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莫寒的腿在微微顫抖著,他在害怕,他害怕走進去之后所要面對的是一具毫無生氣的玉至暖,他害怕,從此以后,這世上再不會有一人對他說:凌莫寒,你帶玉簪子真好看了。
終于,他在那帷帳之處,看到了被林風(fēng)抱在懷中的玉至暖,可他卻看不見她的臉龐,唯有那一只蒼白的手臂掉落在外,將他的心徹底打碎。
“阿暖她....”凌莫寒走到林風(fēng)的身邊,聲音早已嘶啞。
他那顫抖的手指想要撫上他的臉頰,他想確定,自己是否還有機會再聽她喚自己一身“凌莫寒”。可他還沒碰到她的身體,林風(fēng)已經(jīng)帶著懷中的玉至暖躲開了他的觸碰。憎惡的說:“你沒有資格碰她!皇上,如今,你想要救的人,暖兒已經(jīng)用自己的命替你換了回來,這一次可否放我們離開?”
“把她給我!”凌莫寒咬牙道,眼睛早已通紅一片。若她真的再不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那么,這一刻的自己如何敢放手!
雖然她說再不想見自己,可她也說過,若有一日,她先離開,那么她一定會在奈何橋邊等到自己的,阿暖,這一次,我求你等等我,哪怕只有一面,哪怕罵我一頓,將我灰飛煙滅,只要你等一等我,讓我再喚你一聲阿暖,讓我將那句藏在心底從未說出口的那句‘我愛你’告訴你好不好?
“給你,憑什么?讓你再殺她一次嗎?”林風(fēng)嘲諷道。
凌莫寒猛然抬頭,眼底處有著數(shù)不清的期盼,他說:“阿暖,她,她還活著?”
“林風(fēng),你說什么,暖兒還活著?”同樣一臉震驚的秦楠,飛奔而去。
林風(fēng)看著秦楠,點了點頭:“還有一息尚存。我們走!”
秦楠擦了擦眼淚,眼底滿是驚喜,連忙點頭,就要更上林風(fēng)的步伐。
“林風(fēng),你以為自己能帶著玉至暖離開嗎?你別忘了,這里可是皇宮!”凌莫寒在他們的身后道。
“你想如何?”林風(fēng)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狠絕。
凌莫寒走到林風(fēng)身邊,身后想要觸摸他的懷中的至暖,可林風(fēng)那不屑與警惕的眼神,卻直直的震懾到他的心中,他苦笑著收回了自己的手,藏到身后,狠狠的捏緊。
他拂在她的耳旁小聲的說:“阿暖,我是答應(yīng)過會放你們離開,可我答應(yīng)的是卻你帶他們離開,所以,若你一日不醒來,那么你們誰都走不了,知道嗎?”
凌莫寒說完,卻沒有立即起身,她緊緊的盯著玉至暖,眼底處有一抹驚喜,因為玉至暖的睫毛有了片刻的顫動,那幅度很小很小,小道甚至讓人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可是即便如此,還是被凌莫寒捕捉到了,他幾乎可以確定,他的阿暖是聽到了自己的話,他的心也隨著那一絲的顫動,重新有了一絲感覺。
“秦楠,把皇后帶回鳳棲宮?!绷枘畵P起聲音道。
“你別太過分!你如何才能放我們離開?”林風(fēng)咬牙道。
“除非有一日,她醒了,到時,朕才會考慮要不要讓你們離開。”凌莫寒背過身,不去看他們幾人,語氣卻由不得任何人拒絕。
直到身后再無聲響,直到陳愕告訴他,他們已經(jīng)離開,凌莫寒才緩緩的轉(zhuǎn)過身,一顆淚水滴落到他的臉頰,他卻渾然不知,嘴角處揚起了一絲笑容,仿佛絕地求生之后重獲光芒的一絲慶幸。
幸好,她還活著。
?“皇上,公主她以無大礙,只需要休息幾日便可醒來。”沒過多久,太醫(yī)進來后替唐雨凝號過脈后,一臉驚訝的說。也不知那個皇后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將這位西楚公主徹底的治好了,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凌莫寒點了點頭,只冷漠的看了那帷帳一眼,眼底的自責(zé)與憎惡不由的多了幾分,唐雨凝,你又一次要了至暖的命,可這一次,將她逼到如此的卻是我自己。
所以這一次,我不會放過任何人傷害她的人,包括我自己。
一個月后,北鄴的冬季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秦楠看著依舊昏迷的玉至暖不由的嘆了口氣,這一個月來,他們每天都在等,等她的醒來,卻什么都沒有等到,包括凌莫寒,不過這個凌莫寒還算識趣,知道至暖定然不想見到他,每一次來時都在屋子外面站上許久,任由著大雪將他埋沒。
雖然有時候,她看著皇上如此,總有些于心不忍,尤其是看到陳愕陪著她一起時??梢幌氲?,暖兒變成如此這般模樣都是拜凌莫寒所賜之時,那一絲不忍心便也不復(fù)存在。
這是凌莫寒咎由自取,還有陳愕,他雖然不是直接兇手,可他是幫兇,所以她對他的感情,便也只能放下。
“暖兒,你睡的夠久了,該醒醒了?!鼻亻嬗裰僚戳艘创步?,傷神的說,可轉(zhuǎn)念一想:“算了,我不催你了,畢竟你沒有拋下我們獨自一人離開,幸好,你還在,所以,這一次,即便你睡多久,我都會守著你,直到你休息夠了,愿意醒來,哪怕這一天要等上一輩子,我都會等?!鼻亻f完替他擦了擦臉龐,便去一旁加了一些炭火,卻錯過了玉至暖的睫毛處的輕顫。
玉至暖看著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一臉迷茫,她已經(jīng)在這個白茫茫的世界轉(zhuǎn)了很久很久,卻始終尋不到離開的道路,她煩躁至極,卻又無可奈何。只能不管不顧的往前走著。又不知走了多久,她望著眼前的綠色和身后的白霧,深深的吐了口氣,她總算是出來了。
可是,她看著眼前的竹林,神情更是疑惑,這里究竟是哪里,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玉至暖帶著所有的疑問,一步步的往前探去,忽然一陣悠揚的琴聲傳到了至暖的耳朵,她愣了一愣,立即轉(zhuǎn)了方向,朝著那一道琴聲尋去。
直到那竹林的深處,她看到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坐在椅子上,姿態(tài)挺拔的撫著身前的琴弦時,她才停下了步伐,朝著那老人行了行禮問:“老人家,請問這是何處?”
琴聲隨著她的話音戛然而停,那老人看著玉至暖,撫了撫自己的花白的胡子:“這里是你該來的地方?!?p> “我該來的地方?”玉至暖疑惑,破碎的記憶卻慢慢的浮上心頭,對了,她用自己的所有的精血救了唐雨凝,所以,現(xiàn)在的自己:“我死了嗎?”
“是也不是?!蹦抢先诵Φ?。
“何意?”玉至暖問。
那老人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揮了揮衣袖,一個巨大的透明水圈浮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而這里面的卻是她的母親葉眉,她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那水圈的中景象,眼底早已一片濕潤,因為那里不止有著他的娘親,她的爹爹玉呈也在其中,她看著娘親幸福的依偎在爹爹的懷中,他們終于團聚了,她不由的走進那水圈:“娘親,爹爹,暖兒好想你們?!?p> 她晃神的伸手去觸摸那一水圈,可就在她要觸碰到他們的那一刻,那水圈便在她的眼前消失不見了。至暖有些崩潰的尋找著他們,卻怎么也尋不到,只好跪在那老人身親:“求您,讓我見一見他們好不好,讓我們一家團聚,求您了!”
“孩子,這一世你們的緣分已盡,他們好不容易才相聚,你就不要去打擾他們了。”那老人看著地上泣不及聲的玉至暖,笑了笑將她扶起。
“是啊,他們這一世太苦,如今終于才重新在一起,我又何必去打擾他們?!庇裰僚嘈?,然后扎住了那老人的手臂,認真的問:“老人家,他們以后會一直這么幸福下去嗎?”
那老人笑著點了點頭。
玉至暖抹去眼底的悲傷,露出了笑容,只要他們可以幸福,那么有沒有自己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反正她從來都是一個人,這樣似乎也是不錯的,再不會為別人傷心痛苦,也不會讓別人為自己傷心難過。
“現(xiàn)在,該你做選擇了?!蹦抢先藢⒂裰僚瘞У阶约核奈恢?,給她到了一杯酒后問。
“什么選擇?”玉至暖不解的問。
“你剛剛不是問我,這里究竟是何處?”那老人站在一旁笑道。
玉至暖點了點頭,迷茫的看著他。
“這里是寒山的幻境,也是你幻境,更是你的選擇之地,而我已經(jīng)守在這里千年?!蹦抢先苏f。
“何為選擇?”
“生死。我在這里千年,實在無趣,不過我素來喜歡看故事,所以若你愿意將你內(nèi)心深處所有關(guān)于愛的記憶留在這里,給我細細觀看,那么我便放你離去,只是,從今往后,你與那人相見不識,這一生與他再無可能。當(dāng)然,若你舍不得這記憶的,那便抱著你的記憶,留在這里為我撫琴解悶,直到下一位寒山主人來此,或者你的心頭人尋了過來,那我便放你們離開,或輪回或去一個屬于你們的地方,過你們想過的生活?!蹦抢先说?。
“關(guān)于我的故事,里面并不存在什么美好,你若有興趣,拿了便是。”玉至暖自嘲的笑了笑。
她與凌莫寒之間實在太為痛苦,若能忘了便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