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琬掀開車門簾子露了個頭，朱茹本一見是她，頓時驚喜得無以復(fù)加，一下就把趙士程扔到一邊兒去。前一刻還滿臉挑釁之意的人硬是把到嘴的一句“今日誰躺著回去還不一定”咽了回去，開口冒出來的卻是一句“阿琬”。
唐琬嫌他笑得傻里傻氣，毫不客氣:“要打架走遠(yuǎn)了去打，要是砸了我家門口的石獅子，仔細(xì)我捶你?！彪m她人是面對著朱茹本，實(shí)則這話也是說給趙士程聽，為的是勸和。
趙士程看了朱茹本一眼，挑了挑眉，這才轉(zhuǎn)向唐琬告辭道:“改日再與唐小姐的‘這位’朋友切磋切磋?！闭f罷便自行繞過朱茹本往前邊酒鋪去了。
最近每日往忠勇伯府繞路，趙士程順道找出來一家酒鋪極是不錯，他這是要去買酒吃。
朱茹本還沒從“趙士程與我心上人居然認(rèn)識”這事兒里緩過來，撇眼一看唐琬跳下來車梁，還沒嘻鬧，又被她一身女官衣裳鎮(zhèn)了一下。
“阿琬，你什么時候入宮做了女官？”倒沒注意女官實(shí)則不可隨意出宮這一樁。
“你杵大門口做什么？進(jìn)去再講唄?！碧歧只厣韥韺χ嚿蠐Q了一副表情，伸出手去咬住前三字促狹道:“‘于妹妹’，小心點(diǎn)兒，我扶你下來?！?p> 于又靈肩膀一顫一顫的笑，強(qiáng)行止住了，弓起身子探出身子，就著唐琬的手，果真“慢慢”下來，端是下個車子都“步步生蓮”。唐琬以眼神表示，很嫌棄，她這個真貨居然比不上一個假貨了，什么世道。
又與朱茹本打招呼，朱茹本這一日第三回受驚:“于姑娘？你何時來的京城？”
于又靈稍作解釋，卻并不點(diǎn)破唐琬人一走，朱茹本又如何還會沒事再往書院跑。自然不能夠知道他開年時獨(dú)自進(jìn)京的事了。
朱茹本“嘿嘿”笑，笑著又伸出手來虛攬?zhí)歧?“走走走，你家門房不認(rèn)識我了，不讓進(jìn)?！?p> 說罷，唐琬幾個人便進(jìn)了府里去，朱茹本拜見了蘇瑤、唐榮，喜提這一日第四回受驚。他遠(yuǎn)在松山，并未聽說唐琬被帝君授封官職一事。又問唐榮手上傷勢如何。唐榮留于又靈、朱茹本用飯。
唐琬心道這只豬肉包子回京連家也不回就跑她這兒來蹭飯，等回他自家去見他老子娘必定還要皮肉受驚。
朱茹本由于在松山衛(wèi)所任職期間表現(xiàn)尚可，他家老子的老子將他弄回京來，算是高升，大周于前朝基礎(chǔ)之上擴(kuò)增五城兵馬司職權(quán)，朱茹本調(diào)任去松山城之前原是守四門的校尉，這回補(bǔ)了個中城兵馬司副指揮，不管四城防衛(wèi)，一概只管巡捕疏街，既是閑差又是美差，朱茹本私底下道主要還是可勻出來時間見心上人。朱茹本也不好待太久，還得回府去，臨走時約了唐琬和于又靈，道是“老友相聚，兼升遷之喜”，總而言之掰扯一堆由頭就是想請?zhí)歧夏膬盒【坌【?，為了免人說閑話，自然要“順手”帶上于又靈。
于又靈悠悠然薦了一家飯莊，道是口碑不錯，朱茹本一年有余不在京中不知道行情，自然接口問是哪家。
于又靈道:“距離此處也不遠(yuǎn)…”忠勇伯府走過去兩條街，有一新出的飯莊，名叫“兔樓”，它家除了不吃兔子肉，以山珍海味掛招牌開門營業(yè)，往來客人無不是非富即貴才吃得起的，正適合他們這種權(quán)貴之家。朱茹本豪爽答應(yīng)，看時辰差不多，趕緊起了身回去了。
于又靈與朱茹本說話時，唐琬基于某種不可言說的心態(tài)沒吭聲，這會朱茹本走了，唐琬接過于又靈剝的果子，往嘴里一塞，囫圇道:“你不會良心不安么。”
“不會?！?p> 旁人不知道這兔樓的東家是哪個，唐琬哪能不知道。話說她還是這兔樓的未來老板娘。
……
次日于又靈照例一早來接送唐琬去宮中。
修書的事，于又靈不得入宮，不可直接幫上忙，只得令人四處去搜羅用得上的野史傳記，又命人從松山雨花閣中運(yùn)送了可用的手稿，再后來索性決定在京城開一家分號了。于又靈這些日子就在張羅店面、印字雕版的事。
唐琬和于又靈一道用過早膳，馬車?？吭趯m門處，唐琬從車上下來，走過宮門。見趙士程站在那兒，原來今日是他當(dāng)值。
趙士程還在當(dāng)班，不便多說，卻在午時時分過來唐琬辦公的大殿宮室。趙士程已多日不曾在午時過來，唐琬忙將他請進(jìn)殿室。
趙士程提來一個寫著“趙”字的食盒，與往日無異，道是趙士真新做了一道飯后小食，正適合春日食用。
唐琬接下食盒道了謝，趙士程仍舊是說不到兩三句便走。唐琬想了想，叫住趙士程，道:“替我謝謝阿真，只是做工費(fèi)事，委實(shí)辛苦，實(shí)不必特地念著我愛吃。再送來，我可是要上門捶她的?！?p> 趙士程笑道:“她在閨中左右無事，打發(fā)打發(fā)時辰也是好的。”
唐琬正欲再說，趙士程又道:“不過既然你憐惜她麻煩，我便讓她少送些罷?！?p> 說著，趙士程便轉(zhuǎn)身要走，迎面還與云裁撞了個正著，與云裁打過招呼便出去了。
云裁似笑非笑地走過來，揶揄地看著她又看看已走得老遠(yuǎn)的趙士程，唐琬懊惱著:“姐姐快別笑了。”
照例兩個人吃過了午膳，又分著用了趙家送來的小食。送走云裁，唐琬收拾了碗碟，坐在書桌前提筆書寫。心思卻飄到別處了。
前些時日沐休時，趙士真曾登門拜訪過。那時兩個人閑聊不免說到送去宮中的吃食，感謝之意自不必說，唐琬只因心中有所懷疑，便有意纏著趙士真套她的話。
趙士真不防，并未察覺唐琬意圖，不小心漏了端倪，叫唐琬應(yīng)證了心中想法——趙府送去的零嘴，有些確實(shí)是出自趙士真之手，有些卻不是。
唐琬自小吃遍帝京大小飯食店鋪，幾家有名的字號做出來的吃食是個什么味道她更是心里有數(shù)的。偶有兩三回趙士程拿來的東西那味道熟悉得很，叫她起了疑，她便心中有了一些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