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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意闌珊至

第三章 搬家的儀式感

此意闌珊至 未實 2077 2019-09-04 20:07:00

  十五歲的惠黎,在初升高的那年暑假,得知要跟隨母親搬入新夫家。

  正是炎熱的三伏天,即使開著空調(diào),惠黎也感覺到老房子里的某處,在沒有被空調(diào)冷風(fēng)吹拂的地方,正膨脹著涌動的熱氣,隨時會爆炸。

  只是換一個住處,老房子不會被賣掉。所有的家具不用帶走,只要在上面蒙上防塵罩。隨著衣柜、化妝臺、書架等等置物工具的清空,在這里生活了十幾年的痕跡,就在這一天被抹去。除了惠黎房間墻上張貼的褪色海報能夠看出年代,其余空蕩蕩沒有生機。

  惠黎對親生父親的記憶一點也不深刻,畢竟父親在惠黎三歲不記事的時候,就因交通意外與世長辭。母親是一個才女,堅強獨立,沒有被噩運擊垮,獨自將乖巧的惠黎帶大,同時事業(yè)也順風(fēng)順?biāo)?,在年近不惑時坐上公司的第二把交椅,而公司的第一把交椅,就是這次她將要與之再婚的男人,沈長生。

  惠黎見過沈長生兩次,是一個優(yōu)雅、體貼的男子,改變了她對企業(yè)老板的刻板印象。她不排斥這個人,覺得對母親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的歸宿。

  早熟的惠黎心里明白,在她面前強大的母親,也會孤獨脆弱。孤獨不應(yīng)被習(xí)慣,要積極地去尋找這樣一個,能夠長久地陪伴和照顧她的角色,就像母親照顧自己一樣。

  她沒有問更多的細節(jié),比如在新家會見到哪些人、離她上高中的地方近不近、她的臥室里有沒有書架等等。好像搬去那個地方,和她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小時候,因為母親頻繁出差,惠黎經(jīng)常被寄居在各種姨媽家、母親的同事家,就像那時候一樣,惠黎也不用考究別人家里有什么只管有飯吃,有床睡就行。

  在搬去新家的前一天,惠黎決定去經(jīng)常光顧的理發(fā)店將頭發(fā)剪短。以往,她每個星期會去洗一次頭發(fā),每當(dāng)理發(fā)師提出修剪的建議時,惠黎就會搖頭拒絕,不是為了長發(fā)及腰的美麗,純粹是心中有不舍。

  “剪多短?”理發(fā)師再次向她確認,一刀下去就沒的改了。

  惠黎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平靜地說:“剪到不能扎起來的長度?!?p>  “惠黎你要上高中了吧?是不是學(xué)校這樣要求的?”理發(fā)師只能想到這樣非剪不可的理由。

  隨著剪刀“咔嚓”幾聲,惠黎感到頭發(fā)的重量瞬間消失,那長長的一截被握在理發(fā)師的手里,與她徹底分離了。

  喉嚨突然有些堵,她深深地咽了咽,小聲地回答:“想要改變一下。”

  就像是一個只屬于自己的儀式,能夠讓她順理成章地接受明天。

  母女兩人的生活用品并不多,最多的是惠黎從小到大看過的書,讓搬運工人足足用箱子搬了五六趟?;堇栝L久地站在漸漸被清空的家中,身上潔凈的裙子因為搬了附有灰塵的物體,染上些許臟污。腳邊坐著名叫“球球”的灰色漸層貓咪,那是母親三年前給自己準(zhǔn)備的小升初的禮物。在每一個母親加班、惠黎獨守房子的深夜,它會體貼地陪在惠黎身邊。在它澄澈的琥珀色眼眸里,寄托著惠黎所有的柔情。

  一人一貓,給門外來來往往的人們留下沉默的背影。她有種在未來的某一天還會回歸這里的強烈預(yù)感。

  臨出發(fā),母親緊緊握住惠黎的手。知子莫若母,雖然惠黎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不情愿,她也能看得出來,孩子的心中充滿了對未知的不確定。惠黎就像以前的自己,任何事情都堆積在心里,不愿麻煩別人。

  “走吧?!蹦赣H作出堅定的表情,帶著惠黎坐上沈長生派來的車。

  新家是郊區(qū)別墅,車開過去大概一個半小時。

  沈長生站在院子大門口等待,為母女兩人打開車門,引領(lǐng)她們走入家中。

  “準(zhǔn)備了你愛吃的桂花糖藕,還有惠黎喜歡吃的海蝦?!鄙蜷L生寵溺地看著母親。

  別墅很大,但是人很少,除了樓下忙著的兩個保姆,惠黎再沒看到其他人。

  球球被惠黎抱在手中,它沒有出過遠門,眼神里有驚恐,沒法立刻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

  她找到一個相對舒適的角落,抱著球球坐在那里,不知接下來該干什么。另一只手不自覺地想要撫摸胸前的長發(fā),卻摸了個空。這會兒,還沒有適應(yīng)齊耳短發(fā)呢。

  沈長生在樓梯邊,對著樓上的房間喊道:“南葵,墨酥,下來吃飯。”

  等了很久,卻沒人回應(yīng),場面略顯尷尬。

  母親走到惠黎的面前,輕聲說道:“小黎,你去喊姐姐下來吃飯。”

  惠黎站起身,卻沒挪腳,遲疑地看著母親。

  “南葵可能比你還要害羞,你去主動叫一聲姐姐?!蹦赣H牽她來到樓梯旁。

  她仰頭看著回旋式樓梯,深吸一口氣,將球球放到地面上,自己踏上了樓梯。

  十五歲的惠黎,第一次看到十八歲的沈南葵和應(yīng)墨酥,便是在這個蟬鳴不止的盛夏。

  惠黎壓低腳步聲,循著前方傳來的啜泣聲,走到書房門口。一幅少女趴在少年肩頭傷心哭泣的畫面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映入惠黎的眼簾。首先看到的,是少年應(yīng)墨酥投遞過來的視線,漆黑的瞳仁冰冷無情。惠黎被這充滿敵意的眼神擊中心臟,站在原地不得動彈。

  少年的手不忘記安撫哭泣的少女的頭發(fā),那一頭及腰的長發(fā),此時也變得楚楚可憐,在空中隨著少女因嗚咽而聳動的脖頸,微微飄著。

  惠黎很快就回過神來,大概這便是沈長生的一雙兒女,他們抵制外人入侵的情緒,比想象中強烈。

  她正準(zhǔn)備抬腳走進書房,卻遭到少年的一聲呵斥:“別進來!”

  話音剛落,少女停止了哭泣,看向門口的惠黎,雙眼微微紅腫,看來哭了好一會兒了。她眼里的敵意更深,更凌厲,仿佛在用念力想將惠黎彈出這個別墅。

  “姐姐……”惠黎嘗試著和她打招呼,卻被她的一聲尖叫打斷。

  沈南葵死死地捂住雙耳,毫不客氣地打斷她:“你別叫我姐姐,我不是你的姐姐!”

  “那下去吃飯吧?!被堇枋栈販睾偷哪抗猓?,不卑不亢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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