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歌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久好久,他的靈魂宛如出竅一般,一會無休止地往下墜,一會又像掉進漩渦里一樣旋轉(zhuǎn)。
雪化得差不多了,穆慨慷悉心照料著他,心里默默祈求秦九歌能快點醒來。
這天,秦九歌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來到一個很大的宅子里,宅子里的房屋錯落有致,屋頂上滿是厚厚的積雪,晨光一照,時不時地滴下幾滴水來。
九歌知道此時明顯不是冬天,因為樹葉和小草都綠得很,要么是草木不怕冷,要么就是這雪非自然現(xiàn)象,但到底是誰竟能下這么大的雪呢?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院子里有人在掃雪,九歌上去打了個招呼,那人卻像是看不見他一樣,只自顧自地掃著雪。
九歌不覺又來到一扇窗前,看到里面的床上睡著一個小娃娃,舒舒服服地打了個哈欠后睜開了眼,看清四周景象后,卻露出了吃驚的神色。九歌以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了,便沖他笑嘻嘻地喊道:“小娃娃!小娃娃!別怕!我不是壞人!”
那小娃娃卻和那掃雪人一樣,沒有理他。
這時屋門被狠狠地踢開了,一個長得很硬氣的男孩氣勢洶洶地把那小娃娃拽下床,道:“你憑什么睡在我床上!你快下來!”
小娃娃被他拽得差點摔倒,他怯怯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不知怎的,九歌覺得那男孩很是熟悉。
男孩抖了抖床上的被子,道:“臟死了!把我的被子都蹭臟了!”突然,他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一樣,掀開被子,在床單上摸了摸,然后臉色更加難看,嚇得那小娃娃慢慢地退到窗邊。
九歌道:“小娃娃,別害怕呀!”
那小娃娃卻依舊不理睬他,他又叫了好幾遍,依舊沒有應(yīng)答。他急了,直接跳進窗戶里,沖小娃娃和男孩大喊,可兩人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只見男孩一邊跑出屋,一邊大叫:“娘!娘!”
“怎么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娘!他尿床了!快給我洗洗手!”
“尿床了?!”
九歌哈哈大笑,沖那小娃娃道:“小娃娃,多大了還尿床,羞不羞?”
那小娃娃依舊沒有理會他。
九歌感到很奇怪,伸出手想摸摸小娃娃的頭,沒想到竟摸了個空。他更加奇怪,難道這里的人都是鬼魂嗎?不對啊,鬼魂應(yīng)該能看到自己啊,他們怎么看不到?
這時男孩和他的母親來了,他的母親眉毛尖尖,像兩把要交手的刀一樣,九歌心想這一定是個狠角色,不知會不會打小娃娃。
不過那女人態(tài)度倒還挺好,親切地把小娃娃拉過來,對男孩說:“阿奏,這孩子是你爹撿來的,暫時住在咱們家,等他找到了爹娘就會離開咱們了!”
男孩道:“那他什么時候才能找到爹娘?”
女人笑了笑,問小娃娃:“孩子,你還記得你父母是誰嗎?”
小娃娃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你還記得你家住哪里嗎?”
小娃娃低下了頭。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娃娃頭快低進衣領(lǐng)里了,男孩忍不住叫道:“娘!他不會是來咱家蹭飯的吧?瞧他那一身臟樣,咱家豬都比它干凈!”
女人笑了笑,又問小娃娃道:“孩子,你別怕,你好好想想!”
小娃娃半晌不語,女人道:“孩子,我看你帶來那只鳥挺珍貴,那只鳥是你的嗎?”
小娃娃聞言抬起了頭:“鳥?它在哪里?”
女人道:“在院子里呢,走,我?guī)闳タ矗 ?p> 女人帶小娃娃和男孩出了屋,九歌也跟了過去。一路上從各種人口中得知這女人是秦家家主秦平的夫人,名叫程凰,那個小男孩是她的兒子,名叫秦奏,九歌心道:“秦奏秦奏,怎么起的名兒,讀起來跟‘欠揍’似的!”
程凰他們來到一間很整潔的屋子里,屋里有個文文靜靜的小姑娘,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很是可愛。她是程凰的女兒,阿奏的姐姐,名叫秦廣姝。
桌上擺著個花瓶,插著海棠花,不過因為下雪天冷,都凍成冰了,在晨光的照耀下一閃一閃的,倒添了幾分幾分獨到的韻味。
程凰喚秦廣姝道:“廣姝,那紅色的小鳥呢?”
秦廣姝指了指窗戶,只見一個木制的籠子懸掛在那里,籠子里有一只全身鮮紅,只眉心有抹白的小鳥。
九歌突然又頭痛起來,疼得他捂住頭蹲了下來。
朦朧中聽見程凰道:“孩子,既然你記不得你的名字,那你暫時就叫九歌吧———秦九歌?!?p> 九歌猛地從夢中醒了過來,把慨慷嚇了一跳:“嚇死我了!你醒啦,怎么樣,哪里不舒服嗎?”
九歌嗓子干得要命,慨慷早已準備好了水,喂他喝了下去。
這是一間很是破敗的屋子,地上長滿了雜草,要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被雜草掩蓋的木質(zhì)地板。
九歌蓋的被子褪色很嚴重,不過倒還算干凈。
他問:“這是哪里?”
慨慷波瀾不驚地道:“秦家?!?p> “秦家……秦家?!”九歌瞪大了眼睛,耳畔又傳來那個聲音:“孩子,既然你記不得你的名字,那你暫時就叫九歌吧———秦九歌?!?p> 九歌看著慨慷,慨慷道:“你怎么了?一副要吞了我的樣子?!?p> “慨慷,以前我來過這個地方嗎?”
“???你不記得了嗎?”
“???”
“失憶了?”
“我現(xiàn)在能想起點什么,但是想不完全。”
“唉,都怪林載言,把你記憶給奪去了?!?p> “奪記憶?他奪我記憶干什么?”
“誰知道啊,反正他把你的記憶都奪去了,現(xiàn)在他死了,你的記憶就回來了。但記憶太多,一下子沖進你頭腦里,把你腦子徹底沖成漿糊了———”
“你才漿糊呢!”
“你別不信我,你這腦子是真的成漿糊了,以后我會幫你把這漿糊換成清湯寡水!”
“瞧把你給能耐的,你別把我攪傻我就謝天謝地了!對了,咱們怎么在這里?怎么不在小除家?”
小除是程加減的小名,他說這名是九歌起的:“九歌說我的名字乘法、加法、減法都有了,就差個除法,所以就叫我‘小除’了!”
九歌是沒什么印象了,他以前覺得自己健忘是因為腦子不好使,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是林載言奪走了他的記憶。
“我跟他們說了,治你得找個安靜的地兒,就找到這來了。這個地方雖然破敗不堪,但相對幽靜,況且你又在這里生活過,等身體好了到處走走,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來?!?p> “我現(xiàn)在就去走走?!?p> “不行,你先休息?!?p> “再休息我就要黏床上了!”
九歌一邊說著,一邊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