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今天去外面看到什么好玩的啦?怎么奇奇怪怪的?”
“不告訴你。”
“難道是看我挨打你才這么高興?”
“不告訴你——哈哈哈,你們在我身邊真好……”
那一夜確信我是開心著的,很久以來睡夢未如此香甜。
簡歡還呆坐在鏡前一遍遍地梳妝,因為黛會褪色,粉會被吹落。笑累了,也哭累了,眉眼一遍遍地描摹,最后趴在窗前和花一起睡去了。
第二天大早,昆蘭照常催我起床,因為事先服了安神藥,這次我久違地睡到日上三竿。
不得不說,這是入冬以來我見到的最稱得上“萬里無云”的大晴天,我拖著月白裙攀到屋頂想睡個回籠覺。
我剛剛閉上眼,便聞到一個熟悉的味道,讓我著迷的味道。
那是兩百米外太子的書屋,有一個陌生女人,她身上染著的茶香味,和沐鞏帶我去的那間東洋套廂的味道神似。
我閉上眼,仔細聆聽。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但漸行漸近。
“殿下,是不是太快了,您僅僅才認識柯離一天,就不怕……我另有所圖嗎?”
“人生在世哪有不圖的人,我圖你的美色和才思,你圖我的皇權(quán),為什么要怕?本太子想把你接進宮里,這有錯嗎?”太子戲謔著。
“聽說太子妃也是個極聰明極有謀略的人。”柯離擼著太子的束帶,“太子身邊聰明女人一多很快就會厭煩的?!?p> “是嗎,你就讓我好好厭煩一次。”
不愧是秦淮花船上的花魁,句句都張弛有度,不逾矩也不板刻,作出來的詩文也沒有小家子氣。
我迎著刺目的陽光,用力掙開了眼,仿佛如臨大敵,重要的是這個敵人背后的面具不止一枚。
“太子妃!太子妃!太子殿下來了!”昆蘭不停地招手,喚我從屋頂上下來。
“太子殿下駕到!”
聽到這,我不得不沿墻而落下,因為沒來得及換上衣服,所以只能在床上裝病。
“太子殿下,金陵剛剛?cè)攵?,娘娘水土不服稍感風(fēng)寒,為保證殿下龍體,還請殿下回避至簾外,有什么話我代為轉(zhuǎn)告便好?!蔽壹俜Q受了風(fēng)寒,不能靠近太子殿下,昆蘭便讓太子與我隔簾對話。
太子掀開珠簾,坐到我床邊,試探我頭額的溫度:“她身體比我還好,裝病也要編個好理由?!?p> 我萬萬沒想到他會這么較真地拆穿我,便識相地坐起,只是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沒有躲閃,我與他只差一點點距離,肩膀和他的胸膛靠在了一起,鼻息里好像也被灌進了濃濃的茶香味,一開始那么讓我著迷的味道,也因為太子殿下而讓我作嘔起來。
我扭頭面墻:“你坐到我的手了……”
“抱歉?!彼x開了床,站著顯得他沒威嚴,也不想在我這里久坐。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打開窗,假裝看著風(fēng)景:“我是想讓你認識一下柯離,從今日起,她就是我的人了,你幫我好生照顧她?!?p> “呵——太子不愧是太子,你是來向我炫耀你的夜晚多精彩紛呈嗎?”我由衷地冷笑三聲。
“太子妃該不會是吃醋了吧!您可是天下最大度最賢惠之妻,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歌姬而失了身份。”他假意吃驚地回了頭。
“才子配佳人,柯離姑娘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太子更是人中龍鳳,風(fēng)流倜儻。發(fā)妻自然全力成全夫君,讓您了卻后顧之憂。”我清了清嗓子,矯揉造作道,“殿下,這回答可還滿意?”
“很好,我等著你們?nèi)齻€女人的好戲。”
我才緩過神來,腦子又是一團亂麻。
拂袖抽身,像是轉(zhuǎn)眼不見了。原來是我沒有注意到他早已離開。
居然想后土了,他在給我來信中,最多的就是問安。我在他簡短的暗語中讀出了點他下筆的心情,這些日子他似乎也像我一樣不安著。我不在京城的這些日子里不知道他可安好,是不是還會被母親被殺的噩夢驚醒……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罪魁禍首是盧婧妃,昭貴妃是幕后主使,然后他會怎么做,會把她們一個一個付出代價嗎?
一個是母妃的同宗族人,也是一位愛我的姨母,載圳的母親。
另一個是笑面虎的昭貴妃,太子的母親,嚴錦簫的堂姐。雖說她不干凈,但是這么多年是她把推向權(quán)力的中心,也因為她我才能認識阿瑛。
我與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殺不得,斷不得。
這種疑問在我的心里回旋了無數(shù)遍,得到了回應(yīng)都是一種結(jié)果——不是我死就是他亡,橫在我和后土面前的欄木多到?jīng)]有消減的意思,被迫模糊了視線,最后連他的臉我都看不清了。
我照常在后院采一些藥草,突然聽到一聲“宮女姐姐?”
那說話的女子身穿戧金紋飾,歪著頭輕柔地稱呼著我,樣子也讓人不生厭。
“你剛剛叫我什么?”我納悶道。我還是第一次有這種稱呼。
“姐姐呀,難道不是嗎?”可能我挺拔魁梧一些,所以在她眼里我像個大姐姐。
仔細瞅著,她和我一樣都是十七八歲的模樣,手里還攥著一截桂花。我身邊沒跟著什么人,帶著昆蘭用的斗笠,衣服也樸素隨意,她應(yīng)該還不知道我的身份。
從聲音判斷,我盲猜那女子應(yīng)當是柯離。
“你就是柯離姑娘吧?請問找我有何事?”我放下了手里的何首烏,正了正衣冠。
她解開繩索,說著:“沒什么,就是日頭太大了,你在這里采藥需要不少時間,披上我的緙絲斗蓬會好一些。我和你換一下——”
“不用了,冬天的太陽不怎么毒辣。明天太子殿下就要帶我們回京了,難道姑娘不需要準備些東西嗎?”我催她回去,因為她踩到了我的那片藍草。
想必那個柯離做好了一切的功課,怎么會不知道我是誰,難道她身邊人不會提醒嗎?這一招無事獻殷勤,看來想在事先我面前立上一個和藹可親,心地善良的人設(shè),以博我的好感。
也許這套路對太子殿下有點用,但在我這里是條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