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一刻,還是毫無睡意。
躺在床上的女人睜開假寐的雙眼,好看的眉毛輕皺了一下。
從床上坐起來,摸了摸已經(jīng)蓬亂的長發(fā)。
沒有開燈,直接下床,憑著感覺摸黑走到了陽臺上。
這是宋相思回國的第五個夜晚,注定是個無眠的夜晚。
小時候聽過一句話,命里注定要重逢的人,無論怎么逃避,還是會糾纏在一起。
顧遙夜便是宋相思命里注定要重逢的人。
李竟夕坐在辦公椅上,手中轉(zhuǎn)著那支價格不菲的鋼筆,臉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宋相思白了李竟夕一眼,而后轉(zhuǎn)眼去看正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四年沒見,顧遙夜好像一點都沒變,一雙招人的桃花眼,看著她的時候,眼里帶著些奇奇怪怪的情緒。
氣氛突然尷尬,最后還是宋相思先開了口。
“好久不見?!?p> 努力扯出了一個笑容,很難看。
什么時候他們倆之間變成這樣了?
四年后再次聽到宋相思的聲音,顧遙夜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怔怔地坐著,竟也忘了該說什么。
他應該有很多話對她說才對。
可是,過了好久,他也沒說出一句話。
因為他不敢,他怕宋相思討厭他,然后就如當年那樣一走四年,毫無音訊。
“我先走了。”
宋相思見顧遙夜沒有想回應她的意思,起身準備走。
剛走了幾步,身后便傳來杯子放在桌子上的聲音。
“小四?!甭曇舻统梁寐?。
他總喜歡叫她“小四”,聲音低沉溫柔,是她聽過這世上最好聽的聲音。
——
宋相思是軍家大院里長大的孩子。
宋相思的爺爺當了一輩子軍人,大半輩子的生活都是在軍營里度過的,宋相思的奶奶年輕的時候是舞蹈團的舞蹈演員,后來在各地巡演的時候,遇到了宋相思的爺爺,從此相知、相戀、相守,把一生最美好的時光都給了宋相思的爺爺。
爺爺是為國犧牲的,死在了他熱血的戰(zhàn)場上。有人說,他走的時候,手上死死抓著愛妻給他的護身符。
噩耗傳來的時候,宋奶奶沒有留一滴眼淚。
很多人都說宋家的奶奶是鐵娘子,不會哭,死了丈夫也沒哭。
宋相思出生的時候,是秋季,紅豆成熟的季節(jié)。
宋奶奶剛吃完一碗紅豆薏米粥,月光灑了下來,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像極了那年宋奶奶與宋爺爺初遇的時候。
于是,宋奶奶便給剛出生的小孫女起名“相思”。
紅豆,最為相思。
——
宋相思是MR工作室的簽約插畫家,平時不用天天來工作室,有工作就接,還算比較自由。
一覺睡到中午,宋相思是被沐甜的微信消息震醒的。
“天哪!天哪!天哪!”
“思思,思思,思思,還活著嗎?”
……
宋相思按了按腫脹的太陽穴,昨天失眠一夜,現(xiàn)在腦子暈暈的,提不起什么勁。
懶得打字,她直接給沐甜打了視頻電話。
剛一接通,一入眼便是沐甜那笑得一臉花癡的模樣。
視頻另一端的沐甜看到宋相思的臉色,驚訝道:“怎么才一天不見,你就變成這副鬼樣了?”
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宋相思常常需要熬夜趕稿。
“你不會又熬夜趕稿子了吧?”
宋相思拖著大碼的拖鞋,走到洗漱間,看到鏡子里那蒼白如鬼魅的容顏,眼神毫無波瀾。
她邊擠牙膏,邊對視頻那端的沐甜說:“沒有,昨晚失眠了?!?p> “怎么又失眠了?你這毛病不是好了嗎?”
宋相思在美國的時候,有段時間經(jīng)常失眠,常常穿著睡衣躺在床上,眼神盯著天花板,一盯就是一個晚上過去了。
那段時間,沐甜不放心她一個人住,經(jīng)常賴在她家里過夜,晚上還做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逼著她閉上眼睛。
“需要我去陪你嗎?”語氣里透著關(guān)切。
宋相思口中含著泡沫,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等宋相思洗漱完,沐甜才重新開口。
“你今天沒來A大的講座真是太可惜了……”
宋相思正在往面包上抹著果醬,腦子里想著昨天和顧遙夜見面時的場景,心不在焉地聽著。
“下午的美學欣賞課,你還來聽嗎?”
“去的?!?p> 沐甜從萊紳大學金融專業(yè)畢業(yè)后,回國后又念了A大的金融學碩士,現(xiàn)在是A大何教授的得意門生。
沐甜:“那我在教室等你?!?p> “好?!?p> ——
收拾好桌子,簡單化了個妝,宋相思準備出門。
才走到門口,李竟夕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不知道為什么,腦子里又突然冒出來顧遙夜的臉。
宋相思猶豫了一會,還是接了。
李竟夕:“在哪呢?”
宋相思:“還能在哪,在家,準備去A大?!?p> 剛走到電梯口,便看到貼在電梯口的公示——電梯維修中。
嘆了口氣,認命地往樓梯走。
這電梯自宋相思搬到這小區(qū)來就在維修中。
從15層走下去,可真是條漫長的路。
李竟夕:“又去A大?”
“嗯。”
宋相思穿了一雙稍微帶跟的鞋子,觸碰地面的時候,發(fā)出噔噔噔的響聲。
李竟夕:“不出來聚一下?就我們仨?”
高跟鞋的聲音頓了一下。
宋相思沉默了一會,說:“不去,你別給我添堵了。”
電話那頭的李竟夕笑了:“不去就不去,怎么還鬧上小脾氣了?”
宋相思:“說了不去就是不去,要聚你們倆大男人聚就行了,別叫上我。”
剛剛下樓速度有點快,宋相思抬眼看了一下樓牌。
7樓。
5樓以下的樓道燈常年壞著,宋相思走過幾次,就算開著手電也有點害怕。
宋相思往下看了眼,還是漆黑一片。
對著電話那端的李竟夕說:“我在走樓梯,有點黑,到車庫再打給你?!?p> 李竟夕一聽,皺了皺眉頭:“你那幢樓的燈怎么還沒修好,你小心點……”
還沒說完,宋相思就掛了。
“真啰嗦,比我媽還啰嗦?!?p> 李竟夕:……
小心翼翼地下到了二樓,余光瞥到了樓梯門邊窩著的小白貓。
這小白貓是宋相思前兩天發(fā)現(xiàn)的。
毛色雪白,兩只大眼睛盯著人看的時候,無辜可愛,很像她以前養(yǎng)的那只。
只是宋相思卻從沒見過它的主人,每次這小東西都只是安安靜靜地窩在樓梯口,有時候睡著覺,有時候睜著眼睛到處望。
宋相思走到它身邊,蹲下來摸了摸它柔順的貓毛。
“你怎么又在這呀?你的主人呢?”
她說話的聲音柔柔的,看起來極有耐心。
宋相思似乎是挺喜歡這個小東西的,一時間逗它也忘了時間。
手機震了起來,是李竟夕打來的。
剛接起來,李竟夕便搶先開了口:“在哪呢?不是說下樓梯嗎?怎么下到現(xiàn)在?”
宋相思看了眼手表,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要去A大聽課的。
“哎呀,我都忘了,不跟你說了,我課要來不及了?!?p> 掛了電話,打著手電一口氣下到了B1。
邊走邊找車鑰匙。
另一邊,車內(nèi)。
李竟夕轉(zhuǎn)頭去看坐在副駕上的顧遙夜:“別看了,都走了。”
顧遙夜:“她還是不想見我?!闭Z氣里是失望和無奈。
等了這么久,本來以為是心甘情愿,可是還是會失望。
李竟夕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來吧,她剛回國?!?p> “嗯。”
李竟夕:“去喝一杯?”
“好?!?p> ——
宋相思到教室門口的時候,課已經(jīng)開始了。
在教室后排找到了沐甜的身影,躡手躡腳地走到沐甜旁邊的位置坐下。
從手提包里拿出筆記本,開始聽課。
老教授在臺上講得滔滔不絕,完全沒意識到后門走進來的人。
沐甜小聲在宋相思耳邊說話:“你怎么遲到了?”
宋相思:“被李竟夕煩的。”
沐甜:“啊啊啊,你是說那個禁欲系的高冷男神李竟夕嗎?”
宋相思:???
禁欲系?高冷男神?
這都什么形容詞。
宋相思搖了搖頭,不太想理沐甜,繼續(xù)轉(zhuǎn)頭聽課。
聽了一會,沐甜便有些走神了。
轉(zhuǎn)頭去看一旁正聽得認真的宋相思。
沐甜心想:這老教授的課,講得很是無聊,小思思竟然每次都能聽得這么認真。
看了眼宋相思的筆記,上面畫著一些線條和畫面,旁邊記著密密麻麻的字。
再看一眼黑板,上面一片空白。
老教授還在講著,一臉嚴肅和認真。
沐甜趴在桌上,心想:果然藝術(shù)是要意會的,嗯,一定是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