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猶豫地將盒子打開,里面只有兩張宣紙,紫伊小心翼翼地取出紙張,打開來一看,卻是瞬間愣住了。蕭筱見她不說話,笑了笑道:“前些天,我請父親去張繡將軍那里,幫你要回了當初你被充入官奴的契約書,還有一封解除官奴身份的文書,也就是說,從今以后,你就不再是奴隸之身,你自由了?!?p> 紫伊怔怔地看著那兩紙文書,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之色。半晌,她才緩緩抬起頭,面露悲傷地看著蕭筱問道:“小姐是想要趕我走了?”蕭筱聞言忙道:“當然不是了,只不過,今年你也已經(jīng)二十歲了吧!早晚還是要找個心儀的人嫁了,總不能一直跟在我身邊做個婢女,我可不想因為我,而耽誤了你的一生?!?p> 蕭筱所言均是發(fā)自肺腑,她非常喜歡紫伊,也很舍不得讓她離開。而且,日常生活中,她已經(jīng)對紫伊產(chǎn)生了依賴性。縱然心中萬分不舍,可理智告訴她,自己不能太自私了,不能為了自己過得舒適,而去剝奪別人的自由,尤其是跟自己感情如此之深的紫伊。
聽完蕭筱的解釋,紫伊臉上的悲傷之色稍減,卻還是搖搖頭道:“小姐,奴婢不走,奴婢要一直陪在小姐身邊?!笔掦爿p笑一聲,道:“傻丫頭,我也不是現(xiàn)在就要趕你走,我只是說,從今以后,你就不用在我身邊伺候了,往后我們以姐妹相稱,你也可以繼續(xù)留在我身邊,直到你找到屬于自己的如意郎君。”
紫伊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道:“那是不是只要奴婢不嫁人,就可以永遠留在小姐身邊了?”對于紫伊的小心思,蕭筱是既想笑又感動,站起身道:“你放心,在你遇到真正心儀的人之前,我是不會趕你走的,更不會強迫你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但你也不要以此為借口,刻意規(guī)避嫁人這件事,否則,你懂得。”
聽完蕭筱這番話,紫伊雖然還是有些不情愿,但她非常了解蕭筱的性格,知道她對待這件事的態(tài)度是認真的,自己若是再任性,很有可能現(xiàn)在就會被她趕走。反正眼下自己又不用離開,今后的日子還長著呢,紫伊也就不再糾結(jié),點點頭道:“好吧!奴婢答應(yīng)小姐?!?p> 見紫伊答應(yīng)了,蕭筱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這就對了嘛!記住,以后不許再自稱奴婢,也不要再叫我小姐,就叫我筱姐·····”話說到一半,蕭筱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名字還挺湊巧的,原本想讓紫伊叫自己筱姐的,卻發(fā)現(xiàn)這兩個字的發(fā)音跟小姐根本就是一模一樣,不由愣住了。
紫伊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忍不住輕笑一聲,道:“小姐,我看這就是天意,以后我還是和從前一樣叫您小姐吧!”蕭筱有些無語了,白了她一眼道:“不行,要不你就叫我若伊姐,或者干脆直接叫我姐姐算了,我早就說過,一直把你當親妹妹一樣看待,你覺得怎么樣,愿不愿意認我這個姐姐?”
“奴婢不敢,小姐,您就不要再為難奴婢了,奴婢叫您小姐已經(jīng)習慣了,不想再改了?!弊弦劣行┌蟮?。蕭筱聽她總是自稱奴婢,便假裝生氣道:“好,我答應(yīng)你,以后你可以繼續(xù)叫我小姐,但你也不能再自稱奴婢了,若再錯了,我便要罰你抄書了?!?p> “是,奴···”“嗯?”紫伊下意識地就要應(yīng)答,卻被蕭筱陰陽怪氣地一聲冷哼給驚得反應(yīng)過來,趕忙改口道:“是,紫伊明白了?!币娝皶r改正,蕭筱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這兩張契約文書,你自己收好了,還有,以后要慢慢學會轉(zhuǎn)變自己的身份,不要總以下人的姿態(tài)來與人相處,明白了嗎?”
紫伊有些拘束地點了點頭,道:“奴婢知道了。”蕭筱聽完,立刻佯怒道:“剛才你說什么?”紫伊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叫順口了,趕忙低下頭道:“對不起小姐,我···我以后會盡量注意的?!笔掦阕匀灰裁靼?,這種事不可能一下子就轉(zhuǎn)變過來,但她還是給紫伊施加壓力,道:“這次先警告你,下次再犯,必須罰你抄書。”
見紫伊小心謹慎,唯唯諾諾的樣子,蕭筱忽然又想起來一事,便又對她說道:“還有,以后你就不用親自在我身邊侍候了,從雇來的那些婢女中,挑一個出來就行。你自己也可以挑一個留在身邊,將來進了郭府,我們肯定不能再住在一起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p> 和紫伊一直聊著天,時間過得明顯快了許多,天也漸漸亮了。府中上下,早就已經(jīng)忙活起來,一群侍女來到蕭筱房間,幫她重新檢查整理了發(fā)髻頭飾,然后便開始準備迎接前來接親的男方隊伍。而蕭筱此時,內(nèi)心又開始緊張起來,畢竟不管是在現(xiàn)代還是古代,婚姻大事都是每個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讓蕭筱沒有想到的是,漢代并沒有新娘遮蓋頭的習俗,婚禮全程,男女雙方都要露臉。而且其中禮儀之繁瑣,遠比現(xiàn)代社會要厲害的多。今日的郭嘉明顯也刻意打扮了一下,顯得很是英俊瀟灑。將蕭筱從府中接出來后,兩人四目相對,沒有一般戀人的濃情蜜意,卻滿是尷尬。
不過礙于有眾多人在場,兩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著微笑,逢場作戲倒也不難。到了郭府,頭入大殿前,先是由成對的侍女入場,并且都手持紅色燈籠。郭嘉和蕭筱緊隨其后入場,而且還要向在場賓客行拱手禮。拱手禮還有講究,郭嘉的手為左上右下,蕭筱則與其相反,給賓客行禮后,兩人還要相互鞠躬。
在進入正堂前,兩人還要進行沃盥禮,由郭嘉先自行清洗手和臉,然后用濕毛巾幫蕭筱擦拭手臉。不過,由于蕭筱臉上畫著妝容,基本就是意思一下,并沒有真正擦拭干凈。這么做的目的,是象征兩人都以清潔的身體和心靈,進入神圣的婚禮儀式。
入得正堂之后,負責禮儀的官員,也就是后世的司儀,便開始念開場詞。之后,便是請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為兩人主婚,而這個人便是之前毛遂自薦的曹操。曹操氣場十足地走上前去,朗聲吟誦起了提前準備好的贊詞,為蕭筱和郭嘉送上了祝福。
接下來是交拜禮、對席禮、共牢禮、合巹禮、解纓結(jié)發(fā)禮、執(zhí)手禮等一系列環(huán)節(jié)。蕭筱感覺自己和郭嘉,就像兩個提線木偶一樣,除了各自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剩下的就是,司儀讓干啥就干啥,完全任由其擺布,盡管已經(jīng)累的不行,卻只能咬牙堅持。
婚禮一直持續(xù)到快正午時才結(jié)束,原本就一夜未睡,又困又累的蕭筱,終于被侍女扶著先行離開了。而作為主家的郭嘉,則還需要招待一眾賓客們吃完酒宴,并且要等所有賓客全部離開之后,他才能去婚房休息。
先一步離開婚宴的蕭筱,此時由侍女們帶到了她和郭嘉的婚房??粗徊贾玫姆浅O矐c的婚房,蕭筱臉上卻無半點喜悅之色。將侍女們都遣散之后,蕭筱便一屁股坐在婚床上,倒頭就睡,甚至不到一分鐘,就已經(jīng)睡的跟死豬一樣,完全聽不到外面的喧鬧聲了。
“咣~”的一聲,正在熟睡的蕭筱,忽然被一聲巨響驚醒,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待發(fā)現(xiàn)周圍的環(huán)境后,才猛然回過神來,想起今天是自己的大婚之日,趕忙坐起身來。卻發(fā)現(xiàn)身著喜服,一臉醉意的郭嘉,正搖搖晃晃地朝著自己走來。
猶豫了一下,蕭筱還是站起身來,上前扶住了郭嘉,將他扶到床上坐下。郭嘉半瞇著眼睛,扭頭看了她一眼,當發(fā)現(xiàn)扶著自己的是蕭筱時,迷離的眼神稍微清醒了一些,開口道:“蕭···蕭小姐,是你呀!對···對不起,我···我····”不知是因為他確實喝多了,還是什么原因,郭嘉說了一半,便說不下去了。
蕭筱看著滿身酒氣的郭嘉,雖有些尷尬,卻還是道:“你喝多了,早點休息吧!有什么話,明日再說?!闭f完,便扶著他站起來,想要幫他將外衣脫掉。當她的手剛觸到郭嘉腰間的衣帶時,原本醉眼朦朧的郭嘉,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玉手。蕭筱毫無準備之下,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要把手縮回來。
然而,感受到她要躲避的意圖后,郭嘉忽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同時用力往回一拉。措不及防之下,蕭筱一下子便被他拉到身前,由于慣性,直接撲在了郭嘉身上。而郭嘉本就喝的爛醉,站立不穩(wěn),被她這一撲,立刻仰倒在床上,蕭筱同樣失去重心,直接壓在了他身上,兩人的嘴也好巧不巧地碰在了一起。
一瞬間,兩個人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竟是忘了起身。終于,蕭筱最先回過神來,羞憤之余,慌忙用手撐著床塌,站起身來。聞到嘴唇上傳來的一股酒味,蕭筱的臉色變得更加羞紅,趕忙用手在紅潤的嘴唇上用力擦拭了幾下。心中暗道:“什么情況,現(xiàn)代電視劇中最狗血的劇情,居然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在蕭筱站起身來后,郭嘉也隨即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頭腦也清醒了不少。當看到蕭筱那嬌羞的樣子時,忍不住又是一愣,就那么直勾勾地望著她。感受到郭嘉眼神中的異樣,蕭筱內(nèi)心不由一陣慌亂,感覺渾身都有些不自在,便嬌喝一聲,道:“看什么看,喝了那么多酒,還不快躺下休息,我去讓人給你煮碗醒酒湯?!?p> 正要轉(zhuǎn)身出門,郭嘉卻忽然開口叫住了她,道:“蕭小姐,我···我有些話想對你說?!笔掦闵碜右徽行┗艁y地回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話明日再說!”不料,郭嘉卻是急聲道:“不,必須要現(xiàn)在說?!笔掦阋娝钡臉幼樱滤僮龀鍪裁催^激的行為,不敢逆著他,只得低聲道:“好吧!你想說什么便說吧!”
郭嘉緩緩站起身來,朝著蕭筱走去。蕭筱見狀,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驚道:“你要做什么?有話站在那里說就好了?!惫温勓酝O铝四_步,臉上露出一抹傷感,苦笑一聲道:“我知道,蕭小姐對郭某,其實并無任何感情可言,只不過迫于主公的壓力,才不得不委身下嫁,心中定是萬般痛苦?!?p> 蕭筱聞言,沒有說話,因為郭嘉說的是事實。不過這二十來天,她也想通了,在當前社會,想要找一個與自己真心相愛的人,真的不容易。之前她還想要求,未來的夫君不能納妾,而此時,她反倒希望郭嘉能盡快納一妾室,這樣就能緩解一下自己的壓力。畢竟,面對郭嘉,她沒辦法履行身為一個人妻應(yīng)盡的義務(wù),至少現(xiàn)在她做不到。
見蕭筱不說話,郭嘉的臉色更加悲傷,不過,隨即卻是擠出一抹微笑,道:“不過,蕭小姐請放心,在郭某真正得到你的芳心之前,絕不會為難你做任何事。”沒想到郭嘉竟會說出這番話來,這讓蕭筱多少有些驚訝,心中不由對郭嘉產(chǎn)生了一絲好感,卻依舊沒說話。
郭嘉繼續(xù)道:“其實,當初在城外第一次遇見蕭小姐,并意外得知你的身份后,郭某便被小姐吸引住了。身為一個女子,有膽識,有才學,有魅力,不得不承認,郭某心動了。再加上之后多次與蕭小姐的交往觀察,竟不知不覺中,為小姐所折服,并徹底傾心?!?p> 剛對郭嘉有了些許好感,蕭筱卻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了,怎么感覺郭嘉這番話,像是在跟自己表白呢!趕忙擺擺手道:“郭大人過獎了,若伊并沒有您講的這般優(yōu)秀,不過也請郭大人放心,若伊既然答應(yīng)嫁給您了,便不會讓您在外人面前難堪。只是,私下也請郭大人自重,不要做一些逾越的行為,否則,若伊便是死,也······”
“蕭小姐不用說了,郭某明白?!惫巫匀恢朗掦阆胍f什么,便打斷了她的話,繼續(xù)道:“還是那句話,我郭奉孝會憑借自己的努力,真正得到蕭小姐的芳心,在那之前,我是不會為難你的。”其實這些話,郭嘉早就想對蕭筱說,只是一直說不出口,今日借著酒勁,終于說了出來。之后,他便不再停留,徑直向門外走去。
蕭筱見他要出去,忙叫住他道:“你要去哪里?”郭嘉頭也不回道:“我去書房睡?!笔掦懵勓裕q豫了一下,快步追上即將出門的郭嘉,扶住他道:“今日是我們的大婚之日,你若去了書房睡,日后若是傳將出去可就不好了,你還是回床上睡吧!”
郭嘉聞言愣了一下,道:“那你睡哪里?”蕭筱道:“我已經(jīng)睡了一下午,現(xiàn)在不困,等我困了再說?!惫蜗肓讼胍彩?,新婚之夜,兩人若是分居而睡,若傳了出去,確實不太好,便點點頭道:“那好吧!”說完,便由蕭筱攙扶著,坐回到了床上。
“你先坐著休息一下,我去讓人給你熬一碗醒酒湯喝了。”蕭筱說完,便徑直走出了房間,郭嘉張口欲言,卻又忍住了,就這么呆呆地望著蕭筱走出房門。由于是新婚之夜,門外并沒有留下侍女值守,好在蕭筱之前在郭府住過幾個月,對這里也很是熟悉,便直接奔了后廚。
等蕭筱端著熬好的醒酒湯回到婚房,卻發(fā)現(xiàn)郭嘉已經(jīng)躺在床上睡著了。將湯碗放在一旁,輕輕叫了他幾聲,郭嘉卻無半點兒反應(yīng)。蕭筱只得作罷,將被子給他蓋好,看著他那清瘦俊朗的面頰,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喃喃自語道:“對不起,我現(xiàn)在真的沒辦法接受你,希望如你所言,有朝一日,我會真心愛上你?!?p> 說完,便起身來到房門口,呆呆地望著天上明亮的圓月,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在中殿西側(cè),蕭筱之前住過的那處別院里,紫伊也同樣站在門口,手中拿著蕭筱之前給她的那兩紙文書,呆呆地望著天上的明月,回想著之前蕭筱對她說的話,眼角不自覺地留下了一行清淚。
夜色漸深,火盆里的木炭也燃燒的差不多了,屋里的溫度開始慢慢下降。盡管穿著寬大厚實的嫁衣,可就這么一動不動地站著,蕭筱還是感覺有些涼意。輕輕地將房門關(guān)好,緩步來到床前,見郭嘉睡的正香,還打起了輕微的鼾聲,便又緩步來到案幾前坐下。
可能因為要布置婚房,案幾上收拾的干干凈凈,只有最左側(cè),用硯臺壓著幾張疊放整齊的宣紙。閑得無聊的蕭筱,便將硯臺移開,拿起那幾張宣紙,隨手翻看起來。第一張宣紙是空白的,然而,當翻到第二張時,卻發(fā)現(xiàn),上面寫的竟都是自己的名字。有些驚訝的同時,蕭筱又一連翻看了兩張,無一例外,上面寫的全都是自己的名字。半晌,她才緩緩轉(zhuǎn)過頭,面色復雜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熟睡的郭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