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翠珊也知道這事是瞞不過去的。盡管她心里其實是對妹妹心存愧疚的。從小到大,她都是妹妹的依靠,雖然父母因為妹妹小而格外疼愛妹妹,她也羨慕過,嫉妒過,甚至仇恨過。但是隨著雙親的去世,這些都煙消云散了,她更希望自己能保護妹妹,幫助妹妹。
況且她身邊的這么多人里,就數(shù)妹妹理解他,體諒她,她有什么話都跟妹妹說,有什么困難,妹妹都來幫她的忙,但是現(xiàn)在她在不得已之下,她卻葬送了妹妹的大好前程,親手將自己的妹妹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她覺得自己也太對不起妹妹了,為此她不是沒有自責過,懺悔過。
特別是在聽說妹妹因為這一點而幾乎整日不吃什么東西,已經(jīng)瘦得沒有人形以后,她就更加自責愧疚了。這些日子,她自己仿佛變得疏懶怠惰了許多,似乎干什么事情也不大能提起精神來,她仿佛覺得自己不配過得很好似的,否則便是更加對不起妹妹了。
她前日里便想去看看妹妹,但是又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自己的妹妹?,F(xiàn)在舅舅說要去看妹妹。舅舅是不明白這個事情的前因后果的,但是她又不能跟舅舅明說。若是她說出了實情,舅舅定然是站在妹妹婉貞那邊的,況且也確實是自己做得不對。
但她又擔心舅舅去看婉貞時,由婉貞把實情說給舅舅,到那時她自己也就被動了。所以她在暗自尋思著怎么在舅舅去看婉貞之前把這一切敷衍過去。
日子已經(jīng)過了不是一日兩日了,舅舅一提起去婉貞的事,翠珊總是推三阻四。開始舅舅并不在意,以為是翠珊覺得他旅途勞頓,需要休養(yǎng)幾日。但是后來舅舅卻漸漸狐疑起來。他思忖幾日,便打定主意要向翠珊問出了所以然來。
而對于翠珊來說,這些日子,因為文才還沒有回來的緣故,她一個人忙里忙外,怕是累著了。加上接待舅舅,還得考慮著怎么把婉貞的事情敷衍過去,所以也不曾睡過什么安穩(wěn)覺,她的身體便不大爽利,頭昏目眩的,早晨起來晚了些。
孩子們自顧自地在院子里鬧鬧渣渣的玩著。翠珊睜眼時看到天光已經(jīng)大亮,不覺一驚,她掙扎著起來去燒飯。舅舅看她披頭散發(fā)地,人也憔悴的很,便也趕去幫忙。
等飯燒好吃飯了,舅舅不覺又問起婉貞的事。這幾日他一說去看婉貞,翠珊就推三阻四的態(tài)度,讓他心中頗為不安,他似乎預見到婉貞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似的。
從小翠珊也是他看著長大的,他非常了解翠珊。如果不是婉貞出了什么事情,以翠珊那爽快干脆的性格,是早早讓他去看婉貞的。所以他終究是忍不住要問個究竟的。
“我實在待不住了,今天就去看婉貞,你把她夫家的地址給我?!本司怂尖饬藥兹战K于要求道。“唉!”翠珊不覺嘆了口氣,“舅,不是我不給你,怕見到她,你要傷心難過?!彼D了頓,“為了妹妹,我已經(jīng)病了好幾場了。文才又不在家,可就算我病著,還得照顧著這一家子的人?!本司寺牭竭@兒,不覺一怔,“你妹妹她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說呀?!?p> “舅,我都不知道該怎么給你說?!彼齽e過臉去,好像很難過似的?!熬?,我這個妹妹打小人就好,你是知道的。不光我這么覺得,外人瞧著她也是喜歡得很。可是團里的老馬家那個癡呆兒子偏偏看中了她,媒人已經(jīng)為這事兒上我這兒說了好幾回了。開始我自然是不答應的,妹妹的條件多好,我怎么能把妹妹嫁給個癡呆。可是老馬位高權(quán)重,我若是不答應,怕是我和文才都沒法再團場待下去了。這個年頭,安個家多不容易啊!”說著她的眼里竟有了淚光。
舅舅聽到這些情形,不覺愣了,竟然有這樣的事情?!斑€有沒有天理王法了。這不是害婉貞一輩子嗎?”他不禁怒了,站起身來便說;“你快把他夫家的地址給我,我找他們?nèi)ダ碚?。?p> “舅,您先別發(fā)火,聽我把話說完?!贝渖阂话牙【司?,安慰道,“這種事情找誰去說,人都已經(jīng)嫁過去了。況且婉貞的男人雖然不濟,但是他男人家里的條件好。他公公婆婆待她也是極好的,天天用雞鴨魚肉服侍著她,從不曾虧待過她。況且現(xiàn)在她有了身孕,如果給他馬家留了后,又有她公公婆婆幫襯著,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舅舅聽到這里卻也不說什么了,只呆呆地站了一會兒,仍舊說道:“我只替她感到不值,這么好好的一個姑娘,卻嫁給了這么個人,還要過一輩子。唉!”說到這他不覺地也嘆了口氣。
他心里覺得郁悶,走到屋外吸了幾口煙。他做了一輩子的活兒,也算是見過些世面,經(jīng)歷過風浪的,卻從不曾像今天這樣糟心過。自打姐姐去世后,他便當這兩個孩子是自己親生的,特別是小的那個孩子他付出的心血最多,眼見他們大了,工作也找好了,到了他們談婚論嫁的年齡,又得為他們的婚姻操心。本來他覺得她們都是很好孩子,自然也應該有個好的歸宿。
特別是婉貞那孩子,但是現(xiàn)在卻是這樣的情形?,F(xiàn)在除了委曲求全,又能怎樣。若是當初沒有答應這樁婚事,抵死不讓婉貞嫁過去了,大概也不會怎樣吧??墒乾F(xiàn)在,婉貞都有他馬家的血脈了,木已成舟,再怎么理論都是無濟于事了!想到這兒,他又狠狠地吸了幾口煙,把剩下的煙嘴丟在地上,用腳狠狠地踩了踩,心里仍舊不解氣似的。
等他又重新回到屋子,翠珊見他好像是仍然有些怒意的樣子,于是便說:“舅舅,你如果真的要去看婉貞,剛才那種態(tài)度是要不得的。人家夫家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你去了可不能沖撞了人家,免得婉貞今后在那邊的日子也不好過?!?p> 她想了想,又說:“你還得勸勸婉貞,都要當孩子的媽了,不能再耍脾氣了。聽說她到馬家是耍過脾氣的,我們都知道她的苦,可到現(xiàn)在,也只能如此了?!?p> 舅舅聽她這么一說,也覺得她倒是在為婉貞考慮,便只悶悶地應了一聲,便再也說不出什么話來。他現(xiàn)在是一心想著去看婉貞,看婉貞到底是怎樣的情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