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胡紀(jì)此刻已退居二線，但好歹也是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手，白明華很少看到他如此驚惶失措的模樣，不禁猜測到底是什么事能讓他如此失態(tài)。
“出什么事了？”白明華皺眉問著。
“這個，其實……誒，總之小姐你去看看就知道。”
胡紀(jì)比劃著手勢，隨即匆匆跑到帳室窗前，拔出卡榫把窗戶推開。白明華詫異的視線越過胖掌柜望向窗外，在看到空中人影的那刻，也露出不輸給胡紀(jì)的愕然神情——
日升昌商館是相當(dāng)氣派的三層石造建筑，論規(guī)模論高度在駐場周邊都傲視群雄。白明華的帳室位于商館最頂層，以往只有她俯視其他人的份，但此刻空中的人影卻停在她遙遙不及的高度。
從底下仰望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但卻能清楚看到其腳下踩著的兩枚灼灼炎輪。炎輪在空中高速回旋著，其邊緣灑出簇簇火星，而中央渦旋處則噴射出矛形的青黃焰流。焰流噴射的低鳴震顫著大氣，帳室窗框被震得咔咔作響。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商館下層的伙計和馱手都紛紛跑出室外，抬頭仰望著空中腳踏炎輪的人影，竊竊私語中流露出不明所以的惶然來。與商館相鄰的駐場處，原本趴窩的馱獸們也仿佛被人群驚惶所感染，一個個噴著響鼻蹶著蹄子，在窩棚里躁動不安。那隨時可能暴動的模樣，讓負責(zé)看護的馱手們滿頭大汗。
“那是，什么啊？”
白明華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
那人僅僅是從空中俯視著商館，其聲勢便已讓日升昌上下陷入慌亂中。這種情況下還一廂情愿相信對方是懷著友善親睦之意而來的，要么是搞不清狀況的傻子，要么就是逃避現(xiàn)實的懦夫。
當(dāng)然，白明華不是其中任何一方。
“那是梵法使，小姐。”
胡紀(jì)出言稟告著。早先陷入慌亂的他，有比白明華更多余裕找回鎮(zhèn)定。
“梵法使？”梵法使是使用杖系靈武的拓荒者，在踏荒時常擔(dān)任后衛(wèi)陣位，以炎水風(fēng)巖四梵法支援隊伍。這種程度的常識白明華是有的，不過眼前的梵法使卻明顯超出了常識的量度。
“我可從來沒聽過這樣的梵法！”
“會不會是‘八駿’？”慌亂中胡紀(jì)提到的“八駿”，是八位在商離諸邦留下赫赫威名的拓荒者的名號，同時也是公認的實力派強者?！斑?，我記得八駿中確實有擅長炎法的，名字好像是……”
“沒聽說八駿跑到南蠻來的消息，再說日升昌和八駿也沒過節(jié)吧？”
白明華這時候也差不多冷靜下來，皺眉反駁著。不管來者是八駿還是別的啥，對方既然找上門來那肯定是有事情相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日升昌要做的也只有見招拆招而已。
白明華握緊拳頭，悄聲吩咐著胡紀(jì)去把崔五叫來。
……………………
沒有依規(guī)矩在門口通報，那來勢洶洶的炎法使直接降落到商館二層的露臺。
還好露臺以結(jié)實條石砌成，但焰流噴射的氣浪依舊掀起媲美小型風(fēng)暴般的動蕩。白明華讓嚇呆的伙計先退下，隨即理了理衣裳，帶著覺悟的神情和胡紀(jì)踏上露臺。
“在下是日升昌分社長的白明華，不知前輩貿(mào)然前來敝社，有何指教？”
白明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拱手問詢，突然覺得背對著他們的那人有點眼熟。
就像要證明她的預(yù)感般，那人轉(zhuǎn)過身來，淡笑著舉起右手。
“喲，白社長，好久不見?！?p> “你……是你?。俊本拖袷⒀b打扮的舞妓發(fā)現(xiàn)自己被推到相撲臺上，白明華臉上浮現(xiàn)出被人抽耳光般的錯愕神情，當(dāng)然她旁邊的胡紀(jì)也差不多。
“為什么你……不對，從天上降下來的是梵法使，你是坊師……”
白明華語無倫次。無法把眼前的孱弱坊師和那腳踏炎輪降落的威武身影聯(lián)系起來的她，陷入輕微混亂中。
“飛天？你是說這雙靴嗎？”谷辰就像早預(yù)料到般的，抬起右腳的便靴?！斑@是我最近得到的蘊器，今天正好穿出來試試效果。怎么樣？看著還不錯吧？”
“你、你說那是蘊器？”
白明華倒抽著涼氣。
雖然精神上的沖擊尚未平復(fù)，但谷辰的解釋總算讓她能勉強接受。
所謂“蘊器”，也就是坊師制做的具備諸般神異功效的器物。和消耗品的靈藥不同，蘊器多數(shù)是可重復(fù)使用的裝備品。比如紅魚的炎媧杖能把蘊力轉(zhuǎn)換為狂暴炎法，而飛燕的拖雷劍則能輸出強悍雷勁，而靴類裝備的蘊器大多和提升敏捷有關(guān)。
既然如此，那出現(xiàn)能讓人腳踏炎輪凌空漫步的蘊器也沒啥稀奇的。
不過，應(yīng)該很貴吧？白明華悄悄打量著某人的腳底，雖然那雙布靴怎么看都像是二枚銅判買來的地攤貨，但說不定是為掩藏身份而故意做成那樣的。靴類蘊器本來就是數(shù)量稀少的裝備品，而這雙布靴機能如此拉風(fēng)，對那些不缺錢的主兒來說，哪怕開出五六位數(shù)的天價應(yīng)該也會毫不猶豫地拿下吧？
應(yīng)該說不愧是掌管分社的女商主嗎，從緊張感中擺脫的那刻其思維便自動切換到商貿(mào)模式。
“原來如此，是這么回事嗎……”
白明華悄然點頭。她懷疑著谷辰之所以如此大張旗鼓地降落日升昌，是不是打著先展示那件珍貴蘊器，然后以此抵償債務(wù)的主意？若是如此的話，那接下來勢必進入交涉談判的環(huán)節(jié)。當(dāng)然那件蘊器價值毋庸置疑，但鳳凰靈水也是最上位的靈藥，這樣主張的話應(yīng)該能為己方爭取到更多利益——
“咳咳！谷少，敢問您來日升昌，是有什么事嗎？”
在分社長擅自描繪著美夢的時候，掌柜胡紀(jì)輕咳著向谷辰詢問著。
“嗯。其實剛剛我在天上巡游時，突然想到了一件事?！?p> 谷辰淡然說著，而胡紀(jì)卻沒來由地心臟一顫。
“什、什么事？”
“那五萬銀通的債務(wù)，不如就此作罷吧?！?p> “什么？”白明華咦了聲，懷疑自己聽錯了般的看向某人。
“那筆五萬債務(wù)，就此作廢。”谷辰淡然說著，隨即像要日升昌稍安勿躁般的，舉手壓了壓。“作為代替的，半年內(nèi)我會煉出一瓶鳳凰靈水來還你們。以物償物，一開始就該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