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哥哥,我想你了?!?p> 望著眼前被供奉在佛堂上的白骨,談一心的笑著眼淚卻流下來。他是人人敬仰的師祖,卻在這簡陋破敗的寺廟里,度過了最后的時光。
“阿蘭,為了你的佛,你傾盡所有,”談一心說著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讓我守著你,天堂地獄我都要陪你走一回?!?p> 這一生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牽絆了,侍奉父母走了,阿蘭走了。只剩下自己在這人世間。
“阿蘭,我來找你了,”談一心說著,靠在供桌旁,“好哥哥我知道,你一定會下地獄。你說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等我?!?p> 她轉(zhuǎn)眼間就來到了朦朧的境界里,那一處斷橋上只來不往。那就是通往地獄的入口嗎?好哥哥,我來了!
孟婆一看到一身火紅嫁衣的談一心,立馬攔住了她。
“姑娘,這件衣服不適合你,換一件干干凈凈去投胎?!泵掀攀⒘艘煌霚?,遞給談一心,“前塵往事已是云煙,喝了吧?!?p> 談一心抬起淚眼,一臉悲傷顫抖的咬著唇:“你是要我忘了他嗎?如果,好哥哥都不在了,我又何必在人世間走一回。”
看著打翻的湯,孟婆沒有任何表情,又接著盛了一碗湯遞給她。
“姑娘,喝了吧,前塵往事皆成空。好上路,下輩子投個好人家?!?p> “婆婆,這碗湯能讓我徹底忘了他嗎?不可能,他的笑容,他的聲音,他給的溫暖。閉上眼,就在我腦海里回蕩。”
“姑娘,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你喝吧?”
談心推開面前的碗,翻身要從橋上跳下去。卻被孟婆一個水袖纏住了。
“姑娘,掉下去那就是無間地獄。”
“婆婆,求你放手,我要去地獄。”
火一下子把談一心包圍了,地獄中的藍(lán)火,燒灼的是靈魂。疼痛到達(dá)定點(diǎn),那就只剩下麻木了。無邊的火海,她卻找不到阿蘭的身影。
每一步都在承受來自靈魂的痛苦,她卻堅(jiān)定不移的向著火海更深處。
好哥哥你在哪里?夢里,我都能看到你的樣子。每一次都渴望多看你一眼。人們都害怕疾病和死亡,我從來不怕。我知道只有死亡才讓我更靠近你一點(diǎn)。
看著無數(shù)的靈魂,一停下來,頃刻消融殆盡。談一心艱難的邁著每一步,不讓自己停下來。穿越火海,走在冰山上,每一步都是刺骨的寒冷。她感覺自己快要凍僵了,身體不由自主。滿滿的被寒冰覆蓋。
不,我還沒有找到好哥哥。
談一心猛然掙扎,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自己還站在奈何橋上。
“婆婆,我怎么還在這里?”
孟婆面無表情地:“你一直都在這里,無間地獄,魂飛破滅?!?p> “他不在那里?”
“你都看到了,何必問我,”孟婆遞過去一碗湯,“喝了吧,因果天注定,萬般不由人?!?p> 談一心端著手里的湯,眼淚掉落在其中。
“我知道,不喝了這碗湯,我是走不過這斷橋?!?p> 看著談一心傷心欲絕,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孟婆面無表情,冷眼相看。
“我愛他已經(jīng)深入骨髓。每一縷思念里,每一滴鮮血中,都是他的音容笑貌。這碗湯能讓我忘記嗎?我不信!”
孟婆看著這個傷心欲絕的姑娘,血淚滴落在孟婆湯里。她含著淚,仰頭喝得一干二凈。
奈何橋,斷橋岸。無可奈何,斷舍離。被迷霧遮掩的斷橋,皆是一片虛妄、貪戀。
“古往今來,多情女子薄情郎。多少女子哭斷腸,不過是鏡花水月夢一場!”
談一心目光呆滯一身白衣從斷橋跳下去。她猛然驚醒,不,我還沒有看到好哥哥??粗阱氤叩闹厣谷辉诰o要關(guān)頭躲開了。她的靈魂被禁錮在那一株梅花樹上。
狂風(fēng)大雪飛舞,她感覺自己僵硬的快要睜不開眼睛。那梅花樹正好長在冰雪中的河邊,寒冷一陣陣席卷而來。她不能拒絕這種水分,因?yàn)樗牖钕氯ァ?p> 冬去春來,冰雪融化。談一心驚喜的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挨過了嚴(yán)冬。
突然,一陣嬰兒的啼哭聲。談一心,努力的睜開眼睛,看到順流而下飄過來的木盆。盆子里放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談一心費(fèi)力折斷枝干,垂倒在水里攔住了木盆。只是一眼,她就肯定了,這就是自己的好哥哥。
看著他掙扎哭泣,自己卻什么也做不了。談一心抖落所有的花瓣,只為給他帶去溫暖。這時候一個化緣的老和尚走過來,他伸手撈起木盆。驚喜的抱著嬰兒,轉(zhuǎn)身走了。
談一心顫抖著,看著那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心里萬般不舍,還是希望有人帶他走。只有離開,他才能安全。
聽到遠(yuǎn)處的鐘聲,她才能安然入睡。他是不是還跟以前一樣,誦經(jīng)禮佛。
每次看到他捧著經(jīng)書,談心好像變成他手里的書,被他捧在手心里。也不知過了多少個春夏秋冬,她頭一次看到那個小和尚和師父一塊來河邊打水。
一眼談一心就認(rèn)出了他,看著他好奇的想要攀著自己枝干上的花。談心不由得心跳加速,靠近一點(diǎn),再靠近一點(diǎn)。
“覺遠(yuǎn),樹木花草也是有生命的,”老和尚拉著覺遠(yuǎn)的手,“我們該走了?!?p> “多謝師父教誨?!?p> 談心看著他們的背影,又著急又有些失落。不知道,下一次相見會是何年何月。心里默默的記著他的名字“覺遠(yuǎn)”,我的好哥哥不管你怎么變,我都會第一眼認(rèn)出你。
時光荏苒,再次看到覺遠(yuǎn),他已經(jīng)兩鬢斑白。看著他靠在自己的樹干休息。談心能感覺到他內(nèi)心的平靜,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過去了。他竟然這樣永遠(yuǎn)的睡著了。
不,我的好哥哥,我正在努力的修煉。我還沒來得及喊你一聲好哥哥呢?看著覺遠(yuǎn)坐化在梅花樹下,蟲蟻分食他的尸體。
談一心萬分悲痛,卻沒有眼淚。她自己竟然忘記了,自己已經(jīng)不是人了。
從大自然中來,回到大自然中去。不帶走一片襤褸。就連記憶他也丟了嗎?她使出全部力氣,折斷所有的枝葉,只為給他一份安寧。
好哥哥你都走了,我為什么還要留在這里。談一心意志消沉,一心求死。
路過的一個道士,走到即將枯死的梅花樹前一愣。想不到,天地間還有如此純凈的精靈。周身都是佛光縈繞。
“不管你是人,是精靈,還是樹,遇到貧道也算是有緣。”
一陣火燎,談一心痛苦萬分,心里苦笑這就是死的感覺。好哥哥,我來了。她猛然睜開眼睛,一道耀眼的亮光。本以為來到了奈何橋,卻看到一個滿臉大胡子的道士。
“你是誰?”談一心猛然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一開口竟然是個四五歲的奶娃娃。
“我這是怎么沒有死?”談一心十分疑惑,自己怎么沒有死,還變成這個樣子。
“我是茅山老道,小丫頭,你可以叫我茅道長,”茅山老道樂呵呵捋著胡子,“活著不好嗎,為什么想死?”
“茅道長,求你幫幫我,”談一心著急,“我要去奈何橋?!?p> “小丫頭,別開玩笑,奈何橋,那可是只有死人能去的地方?!?p> “那就送我去死,”談一心一下跪在地上,鄭重其事磕頭,“求茅道長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