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庭院,一席黑衣的何松筆直的站立在過百的青衣面前,聲音嚴肅的囑托,“這次出鏢任務(wù)是保護徐尚書家唯一的公子及其隨行的五箱珠寶。關(guān)鍵時刻先保人再保物。卓越領(lǐng)頭,前排20人,其余平均穿插在寶箱之間。今年新晉人員墊后,跟著隊伍走?!眱?nèi)容條理清晰,言辭有力。
“是?!饼R聲聲的聲響回蕩在炎熱的空氣中。
離開京都大門,隊伍行駛在平坦大路上,日頭越來越高,上百人的影子逐漸縮短,變成一個個如釘子般的黑點。
最前面是一輛豪華大氣的馬車,卓越騎馬帶著兩個手下包圍著整個車廂外側(cè),其他青衣跟著徐尚書府的家丁分兩排守在寶箱兩側(cè),孫潛和趙若雪、趙志位于隊列的最尾端,時刻警醒,首次跟鏢,生怕出一點事故。
道路兩側(cè)的樹木越來越茂密,卓越在前方大聲提醒,“都給我打起精神,這一帶適合盜賊埋伏?!?p> “是。”齊聲聲的回復(fù)響徹整條大路,林上悠閑休憩的鳥兒被無端端驚飛。
徐萬金聽著訓(xùn)練有素的齊聲回答,暗暗贊賞。一張簡易小桌橫放在馬車內(nèi)部,三面柔軟的坐墊高高隆起,舒適同時減緩路途顛簸震蕩。武大坐在馬車內(nèi),習(xí)以為常,隨時準(zhǔn)備出擊。武二騎著馬與精誠鏢局的大弟子卓越并排而行,用身軀形成穩(wěn)定的盾牌。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果然一叢粗布麻衣于森林中竄出,呼喊著朝隊伍后方寶箱跑來,手中大刀明晃晃泛著嗜血的銹味,凌亂的頭發(fā)在空中張揚,兇神惡煞。
卓越冷靜的揮手叫停隊伍,“不要慌,保持隊列?!辈贿^一群烏合之眾,說罷防守著前方,手下二人加入戰(zhàn)斗,兩側(cè)的青衣固守在原位,等待攻擊,守株待兔。
空氣中是冷冽肅殺的刀劍相擊聲,車廂內(nèi)徐萬金安然閱讀,絲毫不動。武大神情冷漠的守坐在身邊,武二已經(jīng)悄然躲到卓越身后。
一番廝殺,盜賊未接觸到寶箱,反而被痛打一頓,有的身上掛了彩,胳膊腿上幾道血淋淋的傷口,最終在一個彪形大漢的撤退聲中落荒而逃。
隊伍暫時停頓修整,戰(zhàn)斗平息,卓越從前方走到后方巡視一番,未發(fā)現(xiàn)人員傷亡,只有一位青衣身上有幾處小劃痕,趙志把金創(chuàng)藥替其敷上包扎,動作嫻熟,青衣連忙道謝贊嘆。卓越看到這一幕,很是欣賞,于是將趙志臨時調(diào)到隊伍前方,隨車而行,既保護了唯一的醫(yī)藥人員,又為車中富貴公子提供一份人身保障。
稍作停歇,喝幾口水,放松身心,大部隊重新整裝起航。趙若雪和孫潛因為在隊伍最后,未受到攻擊,但也略微膽顫,第一次感受到生死糾結(jié)。趙若雪抬頭看看孫潛,孫潛此時也剛好回頭,溫聲詢問,“你沒事吧?!边€是想確定一下。
“恩,接下來說不準(zhǔn)還有很多攻擊,保重身體?!壁w若雪平常心,很快恢復(fù)沉穩(wěn)。
“你也是?!睂O潛心中一澀囑托。
“武二?!避噧?nèi)磁性男聲響起。
武二立馬轉(zhuǎn)移位置,來到車簾前。男人一席白衣,頭探出車外,黑發(fā)如墨,在陽光下泛著優(yōu)雅光澤,劍眉入鬢,硬朗中藏不住的秀氣。低聲耳語幾句,武二點頭應(yīng)道,如釋重負般趕緊騎馬候在一邊,等到隊伍的尾巴甩過來,不偏不倚跟在了趙若雪身后。
沒過多長時間,眾人來到一處水源邊,卓越在前方大聲喊停,“再有一個時辰到達津市,也就是我們這次的目的地,各位在這里休息半個時辰,做好準(zhǔn)備。”
“是。”又是齊聲聲回答。
眾人各自拿著帶出來的干糧,靠著青蔥大樹,山間流瀉出的水清澈干凈,依稀可見水中游魚,它們或于圓潤石塊中露出魚尾,或嬉戲于倒垂的樹蔭中,為這份寧靜平添安謐。
趙若雪與孫潛席地而坐,同時也沒有完全放松下來,保持警惕狀態(tài),隊伍以馬車為圓心,包成一個橢圓形,這是精誠鏢局獨有的休息方式,出事時可隨時照應(yīng),隊伍外是相互換崗的十名青衣。
趙若雪時而環(huán)顧四周,時而向馬車看去,觀察弟弟的動向,雖然有經(jīng)驗老到的卓越在身邊,做姐姐的依然不放心。只見趙志跟著卓越在水邊,灌了一壺水,隨后席地而坐。車廂內(nèi)白衣男子也一同出來,見到趙志也并不驚訝,和卓越湊在一堆,有說有笑。
陽光正好,沒有正午的熾烈,曬在身上,暖洋洋的,不經(jīng)意間,好似看到白衣男子往這邊看了一眼,點頭微笑,像是不屬于凡間的天使。與弟弟坐在一起的身影與氣質(zhì)頗有幾分相似,但是又沒有那么木訥。
趙若雪淡淡點頭,算是打招呼,隨后和孫潛想坐無言??兄l(fā)干的饅頭,身邊是綠油油青草,趙若雪微微有些困倦。
似夢似幻之中,好似回到幼年,那個時候,跟著母親逃難,也是啃著饅頭,雖然肚子常常咕咕叫,但是很幸福,因為母親在身邊。
母親總是把討來的饅頭全分給自己和弟弟,在途中,也是這么一片綠油油的青草,微風(fēng)吹動著熾烈太陽,溪邊聚集著逃難的老年人、婦女、孩童。
毫無生機的人群中除了嘆息聲,還有病痛帶來的呻吟聲,令人恐懼,夜間趙若雪和趙志就喜歡縮在母親懷中,一邊一個。孫潛悄悄打量趙若雪,只見那眉眼似輕輕聚集,正忍受什么,身體也微微蜷縮,孫潛將外套脫下,輕輕披在趙若雪身上。
一個小男孩,和自己身高差不多,在人群中尤為引人注目,在大家搶著喝水以果腹之時,小男孩拿著樹枝一下一下刨著樹根。悄悄走進,發(fā)現(xiàn)他在將樹根邊藏著的蟻窩挖開,螞蟻受了驚嚇,四散而逃,慌不擇路,有的直接向樹枝匯聚,而男孩像見到雞腿一般,趕忙將樹枝一口塞進嘴里,眼睛泛著光。螞蟻沒有經(jīng)過任何處理,活生生塞進嘴里。
自己和弟弟略微驚嚇,只見男孩抬起頭,沖著我們微笑:“很好吃,你們要來點嗎?”
“螞蟻不能吃。”弟弟奶聲奶氣的回答。
“不了,謝謝。你吃饅頭嗎?”趙若雪當(dāng)時沒有多想,說完便將自己懷里藏著的饅頭塊遞了出去?,F(xiàn)在回想起來,那天的陽光太過刺眼,好像能刺到心底,火辣辣的痛。
“謝謝?!蹦泻⒗懔艘幌拢S后像做了錯事般,低下頭,接過饅頭的手有些顫抖,兩雙同樣骨瘦如柴的小手,在哀嘆中形成了不一般的情誼。
但是在那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小男孩,他只有自己一個人,說不準(zhǔn)早已經(jīng)葬身荒野,說不準(zhǔn)被老虎吃掉,說不準(zhǔn)被哪個好心人家收養(yǎng)。姑且當(dāng)做他還活著吧。
趙若雪腦袋昏昏沉沉,好像在熾烈的白光中呆了一個世紀(jì)的時間,沒有潺潺流水聲,沒有清脆鳥鳴聲。突然耳邊響起一聲熟悉的命令,“啟程。”
大家補足體力,繼續(xù)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