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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意闌珊至

第二十八章 程落的回憶

此意闌珊至 未實 3570 2019-09-16 14:20:00

  那些被當事人都遺漏了的重要細節(jié),像四散在各處的珠子,點點滴滴被搜羅到一起,連結(jié)成線,真相便有跡可循。

  去年初秋的體育課上,捧著足球的高帥男生站在跑道邊,看著低年級女生在眼前奮力沖刺,回歸同伴的隊伍后不經(jīng)意地說:“姿色很平均嘛?!?p>  但還是回頭再去確認那個女生的方向,唯一的短發(fā)女生,清秀的面目在極速狀態(tài)下模糊成影。即使是在很多女生擔心被男生看到的,容易導(dǎo)致五官猙獰的競跑場合,她依然維持著百里挑一的氣質(zhì),眼神堅定,跑步姿勢也相當標準。

  中場休息時,那個女生的朋友給自己送水,把她也攜過來。那臉上顯然掛著不情不愿的無奈。她一眼也沒有抬頭看過自己。他借著身高優(yōu)勢,加上當時被各個班級的女生圍繞在中間,場面一度混亂,可以趁勢假裝無意地向她瞥一眼。有了第一眼,就有第二眼,女生因為運動之后體內(nèi)熱量劇增,白皙的皮膚上還暈染著沒有褪盡的緋紅,夾在耳后的頭發(fā)在耳垂處那里戛然而止,畢顯下巴和頸項優(yōu)美的弧度。

  直到少女堅定地拉著她的朋友退出這混亂的人群,他才收回神。

  下半場,莫名地有了心事,傳給應(yīng)墨酥一記壞球。而應(yīng)墨酥也少見地發(fā)揮失常,足球在腳下完全失控,向場外直直地飛過去。意識到那方向的終點站著那個女生時,為時已晚。

  少女果然如很多偶像劇里所演的那樣,不負眾望地倒地不起。他和應(yīng)墨酥有一瞬的眼神對視,心里清楚,雖然球是應(yīng)墨酥踢過去的,罪魁禍首卻是自己。

  于是,在應(yīng)墨酥的右腿已經(jīng)邁出的情況下,他毫不遲疑地以更快的速度到達少女身邊,抱起她就往醫(yī)務(wù)室跑。

  她的體重可真輕啊,哪怕抱著兩個她飛奔,也絲毫不會影響腳下的速度。

  年輕校醫(yī)安排了床位給她,就那么草草一看,說道:“沒有大礙,足球只是踢到手臂上。她本身有點中暑,正好在應(yīng)激狀態(tài)下暈倒了?!?p>  “中暑,真的嗎?”

  眼前的年輕校醫(yī)看上去那樣不可信,程落決定留下來,直到她醒為止。

  等一切都安靜下來,這才發(fā)現(xiàn)一路上跟著和她形影不離的閨蜜,同樣也是短頭發(fā),一臉驚慌失措的模樣。

  “快下課了,你先回去吧。這里有我看著,你幫惠黎給下堂課請個假?!睙o意間,已經(jīng)記住的她的名字,很自然地說出口。

  她昏睡的時間并不長。在這短短的幾分鐘里,關(guān)于“惠黎”這個名字的記憶,突然冒上程落心頭。加上剛剛在操場上,應(yīng)墨酥和沈南葵看見她之后不太自然的表情,他已經(jīng)可以確定少女的身份。

  不久,眼皮緩緩睜開,一雙清澈無塵的深茶色瞳孔暫時茫然地盯著天花板。

  坐在一旁的程落,看見這幅圖景,突然失聲。

  后來的體育課,她刻意離他們遠遠的。他也顧及好友南葵的感受,即使心里又有了習(xí)慣性的發(fā)癢,還是忍住不去招惹她。

  可是,發(fā)現(xiàn)她經(jīng)過自己的教室,給陸晨曦送作業(yè)的時間,是固定在每周一的第二節(jié)課課間后,他以各種理由推辭其他男生共赴小賣部或是去別處閑晃的邀請,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自己得天獨厚的靠窗位置上,等待那個身影的出現(xiàn)。

  甚至,有時候托著下巴,偏頭聽同桌應(yīng)墨酥讀她的作文,心里會有一絲難言的情緒,像是血管被堵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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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學(xué)期,英語老師雖然明知請不動吊兒郎當?shù)某搪?,還是嘗試和他說一下幾個星期后全國英文演講比賽的事。男生懶散的坐在對面晃腿,眼睛看向窗外,耳邊突然響起隔壁辦公桌的陸晨曦喚起了熟悉的名字:“惠黎,聽說你要代表高一年級參賽了,這幾天可以不用寫我的語文作業(yè),用心準備比賽吧?!?p>  余光里,是站在不遠處的女生長度到膝的百褶裙擺。不自覺地凝神,豎起耳朵,聽到那一聲輕柔的:“謝謝陸老師。”

  “怎么樣啊,程落?”眼前的男生已經(jīng)快要將窗外那棵樹看穿了,一直沉默著不給回應(yīng),英語老師記得他以前都是不等自己說完全部的話,就擅自打斷回絕的。

  突然間,男生“騰”地站起,用指節(jié)不正經(jīng)地敲擊桌面一下,干脆地說:“行?!?p>  留下英語老師和其他聽到他回到的各科老師們面面相覷,如同看到西邊升起的日出。

  比賽地點在臨市,學(xué)校安排校車接送,賽程結(jié)束后可以在天黑之前回到學(xué)校。

  程落那天穿著熨得相當平整的襯衫和西褲,提前半小時坐到車里,拿起手機旁若無人地打游戲。身邊陪同指導(dǎo)的英語老師一臉無奈,深知自己說服不了他閉目養(yǎng)神,只好自己閉上眼睛,眼不見為凈。十分鐘后,車門再次打開,穿著水手服式樣的女生微微彎腰走上來,托著裙擺安靜地在前排坐下。

  英語老師也聽聞高一年級女學(xué)霸的名聲,平時沒有機會近看,這次好好將她打量了一番。學(xué)校的夏季校服是在去年改良的,老師們的意見好壞參半??贪宓睦蠋熡X得這校服改得過于青春時髦,會影響學(xué)生的專注力,成為校園早戀的催化劑;開明的老師卻恨不得也讓學(xué)校為自己量身定制一套,過把重回青春年少的癮。

  程落班上的英語老師屬于后者,她覺得這套校服穿在惠黎身上,尤其賞心悅目。

  突然意識到,坐在身邊的男生,不是別人,正是緋聞不斷、常換女友的程落公子,英語老師不免轉(zhuǎn)頭留意他的動靜。男生像是沒事人一般,繼續(xù)心無旁騖地打游戲。

  其實,程落早就在惠黎上車時,發(fā)揮了他自帶掃描儀功能的視線,在不到一秒的時間里,記下了她所帶的隨身物品:便攜背包、耳機、以及透明玻璃水杯。

  她落坐在自己的斜前方,隔著一排座位。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幾撮微翹的頭發(fā),耳朵里塞著耳機,幾張演講稿墊在腿上。

  因為中途堵車,他們成了最后到場的選手。

  從車上下來后,她才和他禮貌性地打了一聲招呼,然后保持著穩(wěn)定的距離,并肩走到會場的后臺去。各個學(xué)校的參賽選手都已到齊,手里都拿著由抽簽決定出場順序的號碼牌。由于遲到,惠黎和程落不得不接受剩下來的兩個號碼牌,第一個和最后一個。

  程落不接受猜拳決定他和惠黎的出場順序,直接將寫著24的號碼牌拋給惠黎,將1號別在自己胸前。

  “有實力的話,順序不重要?!彼麨t灑地接過話筒,走到幕后等待。

  雖然他最后奪冠也證明了這句話是一個真理,但那時的私心恐怕是,早點結(jié)束自己的部分,然后可以坐在觀眾席上,全神貫注地等她出場。

  清冷孤傲、淡漠疏離、低調(diào)、自律、學(xué)霸……程落所能想到的這些關(guān)于她的標簽,似乎和他的同桌兼好友很相像,除了性別不同之外。在程落整個高中生涯所涉獵的女生類型中,令他覺得最乏味的當屬這一種。他一直覺得這類人活得很累,將本該盡情釋放的喜怒哀樂,全部隱藏在深不見底的瞳孔里。

  在看到舞臺上的惠黎不自知地散發(fā)知性魅力、光芒萬丈,卻在領(lǐng)獎時回歸寂靜的表情,他更加確定了對她的判斷:一個壓抑而虛偽的人。此處,虛偽不是貶義詞,他不想用任何含有惡意的詞匯來形容她,純粹是基于客觀的分析。

  至此為止,程落覺得自己對于惠黎所有不正常的關(guān)注,都是因為她和應(yīng)墨酥很像,又是南葵名義上的妹妹。兩相結(jié)合之下,他對她的似有若無的接近,純粹是好奇心的驅(qū)使。

  回到學(xué)校后,兩個人準備向各自教室走去時,程落不禁說道:“惠黎,其實有時候你可以張揚一點,不用辛苦地保持現(xiàn)在的虛偽?!?p>  女生眼神里明顯有驚訝一閃而過,不過隨即恢復(fù)了平靜,回道:“學(xué)長,你是第二個用’虛偽’來形容我的人。不過,我也想奉勸你一句,其實有時候,你可以認真一點,哪怕付出了沒有回報,也沒有人會笑話你,不必用玩世不恭的樣子,來掩蓋自己的驚惶和恐懼。”

  她的話里沒有一句提及“虛偽”,但卻很精準地傳達給自己潛臺詞:你也是一個同樣虛偽的人。

  居然被乳臭未干的丫頭,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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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時候還不想承認的。

  特意拉上好不容易從大學(xué)放長假回家的姐姐,以給她買衣服為由,去了林千野短信里唱KTV的那個商場。雖然提議逛街的是自己,全程卻心不在焉,一個衣服店都不進入,刻意站在每一層樓最顯眼的地方,等待被發(fā)現(xiàn),等待巧遇。然后順著他人不懷好意的提議,單獨將女生送回家。

  那個時候依然覺得不可能的。

  鬼使神差地答應(yīng)做南葵的幫兇,認為在樓道里把無辜的對方拉去做擋箭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這樣一遍一遍地洗腦著。為的是在手機里存下她的手機號碼,也為能夠理所當然地披著玩世不恭的外衣,將她攬在身邊感受短暫的體溫。

  那個時候是很后悔的。

  所以他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號碼,給應(yīng)墨酥發(fā)去了匿名短信:沈南葵今天在樓道上,偷拍了幾張照片,動機不明。

  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時不時地登陸學(xué)校論壇確認新的帖子,沒有異常。第二天到達學(xué)校,在各處公告欄確認了一遍,甚至想跑進每一個教室里檢查講臺和黑板,也沒有異常。

  最后回到自己的教室,用質(zhì)疑的目光,在應(yīng)墨酥眼皮子底下,和沈南葵打啞謎。

  讀出了她的口型:計劃失敗。

  一顆心這才完全落地。但還不忘向沈南葵傳去“以后再說”的口型。

  被那女生說中,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比她更虛偽的人。

  那么,折騰了這樣一番,是圖什么呢?

  窗外,往常抱作業(yè)本的女孩子,變成了空手站在好朋友旁邊的引路人。前進的過程中,她不時地停住彎腰,好像是在打噴嚏。

  鬼使神差地,他喊住她的朋友,用一貫不正經(jīng)的態(tài)度搭訕。

  “小惠黎怎么了,也感冒了嗎?”問出了真正想問的話。

  “不要叫得這么……啊切……惡心。”對方微微皺著眉頭。

  他從她的臉上,看到了不常見的故作怨懟的表情。

  那一瞬間,心里的褶皺被撫平,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就是這個啊,你就是希望自己能夠和她隨時隨地,進行一場不算疏離的日常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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