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捉弄反傷人,街頭乞兒指去向)
三個戴面具的幻術(shù)藝人怎么會帶著日中套月的圖案?又怎么會知道馮正昆鼻煙壺里暗藏的內(nèi)容?姜魚追上幾人雙方交手時(shí),對面顯然沒有糾纏的念頭,而是選擇快速遁去,極可能是給某人傳遞信息。而給誰傳遞,答案不言而喻。
“老肥豬還有同伙!看來藏的寶貝不少?!苯~嘟囔道,“當(dāng)官的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池不群聽到這話心中有點(diǎn)無語,姜魚把自己也罵了進(jìn)去,然轉(zhuǎn)念又一想,從剛見面到現(xiàn)在確實(shí)沒做什么讓他看出善意的事,這么罵也不是沒有道理,還是低聲解釋句:“當(dāng)官的還是有好東西的。”
“誰???舉個例子?!苯~白他一眼,“幾人明擺著就是去找老肥豬,一個官兒和幾個怪人廝混能是什么好玩意。他不是,你也不是?!?p> 最后一句話徹底擺明態(tài)度認(rèn)定自己不是好人,池不群苦笑道:“那先走吧。”
姜魚奇怪道:“走?去找老肥豬?”
池不群道:“不。馮正昆這人頭腦簡單,不是能當(dāng)幕后主謀的人,何況他的鼻煙壺已被帶回天衙寺多時(shí),心中必定惶恐不安,現(xiàn)在突然前去只會打草驚蛇,不如放長線看他們后面行動?!?p> 兩人走到街口岔路,姜魚拐向另一方向,池不群拉住他衣袖問道:“你去哪?”
姜魚甩開對方?jīng)]好氣道:“分道揚(yáng)鑣啊。反正有七天的解藥,小爺要自由行動,七天后再見?!?p> “好?!背夭蝗簺]有阻攔他,一指前方的客棧道,“我暫時(shí)下榻此處。歡迎隨時(shí)光臨。”
“呸。誰稀罕?!苯~白他一眼,輕身躍向遠(yuǎn)處。
池不群一邊避開天衙寺的巡邏提騎,一邊在坊間四處打聽紙上房屋,直到黃昏才回到下榻客棧,點(diǎn)上燈正準(zhǔn)備洗把臉清醒一下,緊閉的窗戶突然被撞開,一個穿深藍(lán)俠客裝的小身影摔了進(jìn)來,在地上邊滾邊罵。
“姓池的你個老雞賊!你他媽給的什么解藥!怎么會越來越疼!”
池不群看著滿地打滾的姜魚,假裝驚訝道:“哎呀,好像一不小心搞錯了。那個瓶子的藥是加快毒性發(fā)作?!?p> “你這個言而無信的狗賊!哎喲……”
姜魚捂肚子在地上縮成團(tuán),不停翻來翻去,一路滾到桌子下背抵在桌腿邊,不再罵人而是傳出低低的嗚嗚聲音,池不群發(fā)覺事情有些不對,走到桌邊蹲下,用力掰開蜷成團(tuán)的姜魚。對方衣服摸起來有些水跡,依靠在懷中不動不吵,池不群輕輕轉(zhuǎn)過他的臉才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因疼痛暫時(shí)失去意識昏過去,雙眉幾乎扭成一團(tuán),臉上布滿汗水,劉海濕漉漉貼在額前,眼角帶著因疼痛流下的淚水。
原本只想跟這條小魚開個玩笑,沒想到藥效引起的疼痛把人活活疼暈過去。池不群收起笑容給姜魚喂下解藥,而后平放在床上,打濕毛巾擦去他臉上的汗水和淚水??吹綄Ψ揭律莱睗?,想他身上也出了不少汗,池不群輕輕解開他身前的衣扣脫下外衣,準(zhǔn)備擦干他身上的汗水。姜魚眼皮微動幾下,緩緩睜開適應(yīng)透進(jìn)眼中的光,眨了幾下看清前面景象,猛的睜大眼發(fā)現(xiàn)老雞賊坐在床邊在解自己衣服。
姜魚瞬間彈起攥緊胸前褻衣衣襟,另一手摸到身后,抽出藏在背后的匕首“小驚翅”抵在池不群脖頸,警惕又驚慌瞪著他說道:“你干什么!”
池不群舉起濕毛巾給他看,回道:“只是幫你擦干身上汗水?!?p> 姜魚握匕首不放,眼睛一撇床邊嚴(yán)聲道:“你放下!我自己來!”
池不群照他的話將濕毛巾搭在床沿,姜魚移開匕首又瞪他一眼補(bǔ)充道:“出去!”
池不群道:“已到宵禁時(shí)刻?!?p> “那就轉(zhuǎn)身!不準(zhǔn)看!敢看挖你狗眼!”姜魚拿匕首威脅池不群,池不群依言轉(zhuǎn)身,姜魚將“小驚翅”放在身邊,解開衣服背對他,拿起濕毛巾擦身體。
池不群聽著身后悉悉索索的衣服聲音,想起對方緊攥胸口衣襟的手,好奇打趣道:“你怕我解開衣服看。你是女孩子?”
“你才是女的!”姜魚邊擦邊罵,“你會隨便給人看自己身體嗎!會隨便讓別人摸嗎!”
池不群略一思索道:“可你也摸過我。”
姜魚轉(zhuǎn)頭大罵:“放屁!小爺什么時(shí)候摸過你!”
池不群肯定道:“馮正昆的偏房,找鼻煙壺時(shí)。”
姜魚立刻反駁道:“你穿當(dāng)時(shí)著衣服!又不是一絲不掛!有種你脫光!”
池不群嘴角一彎側(cè)頭:“那我現(xiàn)在脫光你看回來?”
“用不著!”姜魚抄起枕頭砸向池不群,快速穿好衣服,收起“小驚翅”轉(zhuǎn)過身岔開腿坐在床邊,氣道,“小爺困了!你再去開個房間,這屋歸我!”
池不群拾起枕頭撣掉上面灰塵,走到床邊道:“這是最后一間?!?p> 姜魚看他走過來警惕向后縮,抬腳亂蹬:“那你睡地上!”
“不睡地上?!背夭蝗呵茏〗~腳踝用力一按,姜魚亂蹬的雙腳立馬老實(shí)放下,池不群趁機(jī)占到床上二分之一的空間,脫鞋躺下道,“一人一半。”
姜魚被擠到床里面,伸手推外面擋著的身軀,剛推幾下對方慢慢抬起手,姜魚像觸到烙鐵一般立馬把手縮回去,害怕他再把自己點(diǎn)倒。上次緩穴就酸麻了好久,現(xiàn)在腿已經(jīng)被封穴,不想多吃幾次虧,小聲嘟囔著:“你,你不準(zhǔn)亂動。也不準(zhǔn)脫衣服!”
“嗯。”池不群閉眼平躺輕應(yīng)一句,不多時(shí)就響起輕微鼾聲。姜魚抱腿歪頭看著他的睡臉,瞧著他又長又微彎的睫毛發(fā)呆,心道這家伙長得也算一表人才,八成不少女孩子心儀,然而心腸太黑毒,枉費(fèi)披了這副還不錯的皮囊。
看著老雞賊的睡臉發(fā)呆半天,姜魚打幾個呵欠揉揉眼,抱著“小驚翅”翻身躺下,不到幾分鐘徹底睡熟。約摸過了一盞茶,躺在外側(cè)的池不群慢慢睜開眼,起身輕輕解開姜魚被點(diǎn)住的穴道,對方雙腿一解放立馬換了個姿勢,翻身一臉毫無防備的神情對著自己。
出名俠盜“夜梟”,睡姿竟像個小孩子,池不群輕輕揉搓他額前劉海,姜魚像小動物一樣抵在他手掌中蹭了幾下,嘴角浮起笑意,露出若隱若現(xiàn)的小虎牙。池不群眼中閃過幾點(diǎn)微光,目光落在他彎起的嘴角,鬼使神差般伸手撫上淡粉的嘴唇,觸感一片柔軟。
這張伶牙俐齒的小嘴安靜下來,倒是有幾分可愛。池不群輕輕一笑,揮手熄滅桌上蠟燭,平躺入睡。
一夜好夢,姜魚又夢見那個眉眼如畫卻看不清詳細(xì)面容的人,這次揉頭的觸感更加真實(shí),對方掌中充滿溫柔憐惜,又似乎有點(diǎn)和之前的感覺不同。哼哼幾聲睜開朦朧睡眼,池不群已經(jīng)不再房內(nèi)。
老雞賊一大早去哪了?姜魚穿鞋下床,洗把臉正要出去,池不群端著早點(diǎn)推門進(jìn)來。
“你又去哪兒了?”姜魚咬著包子疑惑打量他,老雞賊每次神出鬼沒,比盜賊更像盜賊。
池不群喝口水道:“打聽房子的情況?!?p> 姜魚吸溜一口粥問道:“打聽出什么了?”
池不群搖頭:“并無線索。”
姜魚呵呵一笑,磕開一個雞蛋道:“你找的人不對當(dāng)然問不到?!?p> 池不群眼睛一瞇道:“此話怎講?”
姜魚嚼著雞蛋含糊不清的說:“這種奇奇怪怪的事就算去問百曉生,他們都說的稀里糊涂,更不用說普通老百姓,所以打聽這事兒,還要找消息更靈通的人?!?p> 池不群道:“是誰?”
姜魚裝作神秘道:“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用過早飯,兩人下樓。池不群跟著姜魚在坊間七拐八拐,一直走到兩間木板房的夾道前,夾道僅成年男人一人肩寬,道中斜放著幾塊廢棄木板,還有一堆舊麻布片。姜魚輕巧翻過夾道內(nèi)障礙站在舊麻布堆前,用腳踢踢麻布堆說道:“起床,來錢了。”
麻布堆動了動,一只手從臟的油亮的布中伸出,掀開身上布片露出下面的身子,里面還睡著個人。頭發(fā)散亂蓬垢,身上衣服和蓋的麻布一樣不知多少天沒洗,黑臟油膩,手上指縫里全是黑泥,往白布上一拍就是一個印子。原來早上答案是一位乞丐,池不群明白姜魚為什么說要找消息更靈通的人,確實(shí)沒有哪個職業(yè),比四處乞討的乞丐知道還要多的信息。
姜魚蹲下掏出畫著房屋的圖紙抖開,舉在“麻布堆”面前,問道:“你認(rèn)識這地方不?”
“麻布堆”眼也不抬,伸手比出三個指頭道:“一個問題三兩銀子?!?p> 這價(jià)格開的比江湖百曉生高處數(shù)倍,姜魚驚道:“怎么漲價(jià)了?上次不還是一兩銀子!”
“麻布袋”摳摳鼻子,抓塊布將鼻屎隨意一抹說:“最近東西貴,家家都漲價(jià),我這兒當(dāng)然也跟著漲?!?p> 姜魚沒好氣翻他幾眼,回頭向池不群伸手道:“掏錢。”
池不群道:“為什么我掏?”
姜魚不?;问执叽俚溃骸敖o你問消息當(dāng)然你掏錢,快點(diǎn)快點(diǎn)別磨蹭?!?p> 池不群從錢袋里掏出三兩銀子放在“麻布堆”身旁的破碗中,聽到叮呤咣啷三聲錢響,“麻布堆”抬頭貼近紙張仔細(xì)看了半天,回道:“這個宅子在吉縣邊上,當(dāng)?shù)厝硕挤Q這地兒為‘蜉蝣宅’?!?p> 姜魚道:“為什么叫‘蜉蝣宅’?”
“麻布袋”接著比了三根手指,池不群又扔進(jìn)三兩銀子,對方聽到聲音開口道:“這宅子的原主人姓付,原本叫付宅,因前朝紛爭全家誅族,變成一座荒宅。后來被一個男人買下來改成客棧,傳聞木柱上畫滿蜉蝣,詭異無比?!?p> 姜魚點(diǎn)頭,覺得好像問的差不多了,此時(shí)池不群又向破碗中放了三兩碎銀。“麻布袋”聽到銀子聲嘿嘿一笑:“這位客人有水平,比那條笨魚聰明。”
姜魚不悅:“你說誰笨!信不信爺把你滿口牙打的一顆不剩!”
“麻布袋”隨意道:“那感情好,還能多要點(diǎn)可憐錢。”
“你這家伙!”姜魚還要和“麻布袋”爭辯幾句,池不群開口打住兩人,對乞丐說道:“銀子給了,請講下面的話。”
“麻布袋”抽抽鼻子道:“這客棧和別的客棧不一樣,傳言只能白天歇腳,不能住下過夜。所以外人叫它‘蜉蝣宅’。”
姜魚接著問道:“那住下會怎樣?”
“麻布袋”這次沒伸三根手指頭,干脆回答:“不知道。這地兒這么邪性誰敢去那兒要飯,連蒼蠅蚊子都繞著走?!?p> 池不群禮貌回句“多謝”出了夾道,姜魚從后追上他問道:“你怎么知道他后面還有話?”
池不群道:“荒宅既已改成客棧,通常應(yīng)稱呼現(xiàn)在建筑名字,僅是木柱畫滿蜉蝣花紋,可以稱為‘蜉蝣客棧’,為何還會繼續(xù)以‘宅’字相稱?背后必有其他因素?!?p> 頓了一下接著道:“那些進(jìn)店旅人的下場,估計(jì)只有一個?!?p> “死?!苯~跟著池不群的話推測道,“旅人很可能會在店中突然消失或者死亡,周圍百姓知道過夜后人就消失不見,會覺得是原宅的鬼魂作怪,所以繼續(xù)用‘宅’字稱呼它不叫它客棧。”
“而且方才信息中還有一個奇怪之處。”池不群道,“乞丐說客棧只能白天歇腳,不能過夜對嗎?”姜魚點(diǎn)頭,池不群接著道:“店中畫著蜉蝣花紋,你想想蜉蝣這種動物的特性?!?p> 姜魚歪頭仔細(xì)一想,恍然大悟道:“朝生暮死!蜉蝣是朝生暮死的!而且只能活一天!所以謠言是白天呆不能過夜,因?yàn)榈酵砩蠒形kU(xiǎn)!”
池不群點(diǎn)頭道:“沒錯。但凡開店,不會在店里畫這種不吉利的花紋,難免會引起別人懷疑。而店中又傳出奇怪的謠言,謠言加上蜉蝣的生物特性,容易讓人將事情聯(lián)想在一起猜出話中內(nèi)藏意思。已經(jīng)大費(fèi)周章將收購之地改成客棧,又為何散播暴露店鋪秘密的話,所以可以推測,散播謠言之人和收購荒宅之人,是兩路不同人馬?!?p> 姜魚立馬道:“那老肥豬肯定和買宅子的人是一撥咯,不然他怎么會偏偏選中那個鬼地方,還有那里的鑰匙?!?p> 池不群對他微笑道:“反應(yīng)真快?!?p> 姜魚自豪一仰頭道:“爺一直都很聰明。所以接下來去吉縣?”
池不群道:“嗯。去看看那個‘蜉蝣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