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一拉著尋卿逃了出來,兩個人野了一天,只用了一頓早膳,此時玄天一也有些餓了,便又帶著尋卿去廚房硬是討來了兩只燒雞,一人手里拿著一只,坐在園子里的涼亭中吃了起來。
說真的,尋卿雖然初見便知道玄天一是個不拘小節(jié)的女子,但也沒想到與玄天一越熟悉,就能發(fā)現越多她豪爽的一面,實在讓她由衷地感嘆。
從前她在京城中從未見過這般的千金小姐,如今見了玄天一這樣,她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的。
尋卿甚至有些慶幸玄天一自小遠離京城,又被家中嬌寵,這才長成了如今的模樣。
既是直性子又善良貼心,活潑開朗,成日里都笑嘻嘻的,讓人見了也會莫名的心情好起來。
玄天一心性沒有什么心機算計的,待人也盡是真誠,好惡分明。
也許她換了一個環(huán)境,便不會長成這樣,也不會像如今這般喜樂無憂了。
尋卿看著吃燒雞吃得嘴角油油的玄天一,眼里浮現出笑意,隨后又閃過一絲復雜。
她真希望玄天一能夠永遠如此單純快樂地生活,但是玄時令那邊恐怕又隱藏著一些危機,萬一玄時令出了什么事,玄天一又該怎么辦?
玄天一埋頭吃得歡,沒有發(fā)現身旁的尋卿在沉思,吃著吃著突然對尋卿問道:
“尋姐姐,你覺得那位寧王殿下怎么樣?”
尋卿疑惑地看向突然發(fā)問的玄天一,說:“為何突然問起他來了?”
玄天一沒有作答,而是放下燒雞,擦了擦手上和臉上的油漬,扭扭捏捏道:“他......”
說著說著又沒了下文,尋卿又不解地嗯了一聲,玄天一這才繼續(xù)道:“之前我與他被賜婚了,不過爹爹那時剛被調到永州,我放心不下爹爹硬要跟來,因此婚事被推遲了?!?p> 這話倒是叫尋卿實在意外,她沒想到玄天一和歐陽晟竟還有這層關系,難怪之前玄天一見到歐陽晟時表現得有些奇怪。
沉吟了片刻,尋卿開口道:“我雖不大了解,不過寧王殿下看著是個極為穩(wěn)重的人?!?p> 聞言玄天一嘆了口氣,說:“我就是怕這個,你說我在府里都野慣了,連爹爹都說我不淑女,萬一......萬一他很嫌棄我這樣該如何是好?”
“看來,你之前推遲婚事也不光是因為玄將軍吧?莫不是你心里覺得不安?”尋卿了然道。
被戳穿的玄天一鬧了個大紅臉,沒好氣地說:“我在認真問姐姐問題呢,姐姐還調侃我?!?p> 尋卿隨后又問道:“若他真的不喜你如今這般,你會為了他改變嗎?”
玄天一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知道嫁給他做王妃肯定不能像這樣無拘無束,要賢惠明理,但我這人就這樣啊,若真叫我整日帶著假面過日子,還不如不做這個王妃了?!?p> 尋卿自然是能夠理解玄天一的這種擔憂,她從小在宮里,一舉一動都被人盯在眼里,許多事情都不能如她自己所愿,那種拘束感確實不大好受。
其實尋卿倒還好些,在宮里教養(yǎng)這么多年也都習慣了,但是玄天一打小就是被放養(yǎng)的,許是因為玄夫人走得早,也沒人總是糾正她這些禮節(jié),而玄時令又心疼女兒,大都是由著她去了,尋卿不免擔心,若玄天一到了京城,只怕是會難以適應的。
“但如今婚事已經定下了,你遲早要嫁進寧王府的,倒也別自己想太多先把自己嚇著了?!睂で浒参康馈?p> 玄天一郁悶地說:“是啊,這天家賜婚,豈是能輕易反悔的?”
尋卿想了想,說:“京城里大家閨秀比比皆是,也找不出如你一般豪爽俠氣的,說不定寧王他就喜歡你這樣的呢?”
聽了尋卿這話,玄天一打起了些精神,追問道:“真的嗎?”
尋卿點點頭,說:“何況你們已然定下了姻緣,日后相處下來,怎知就不是夫婦二人琴瑟和鳴的呢?”
玄天一似乎又振作了些,說:“尋姐姐說的在理,左右我躲也躲不過,若是日后我嫁給他真的過得不好,大不了合離便是,反正爹爹肯定會護著我的?!?p> “你能想通便好?!睂で涓胶偷?。
其實尋卿心里想的是,有玄時令在,縱使歐陽晟不喜玄天一也要看在他的面子上對玄天一以禮相待,不過若是玄時令出了什么事,而歐陽晟又為難于玄天一的話,恐怕玄天一要想合離都沒有那么容易了。
尋卿立馬又暗自搖頭,否認了這種猜想,覺得自己簡直像之前的玄天一似的,實在有些杞人憂天。
如今她對歐陽晟的觀感也不算壞,畢竟當年他還幫她說過話,而且今日他被逼迫到那般境地也沒有放棄,孤身奮戰(zhàn),想來是個有些韌性的人。
而且玄時令縱橫沙場這么多年了,要想扳倒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當今的皇上歐陽怡雖說能夠以這樣的身份登上皇位,不得不說是有些手段的,但就看他如此輕率地對遼族開戰(zhàn),又如此明顯地針對玄時令,想來性格上也是有不小的缺陷的。
若是真到了那個境地,就算看在玄天一的份兒上,玄時令若是有什么事,她也會盡力相助的。
不知怎的,尋卿看著玄天一就會有些聯想到草原上那個曾幫助過她的遼族少女,她們都是她遇到過為數不多真心善待她的人,當時她沒辦法幫上那名遼族少女些什么,如今玄天一若是有事,她是定然不會袖手旁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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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碧水處,云霧飄渺間,坐落著一處寬敞別致的院落。
院落里的一處書房中,一名清雅俊逸的青衣男子坐在書桌旁,聚精會神地翻看著手中的醫(yī)書。
只可惜從他身下的木制輪椅和毫無知覺的雙腿能夠看得出他身有殘疾,叫人不禁嘆息,好一個溫潤君子,卻遭逢了此等不幸之事。
這天命之事,誰又能說得準?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了。
“先生,永州那邊的消息遞過來了?!?p> 聞言,坐在輪椅上的青衣男子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書冊,伸出手接過手下遞過來的書信。
信件不長,男子幾下便看完了,他清雋的眉眼微微一動,啟唇喃喃道:“來歷不明又武藝高強的女子......”
站在他對面的手下抱拳道:“此人確實有些古怪,就連我們的人也查不出她的來歷,只知道她自稱尋卿,但也無法佐證這是否是她的真名?!?p> 聞言青衣男子沉默了一下,唇角一直掛著的淡淡笑意忽的也不見了蹤影,叫他對面的手下瞬時慌了神,跪下身來,道:“都怪屬下無能,請先生責罰?!?p> “起來吧,我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p> 手下抬起頭,看見青衣男子轉眼又恢復了往常的淡然神情,便依言站起了身來。
青衣男子驅動著木制的輪椅,行至微微敞開的窗戶邊,遠眺著窗外秀麗如畫的山水景色,背對著手下,輕聲開口道:“再過不久,玄將軍的人就該過來了,到時不必多加阻攔?!?p> 他身后的手下不解道:“先生之前不是說......”
“只是......有件事情,我有些好奇,之前吩咐的東西也都盡快準備好?!?p> 聽他這樣說,手下自然不敢反駁,低頭應是。
待手下轉身走出門外,青衣男子方緩緩地抬起手撫了撫胸口處,淡色的唇瓣輕啟,發(fā)出一聲極不明顯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