，便蠢蠢欲動。
只怕他們前腳一走，無雙鬼后腳便要喪命于此。
“你們想殺了他？”赤練眼神意味深長，慢慢道。
“自然！”那男子并不懼她，“這蠻人留著總是個禍害，以前便害死了我們許多族人，此時不殺他，難道還要留著以后作亂？”
“你們方才說，早在你們來南疆前，他便已經(jīng)在這里了?！背嗑毬朴葡蚯耙徊剑懊髅魇悄銈兦终剂怂旧畹牡胤?，致使他無處可去，如今卻要反客為主殺了他......”
赤練笑得美艷又危險，“蜀山......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p> “你——”那男子被她這一諷，登時眼中便有怒火，握緊了手中武器。
赤練也當(dāng)即握住鏈劍劍柄，毫不退讓。
“夠了！”沖突一觸即發(fā)之時，突然有人開了口，卻是那個蜀女。
她看向赤練，“你說得對，是我們反客為主了?！?p> 赤練眉一挑，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