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九年(公元204年)八月,經(jīng)過長達(dá)半年的鏖戰(zhàn),曹操終于如愿攻下了鄴城,并在城內(nèi)俘虜了袁氏族人的全部女眷。除了袁熙的妻子甄氏,因為貌美而被曹丕看上,并被曹操下令賜婚,得以留在鄴城之外。其余女眷,皆被送到了許都,好生贍養(yǎng)起來。
經(jīng)過幾天的梳理,鄴城內(nèi)的各項事務(wù),基本都已被曹軍順利接手。曹操也終于難得清閑下來,不用再看那些奏報,此時坐在原本是袁氏家族的府邸內(nèi),悠閑的喝著茶水。而許褚則像一尊雕像一般,一動不動地站在其身后。
“啟稟主公,郭祭酒求見。”就在曹操伏在案幾前,昏昏欲睡之時,一個侍衛(wèi)忽然來報。曹操睜開半瞇的眼睛,低聲道:“讓他進(jìn)來吧!”“是!”那侍衛(wèi)應(yīng)聲而去,不多時,郭嘉便快步走了進(jìn)來。
見郭嘉進(jìn)來,曹操強(qiáng)打起精神,微微一笑道:“奉孝?。〈朔瑏碚椅?,所謂何事啊?”郭嘉先是對曹操施了一禮,隨后便做到一旁,輕聲問道:“主公覺得這鄴城如何???”見郭嘉沒有回答自己,反問了自己一句,曹操不由微微一愣。
不過,聽完郭嘉所問之事后,曹操眼中不禁閃過一抹異樣之色,隨口答道:“不錯,袁氏一族在此經(jīng)營多年,城墻堅固高大,且地理位置極佳,易守難攻,當(dāng)真是一座雄城,待日后修繕一番,哪怕比之許都,也毫不遜色?!?p> 聽完曹操此言,郭嘉贊同地點點頭,道:“主公所言極是,那不知主公,可有將幕府搬遷至鄴城的打算呢?”郭嘉此言一出,曹操眉頭驟然緊蹙起來,愣了片刻,忽然對身后的許褚道:“仲康,你去門外守著,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內(nèi)院?!?p> “是!”對于曹操的命令,許褚向來都是不問緣由,只會無條件地服從。所以,聽完曹操的吩咐,許褚沒有過多廢話,只是沉聲應(yīng)了一句,便拎著大刀,快步走出廳堂,橫刀立馬地守在了門口處。
對于曹操的反應(yīng),郭嘉倒是可以理解。因為他所說之事,雖看似簡單,但其中所牽扯到的人和事,卻非常多,而且還有一些身份極為敏感的人。不過,他太了解曹操了,知道曹操其實也心生此意,只是還在猶豫而已。
“奉孝為何有此提議?”曹操此時困意全無,一臉認(rèn)真地看著郭嘉問道。郭嘉知道曹操這是在明知故問,但他還是裝作不知,開始給曹操分析,將幕府搬到鄴城后,會帶來何種好處。
首先,雖然曹操眼下在朝中權(quán)勢滔天,但還是有很多顧慮的。盡管他實際上,一直是在“挾天子以令諸侯”,但名義上,卻一直是打著“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旗號。所以,他并不敢像當(dāng)初的董卓一樣,完全不顧及皇室的顏面,任性而為。
而漢獻(xiàn)帝身為一國之君,自然也不甘心,任由曹操這個權(quán)臣隨意擺布。雖然自己能做的事不多,但其身邊還是聚集著一批愚忠于漢室的大臣。這些大臣雖然對曹操造成不了什么太大的威脅,但還是會對他的行為有著很大的制約。
如果曹操搬離許都,既可以擺脫朝廷對他本人的制約,同時卻還依舊能控制著朝政,可謂一箭雙雕,何樂而不為呢?
第二點就是,鄴城獨特的地理位置。眼下袁尚敗逃,投奔幽州的袁熙,袁譚則在平原茍延殘喘,曹操統(tǒng)一河北,只是時間的問題了。而為了徹底肅清袁氏殘余的勢力,以鄴城作為戰(zhàn)略部署和軍事作戰(zhàn)的根據(jù)地,無論從哪方面來講,都比在許都要方便快捷的多。
至于其易守難攻的優(yōu)點,就不用多說了,曹操已經(jīng)親自領(lǐng)略過了。作為北方的政治和經(jīng)濟(jì)中心,鄴城人口繁盛,農(nóng)業(yè)發(fā)達(dá),水利交通便利。不光如此,其城內(nèi)完善的建筑布局和成熟的民生經(jīng)濟(jì),再加上袁氏一族在此經(jīng)營多年,可以讓曹操完全不用再大費周章地發(fā)展經(jīng)營,直接坐享其成便可。
再往后了說,當(dāng)曹操統(tǒng)一河北之后,其勢力范圍大增。而鄴城正好處在其勢力范圍的最中間,距離南邊的許都城,也就大概五六百里遠(yuǎn)。萬一日后許都有變,他也可很快領(lǐng)兵前去平息事端。
而將大本營遷至鄴城后,即便他將來與南方諸侯作戰(zhàn)失利,也可依托許都等地作為緩沖,而不會立刻傷及到自己的根基。所以,從長遠(yuǎn)戰(zhàn)略角度來看,鄴城也比許都更適合作為他個人的政治和軍事中心。
至于最后一點,則是曹操身為一個上位者的權(quán)謀之策。自他擁兵自立以來,麾下的武將雖然都是以曹仁、夏侯惇這些族氏兄弟為首。但麾下的謀士,卻幾乎都是以潁川的士族為首,而荀氏一族,又是其中的執(zhí)牛耳者。
荀彧作為曹操麾下的第一人,獨攬曹操的內(nèi)政之事,被曹操比之為自己的張子房;其侄子荀攸主外,由于心思縝密,多謀深算,擅于軍事,被稱為曹操的謀主;而被曹操奉為知己的鬼才郭嘉和為其坐鎮(zhèn)關(guān)中的鐘繇,都是荀彧舉薦給曹操的。
甚至連日后大名鼎鼎的司馬懿,也都與荀氏一族關(guān)系密切。以荀家為代表的潁川士族,幾乎控制了曹操集團(tuán)的大部分重要官職。如果這些士族之人有心謀反,曹操必會受到難以承受的重創(chuàng)。而作為一個出色的政治家,曹操怎會看不清這其中潛在的巨大威脅。
只不過,在消滅袁氏一族,統(tǒng)一河北之前。曹操還需倚仗這些潁川士族,沒辦法對其采取制約措施,只能維持現(xiàn)狀罷了。如今,眼看河北富饒的四州之地,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有了如此雄厚的資本,曹操便不可能再無動于衷了。
如果將大本營搬遷至鄴城,無疑會使?jié)}川士族對他的經(jīng)濟(jì)影響大大減弱,而荀氏一族在其軍中的政治影響力,也就同樣逐漸降低了??梢哉f,曹操這么做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打壓他們。
只不過,郭嘉在跟曹操分析搬遷至鄴城的優(yōu)勢時,只說了前兩點,并未說這最后一點。但曹操是何其聰明之人,他知道郭嘉早已猜透了他的心思,才會此時來找自己提出搬遷一事的,不由沉聲問道:“奉孝是否會因此怨恨于我?”
郭嘉聞言,緩緩搖了搖頭,一連正色道:“屬下不敢,雖然嘉是受荀大人舉薦之恩,才得以效忠主公的,但既已認(rèn)君為主,自當(dāng)竭力與君為謀。況且,屬下相信,若荀大人一心忠于主公,也定會理解主公此番決意的。”
“好,卿不負(fù)我,我必不負(fù)卿?!甭犕旯芜@番話,曹操大為感動,當(dāng)下起身來到郭嘉身邊,對其鄭重許下承諾。隨后,卻又握著郭嘉的手,再次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慨道:“知我意者,唯汝郭奉孝也!”
面對曹操的真誠相待,郭嘉也是感動道:“主公謬贊了,屬下不才,只是想盡綿薄之力,輔佐主公盡早結(jié)束戰(zhàn)亂,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之世?!辈懿俾勓裕昧c了點頭,堅定地說道:“我曹孟德一定不負(fù)卿之所望?!?p> 九月,曹操只留下了族中親信大將曹洪鎮(zhèn)守鄴城,自己則帶著其余文臣武將回到了許都。先是讓獻(xiàn)帝下了一則詔書,封自己為冀州牧,然后又給所有隨從的人,都各自加封了官階。
郭嘉所擔(dān)任的“軍師祭酒”一職,因為是曹操在自己的司空府內(nèi),單獨為其所設(shè),并不屬于漢朝正規(guī)編制范疇內(nèi)的官職,便沒有得到升遷。不過,曹操卻是讓獻(xiàn)帝給他加封了爵位:洧陽亭侯,食邑五百戶。
因為郭嘉直接隸屬于司空府,所以,他的薪資俸祿,其實一直都是從曹操的司空府內(nèi)支取的。如今被封為侯爵,便可食朝廷俸祿,等于是拿了雙薪。雖然如今東漢時期的爵位含金量,遠(yuǎn)不能和西漢時期的相提并論,但能被封侯加爵,對所有人來說,仍舊是一件非常榮譽(yù)的事。
即便是身為曹操麾下第一人的荀彧,也僅僅是在建安八年,也就是去年年底,才剛剛被封為萬歲亭侯。而且爵位跟郭嘉一樣,都是列侯中最低級的亭侯。不過,即便是亭侯,權(quán)力也是很大的,為其帶來的好處,更是難以想象。
通俗點來講,就是你所被封的領(lǐng)地,以后就成了你的私人財產(chǎn),你就是那里的土皇帝。在你的封地內(nèi),你可以擁有直接制裁他人的權(quán)力,朝廷還會免去你名下所有土地的稅收。不僅如此,食邑內(nèi)所有百姓的稅收,都將不再上交朝廷,而是直接交給你。
而免去你個人土地稅收的這項權(quán)力,還可為你帶來一些灰色收入。比如一些不在你封地內(nèi)的百姓,也會將自己擁有的土地掛到你的名下,這樣他們就不用再向朝廷繳納賦稅了。假設(shè)朝廷征收五成稅收,而你只要三成,雙方共贏,何樂而不為呢?
當(dāng)郭嘉接受完封賞,并和其他人一起在曹操府中用過午飯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而早就在家等候多時的蕭筱和紫伊二女,見他回來,忙一臉歡喜地迎了上去。郭嘉一左一右將二人摟在懷中,心中不由感嘆,還是回到家里好啊!可以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
“娘親···抱抱···”就在郭嘉微閉著雙眼,沉浸在左擁右抱的幸福中時,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傳入了耳中。郭嘉睜開眼睛一看,見希云懷中抱著的小郭奕,此時正一臉焦急地望著郭嘉懷里的紫伊,并張開小手,探著身子索要抱抱。
紫伊聞言,俏臉微微一紅,趕忙離開郭嘉的懷抱。轉(zhuǎn)過身來,將小郭奕從希云手中接過來,抱在懷里安撫他道:“奕兒乖,這就是你的父親,快叫父親?!倍慰粗弦翍阎?,已經(jīng)長大了許多的小郭奕,臉上不禁露出一抹期待。
距他過完歲旦就去跟隨曹操征討鄴城,已經(jīng)過去七個多月了。當(dāng)時小郭奕才八個月,還不會說話走路,如今的小郭奕都快一歲半了。不但會跑會跳,還能簡單說一些詞,來表達(dá)自己的想法了。而“父親”“母親”,更是早就被蕭筱和紫伊教會了。
不過,此時看著眼前陌生的郭嘉,小郭奕卻是非常害怕,不但沒叫郭嘉一聲父親,還將頭埋在紫伊懷里躲了起來??吹竭@一幕,郭嘉心中不由感到一陣莫名地心酸,臉上的期待之色,也變成了失落。
“奕兒,不要怕,這是你的父親,你最喜歡的玩具,便是父親送給你的?!笔掦憧吹焦文樕鲜涞谋砬?,忙上前去哄小郭奕,并從懷里摸出一塊兒玉牌,在他面前搖了搖,小郭奕見了,忙伸手去抓。
郭嘉一看,蕭筱手中拿的,正是之前曹操隨身佩戴,后以送給郭奕做生辰禮物為由,賞賜給他的那塊玉質(zhì)貔貅。只是因為郭奕還小,蕭筱怕他不小心掉到地上摔碎了,每當(dāng)他不想在玩兒時,就幫他收起來。
將那玉質(zhì)貔貅握在小手里,郭奕瞪著他那對圓圓的大眼睛,雖還有些膽怯,卻是看著郭嘉,輕聲叫道:“父親?!彪S后便又撲到紫伊懷里,躲了起來。不過,這也讓郭嘉很是高興了,臉上立刻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同時感激地望了一眼身旁的蕭筱。
“好了,夫君長途跋涉,定也早己乏了,快進(jìn)屋休息一下,晚些時候,妾身再叫你起來。”感受到郭嘉眼中的謝意,蕭筱只是微微一笑,便挽著他的手臂回到房間,替他寬衣解帶,然后服侍他上床休息一下。
就在蕭筱給郭嘉蓋好被子,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之時,郭嘉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蕭筱有些茫然地回過頭,坐到床邊輕聲問道:“怎么了,夫君還有何吩咐?”郭嘉滿眼深情地望著蕭筱,輕聲說道:“這些日子,辛苦你和紫伊了?!?p> 聽完郭嘉這句話,蕭筱微微一笑,柔聲道:“夫君才是辛苦呢!你在外面隨軍征戰(zhàn),每天面對刀光劍影,生死難測。我和紫伊每天呆在家中,除了陪著奕兒,幾乎無所事事,何來辛苦之說?”
“兩位夫人能如此和睦相處,共同幫助為夫打理府中事務(wù),讓為夫可以安心出征,已是非常不易,怎能說不···”“好了,夫君跟妾身就不要再說這些客氣話了,先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去紫伊那里看看,一會兒再來叫夫君起床?!惫芜€未說完,便被蕭筱給打斷了。
不過,聽完蕭筱此言,郭嘉也就沒再說話,微微點了點頭,便閉上眼睛開始休息了。而蕭筱也沒有立刻離開,就這么坐在床邊,直到郭嘉漸漸睡去,她才將自己的手,輕輕地從郭嘉手中抽出,并緩緩起身,走出了房間。
來到紫伊房間,見她正在哄小郭奕睡覺,蕭筱便沒有說話。輕輕坐到一旁的案幾前,隨手拿起之前放在這里的一本書簡看了起來。過了小半個時辰后,小郭奕才趴在紫伊肩膀上,沉沉睡去。
等將小郭奕放到床上,紫伊才來到蕭筱面前,輕聲問道:“夫君也睡了?”蕭筱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紫伊又道:“姐姐也去休息一會兒吧!奕兒這里有我陪著就行了。”蕭筱聞言輕聲道:“沒事,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稍后我和冬靈要出去一下。”
“姐姐出去做什么?”紫伊不解地小聲問道,蕭筱回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去買些東西,夫君回來了,晚上給他做些好吃的,順便去找一下李峰,跟他交代一些事情,很快就回來。”
聽完蕭筱這番話,紫伊也就沒再多問,輕聲道:“姐姐盡管去吧!若是夫君醒來找姐姐,我會告訴他的?!笔掦懵勓渣c了點頭,隨后起身來道:“好,那你好生看著奕兒吧!我和冬靈便先出去了?!?p> 從紫伊房間出來,蕭筱先叫來冬靈,讓她命人備好車駕。自己則去屋里取了一樣?xùn)|西,隨后便和她一起出了府院,乘坐馬車去了位于城南的市集。紫伊見蕭筱她們離開,便又回到屋里,讓正在照看小郭奕的希云,先回自己房間休息一下。她自己則上床躺在了小郭奕身旁,也開始閉目休息。
而蕭筱和冬靈來到市集后,便直奔著李峰所開設(shè)的香皂總部而去。下了馬車,門口負(fù)責(zé)接待的伙計,一看蕭筱二人的裝扮,便知不是一般的富貴人家。當(dāng)下不敢怠慢,忙上前迎合道:“歡迎夫人大駕,您里邊兒請?!?p> 蕭筱對其微微一笑道:“李老板在嗎?”那伙計一聽,蕭筱竟直接來找他們老板,更是不敢怠慢,忙道:“老板在二樓,夫人您找他有事?”蕭筱點點頭道:“麻煩您給通報一聲,就說郭府蕭氏求見?!?p> 那伙計聞言,心中暗自嘀咕:“郭府蕭氏?沒聽說過這位夫人的名號???”不過,臉上卻依舊帶著笑意,回道:“好的,夫人您請稍等,小的這就去稟報老板。”說完,將蕭筱二人請進(jìn)店里后,便小跑著上二樓找李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