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你……”天明驚得說不出話來。
蓋聶也是一怔,沉默半晌,他還是走到高月面前,“月兒,這是為什么?”
他的語氣里沒有憤怒,沒有怨怪,仿佛可以包容她做的一切。高月抬眼看他,眸子顫了顫,似乎是突然被他溫和的語氣激怒,聲音頓時尖利起來,“因為你該死!”
此話一出,連端木蓉都是一驚,“月兒!你在說什么?”
“你如果覺得我該死,早在為我療傷的時候,就可以殺了我。我欠墨家一條命,你們?nèi)粝胧栈兀S時都可以?!鄙w聶聲音沉靜,不急不怒,但又有一種隱隱的嚴厲,“但你為流沙引路,更將天明和你蓉姐姐置于險境,為了除掉我,值得嗎?”
高月抽噎起來,似乎想起了極度悲傷的事情,說不出話,眼淚卻不停地掉了下來。天明在一旁看著,也有些不忍,“大叔,月兒肯定是被那些壞人給欺騙了,我們先去安全的地方,再找原因吧。”
端木蓉心知此事嚴重,也開口道,“蓋聶先生,這件事我會仔細向月兒問清楚,待到了墨家機關(guān)城,我必會替她向你賠罪?!?p> “月兒受了控制,”蓋聶突然低聲道,話音只有他和端木蓉兩人能聽見,“月兒眼神混沌,她的神思被控制了。”
端木蓉聞言,驚愕地看向蓋聶雙眼,蓋聶向她使了個眼色,確定了方才的話。
隨后,他又向高月問道,“你說我該死,那我做了何事,讓你覺得我該死?”
“你殺了我的父王!”高月哭喊道,“就是你!百步飛劍!我親眼看見的!”
那一夜的太子殿血色濃重,她親眼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手持利劍,在她的父王胸前劈出大片噴薄的血。她試圖去看清那個人……終于,她看到了,那個人是蓋聶,那把劍是淵虹。
蓋聶愣住了,連端木蓉也愣住了。
“月兒,不是的!”端木蓉很快回過神來,“那個人不是蓋聶,太子殿下……和蓋聶沒有關(guān)系!”
她此時才知道什么叫有口難言。若說是因荊軻一事,那的確是蓋聶的罪過,可要說燕王宮那一夜……那個厲鬼般的男人白發(fā)亂舞,手中的劍有妖異的光,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
蓋聶仿佛也明白了什么,他看向端木蓉,做了一個口型,卻沒有出聲,“衛(wèi)莊?”
端木蓉點點頭,眼中幾乎要急出淚來。
她怕的就是那一夜成為月兒終身的陰影,那鋪天蓋地的血,連她想起都要膽顫,更何況是那么小的女孩?她希望鏡湖醫(yī)莊那樣的世外桃源能夠滌蕩月兒身心,卻未曾想,那恐怖一幕非但烙印在月兒腦海中,如今更成了傷害蓋聶的利刃。
“嘖嘖嘖,真是精彩。”冷不防地,一個女聲響了起來。
……
石縫雜草中突然游出無數(shù)細蛇,嘶嘶地逼近,甚為可怖。高月驚恐地后退幾步,就連天明都驚叫數(shù)聲,跳著腳想避開地上的蛇陣。
赤練一步一步地走來,裊裊婷婷,婀娜生姿。她指尖一挑,一只小蛇便攀著她的手臂附了上來,幾下便繞到了她的肩頭。
端木蓉看著地上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蛇群,立時便反應過來,“赤練?”
蓋聶眉頭一緊——先是白鳳,再是赤練,看來衛(wèi)莊已經(jīng)決意要擒住他了。淵虹劍光一過,逼近的蛇已被斬為數(shù)截,然而隨即又有更多的蛇涌了上來,似乎無窮無盡,斬殺不絕。
他抬眼,對面的女子艷麗逼人,仿佛一簇劇毒的獠牙。他依稀記得當年在韓國見過的那個姑娘并非如此,卻不知她跟著衛(wèi)莊這些年,為何變成了這幅模樣。
蓋聶神情未變,并不言語。
“可憐這小姑娘小小年紀,便經(jīng)歷了喪親之痛,如今,還要與殺父仇人為伍?!背嗑毸菩Ψ切Φ乜粗咴?,狀似憐惜的語氣背后是明顯的幸災樂禍。
“你不要顛倒黑白!”端木蓉聞言,當即怒氣便沖上心頭,“當日之事是誰所為你最清楚,流沙欠墨家的,遲早要血債血償!”
“你這個壞女人,究竟對月兒做了什么!”天明也氣憤道,“大叔不可能傷害月兒親人的,肯定是你這個壞女人動了手腳!”
壞女人……赤練神色不變,卻暗自磨了磨牙。她冷笑一聲,兩眼盯住天明,催動內(nèi)力,“不會說話,便不要開口,年輕人血氣方剛,不如睡一覺平復平復?”
她雙眼如一潭濃重深邃的湖水,天明只看了一眼,便如墜湖底,難以喘息。他意識混沌,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回蕩,那聲音柔美又安神,直教他迷蒙徘徊,越發(fā)萎靡。
猛地,一股清氣沖破混沌,立時讓他清醒過來。天明抬頭一看,蓋聶正扶住他的肩膀,剛剛為他注入幾分內(nèi)力。
天明大喘幾口氣,又是愣神又是害怕,指著赤練氣憤道,“壞女人!你對我做了什么!”
端木蓉看著天明的反應,登時便明白過來,“是火魅術(shù),月兒中了赤練的火魅術(shù)!”
火魅術(shù)是百越之地的邪術(shù),引誘催眠,功力深厚者甚至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記憶。端木蓉方才一直不明白月兒為何會將衛(wèi)莊記成蓋聶,如今看來,必是赤練在某一刻趁虛而入,篡改了月兒的記憶。只是這一發(fā)現(xiàn)又令她冷汗涔涔——赤練的火魅術(shù)竟已修煉到了這個程度,如此深厚的功力,只怕是連自己都難以抵抗。
“小姑娘,到姐姐這里來。”赤練向著月兒招了招手,高月便果真聽話地要向她走去。
端木蓉一急,當即幾枚銀針出手,直奔赤練周身大穴。赤練來前與白鳳討教過經(jīng)驗,自是早有防備,她鏈劍一振便圍成嚴密防護,針尖與劍刃擊在一處,又盡數(shù)叮叮當當?shù)芈湓诘厣稀?p> “你既然心疼這小姑娘,怎么還要阻止她棄暗投明?”赤練有意激怒端木蓉,嗤笑一聲,鏈劍又向著她心口刺去,“這位蓋聶先生,你不是也很不喜歡嗎?”
關(guān)心則亂,端木蓉平時或可沉著應戰(zhàn),此時卻是亂了分寸。她下意識避開鏈劍劍鋒,卻不料那劍刃如蛇頭般靈活一偏,直奔一旁,徑直纏上了高月周身。
赤練手腕一用力,高月便被她輕松拽了過去。
端木蓉大驚失色,蓋聶見狀,也立刻抽出淵虹,意欲阻擋鏈劍劍勢。然而他剛一催動內(nèi)力,體內(nèi)便如有跗骨之癰咬噬血肉,刺痛入髓,持劍的手都不由得一顫。不過一霎,機會已失,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高月落到了赤練手里。
“劍圣先生,還是省省力氣吧,”赤練悠悠道,右手按住高月肩膀,“你身中劇毒,再催動內(nèi)力,小心立斃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