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紫伊善意的謊言欺騙回來的郭嘉,還沒有注意到蕭筱的異常。見她站在床邊,目光呆滯地望著自己,趕忙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她的手,滿是擔(dān)心地問道:“夫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蕭筱卻是沒說話,只是癡癡地望著郭嘉的臉,同時緩緩抬起手來,有些顫抖地撫摸著他那頭銀烏參半的長發(fā),嘴唇微動,喃喃道:“怎么會這樣?”而此時,郭嘉也察覺到了蕭筱的異常,有些難以置信地盯著她的眼睛,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夫人,你的眼睛好了?”
“怎么會這樣?你的頭發(fā)怎么了?為什么會這樣?”蕭筱并沒有回答郭嘉的問話,而是一臉心疼地接連問道,剛剛擦過的眼淚,不知不覺又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此時,紫伊和冬靈也都不敢說話,低著頭靜靜地站在原地。
“為夫沒事,只是頭發(fā)白了些而已,若是能換得夫人的眼睛早日康復(fù),便是全白了又何妨?”終于確定蕭筱的眼睛恢復(fù)了,郭嘉別提多高興了。他不顧紫伊和冬靈在場,一把摟過蕭筱,與其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蕭筱雖還在為郭嘉的頭發(fā)變白而傷心,可此時被他緊緊摟在懷里,心里也是很甜蜜。又想到紫伊和冬靈在場,便有些害羞地推開郭嘉,道:“好了夫君,快去曹公那里吧!莫讓曹公久等·····噗·····”
話未說完,蕭筱卻是忽然噴出一口鮮血,隨即身子一軟,便要摔倒在地。所幸郭嘉的手一直環(huán)在她的腰間,雖然在蕭筱噴了他一身鮮血時,大腦出現(xiàn)了瞬間的空白,可他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看,忙一把將其摟在懷中。
“夫人(姐姐),你怎么了?”面對這一突發(fā)情況,紫伊和冬靈也被驚呆了。短暫的呆滯之后,兩人趕忙沖上前來,幫著郭嘉將蕭筱抱到床上。而此時的蕭筱,卻是感覺全身的力氣仿佛在一瞬間被抽離干凈了一樣,連開口說話都很困難。
不僅如此,她的意識也開始渙散,連郭嘉等人的面孔,看起來都有些模糊了?!巴宋野?!”耗盡全身僅存的一點力氣,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出這句話后,蕭筱的頭緩緩軟向一旁,再沒了聲息。
一切都發(fā)生的太突然了,前一刻,郭嘉等人還沉浸在蕭筱眼睛重見光明的喜悅中,轉(zhuǎn)瞬之間,面對的卻是與她的生死離別。這種大喜大悲的強烈刺激,即便是內(nèi)心強大的郭嘉,也一時難以接受,而紫伊和冬靈,更是早已哭成了淚人。
不過,與紫伊和冬靈的放聲大哭不同,郭嘉只是呆呆地望著神色安詳?shù)氖掦隳鳒I。雖然郭嘉已經(jīng)做好了,有一天蕭筱會突然離開他的準(zhǔn)備,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一天竟來得如此之快,更沒有想到,會是今日今時。
巳時已過半刻,丞相府中聚集了不少人,今日曹操特意召集眾人前來,本是想商議一下,如何解決西涼的馬超和韓遂一事。前些日子,郭嘉提出設(shè)計離間馬、遂二人,讓其內(nèi)斗消耗,然后再坐收漁利,逐一擊破。
曹操覺得此計可行,便想于今日告知眾人,一起商討具體如何實行。然而,卻始終不見郭嘉露面。曹操先是等了一會兒,見他始終未到,便一邊派人去郭嘉府上查看情況,一邊先將此事說與了眾人聽。
此時,眾人正在低聲探討商議,之前被曹操派去郭嘉府上尋他的侍衛(wèi),一路小跑著進了大廳,然后跪地拜道:“啟稟丞相,軍師夫人今早突然發(fā)病暴斃,軍師悲痛至極,昏死過去,此時府中已亂做一團?!?p> “什么?”聽完侍衛(wèi)的匯報,曹操大吃一驚,立時站起身來。而堂下的賈詡聽完,竟是身子一晃,幸虧一旁的荀彧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才讓其幸免于摔倒。不過其情緒依然很激動,勉強穩(wěn)住身子之后,立刻對曹操俯身拜道:“懇請丞相恩準(zhǔn),讓屬下前去見小女最后一面。”
蕭筱和賈詡之間的關(guān)系,在場的人基本都知道,曹操自然能理解賈詡此時的心情。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早在當(dāng)年曹昂戰(zhàn)死宛城之時,曹操已經(jīng)經(jīng)受過了。所以,他當(dāng)即點點頭道:“文和也要保重身體?。 ?p> “屬下謝過丞相!”賈詡說完,深吸了一口氣后,便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出大廳。看其背影,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在場之人見此情景,無不為之動容。曹操此時本也想過去,可轉(zhuǎn)念一想,似乎不太合適,便忍住了。
經(jīng)此突變,曹操也無心情再與眾人議事了,便揮了揮手,示意眾人散去,自己也緩緩起身,去了后院。荀彧目送曹操離開后,站在原地糾結(jié)了一下,最終長嘆了一口氣,也緩步離開大廳,自顧回府去了。
漢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三月二十八日辰時末,曹操麾下謀士郭嘉的夫人蕭筱(字若伊)病逝,卒年三十五歲。按理說,像郭嘉這種級別的官員,夫人去世本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捎捎趩试崞陂g,連曹操都親自前往吊唁,其麾下眾人自然也就跟著去了。
不僅如此,出殯那天,更是有不少平民百姓前去送行。而這些人,基本都是十幾年來,在蕭筱創(chuàng)建的“興華書館”免費上學(xué)的學(xué)子和其家人們。在蕭筱離開許都搬遷至鄴城時,此書館早就交由了李峰打理,而李峰也按照蕭筱的意思,一直資助書館,免費提供教學(xué)。
而且,李峰對外一直實話實說,此書館的創(chuàng)始者人,就是蕭筱,自己只是代其打理而已。雖然一開始,人們不知道蕭筱是誰,但還是有個別知情人的,后來一傳十、十傳百,大家也都知道了蕭筱的身份。
所以,當(dāng)?shù)弥掦闶攀赖南⒑螅簧購摹芭d華書館”出來的學(xué)子,都自發(fā)前來為她送行,場面之壯觀,連荀彧等人都有些驚訝。而曹操在聽聞此事后,也不禁感嘆道:“得妻若此,夫復(fù)何求?”
雖說蕭筱的逝世,對于郭嘉和紫伊來說,都極為痛心,可紫伊終歸還是要回鄴城了。臨行前,她在蕭筱的墓前又祭拜了一番,才含淚離去。而郭嘉則在蕭筱下葬之后,便一直抱著她的牌位,整個人跟失了魂一般,將自己鎖在房間不肯見人。
三天之后,待郭嘉從房間出來,那頭原本銀烏參半的長發(fā),已赫然全都變成了白色。他先是讓人燒水沐浴更衣,將自己整理干凈,然后簡單吃了些東西后,便孤身一人,去了埋葬蕭筱的地方,也就是城外兩人初見的那片密林。
跪在蕭筱墓前,郭嘉喃喃說道:“夫人,為夫答應(yīng)過你,必會輔佐主公完成統(tǒng)一大業(yè),為夫說到做到,定不會讓夫人白白犧牲。待功成之日,為夫便去尋你,夫人可要等我?!闭f完,起身便要離開。
這時,原本艷陽高照的天氣,忽然變得烏云密布,緊接著天色便暗了下來。郭嘉下意識地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耀眼的紫色,緊接著身子一麻,便徹底失去了知覺。而后,一聲巨大的轟鳴聲,在其倒下的上空響起,緊接著便下起了飄泊大雨。
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三月四日,在其夫人逝世六天后,郭嘉于墓前悼唁之時,天突降大雨,而郭嘉不幸被雷擊中。由于許久未歸,當(dāng)其府中下人找到他時,郭嘉已然氣絕多時,卒年三十九歲。
曹操聞此消息后,不由氣血攻心,頭痛癥發(fā)作,當(dāng)場暈了過去。待其醒來之后,依舊不敢相信這一事實。直到親眼見到郭嘉的尸身后,曹操才不得不接受這一現(xiàn)實。他一邊派人快馬加鞭前往鄴城通知紫伊,一邊先安排人手幫其處理后事。
才剛剛回到鄴城兩天的紫伊,還未曾蕭筱逝世的傷痛中緩過神來,卻又收到曹操派人傳來郭嘉的死訊。接二連三的打擊,即便是紫伊這般強健的身子,此時也承受不住了,當(dāng)場暈了過去,把蔡琰和小郭奕給嚇壞了。
好不容易等她醒了,卻是來不及休息,就帶著小郭奕和蔡琰一起上路返回許都了。蔡琰畢竟也是郭嘉名義上的妾室,夫家死了,她自然不能不露面。于是,三人便跟隨曹操派來的人,日夜兼程,返回了許都。
古人講究落葉歸根,所以,郭嘉的墓就設(shè)在了其老家陽翟。而在紫伊的要求下,蕭筱的墓也被遷至了陽翟,與郭嘉合葬在一起。待辦理完所有事宜后,曹操欲將紫伊等人接到自己府中照看,卻被紫伊婉拒了。
曹操見狀,也沒有強求于她,而是令其子郭奕,繼承其父親郭嘉生前的爵位,還在其之前食邑的基礎(chǔ)上,又增了五百戶。同時追謚郭嘉為“貞候”,每當(dāng)提起郭嘉,曹操都忍不住痛哭流涕,比之當(dāng)初痛失典韋,尤過不及。
而紫伊等人并沒有再回鄴城,她們就在郭嘉的老家陽翟置辦了一棟宅院,在此定居下來。而某日一早醒來,紫伊打開院門,卻發(fā)現(xiàn)門外站著十余名年輕的少女,其中一人手持一封書信,低頭交給了紫伊。
紫伊拆開信件一看,上面只有短短幾行字:我答應(yīng)過郭夫人,今后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會幫忙照顧其家人,此時不便親自前往見面,望二夫人理解,勿拒!落款是李峰。紫伊看完信后,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又看了看外面的這些少女,便輕聲道:“都進來吧!”
轉(zhuǎn)眼過去一個月,因為郭嘉的死而造成的壓抑氣氛,終于消散了些許。曹操先去看望了一下病倒的賈詡,然后才慢慢整理自己的心境,逐漸將心思放到了政事之上。而時隔多日,他居然收到了一封來自江東的書信。
待打開之后,才發(fā)現(xiàn),竟是江東的周瑜,在聽聞蕭筱的死訊后,以個人名義送來的一封悼念信。本來此信是寄給郭嘉的,只是由于郭嘉的突然去世,此信便落入了曹操手中。不過,他并沒有因為這封信,就對郭嘉生前的所作所為產(chǎn)生懷疑,而是讓人將此信轉(zhuǎn)交給了紫伊。
這日,蔡琰卻是孤身一人,來到蕭筱和郭嘉的合葬墓前。望著兩人的墓碑,蔡琰懷中取出一封信,喃喃道:“若伊妹妹,沒想到你和夫君會走得如此突然,既然你二人已去,那這封信留著也無用了,便讓它隨你們一起去吧!”說完,便將那封信放在火盆中,很快燒成了灰燼。
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春,曹操一邊繼續(xù)加強荊州水軍的訓(xùn)練,一面從益州和宛城同時發(fā)兵攻打漢中。漢中太守張魯自知不是其對手,便欲直接率眾投降。而其弟張衛(wèi)卻是不甘,想要率兵迎擊曹軍。
張魯為顧全大局,派人秘密綁了張衛(wèi),然后大開城門迎接曹軍。曹操聞訊后,大為高興,對其贊許有加。立刻上表朝廷,封他為鎮(zhèn)南將軍,并賜他為閬中候,乃是繼公孫康后,曹操麾下第二個被封為縣候的人。
同年秋,馬超韓遂二人,因擔(dān)心曹操下一步便要對西涼軍動手,于是便主動出擊,想要趁其不備,擊殺曹操。而曹操也卻是沒有預(yù)料到馬超二人會突然發(fā)難,被打得措手不及,還真險些被馬超給殺了。
幸虧許褚拼死相救,曹操才幸免于難。緩過神來的曹操,對于馬超等人的行為大為惱火,一怒之下,下令將在許都為官的馬騰等人全部誅殺。然后親啟大軍二十萬,前往討伐西涼叛軍。
盡管西涼軍戰(zhàn)力不俗,可依舊不是曹軍的對手,在雙方僵持了兩個多月后,西涼軍敗相漸露。而此時,見大勢已去的韓遂,為保全性命,仗著自己與曹操是多年老友,便秘密寫信給曹操,表明其愿投降之心。
然而,此事卻被馬超察覺,便以商議軍事為由,將其邀至自己軍中殺害,并吞并其兵馬。曹操得知此事后大怒,全力對馬超發(fā)起進攻,雖然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卻也將馬超逼到了絕路,最后自刎而亡。
雖說在曹操與馬韓二人激戰(zhàn)的時候,劉備和孫權(quán)也趁機出兵攻打過曹軍駐守的江陵,可卻沒有得到什么成效。畢竟曹軍水戰(zhàn)不行,可陸戰(zhàn)絕對是天下第一,尤其是據(jù)城而守,更是難以撼動。
至此,整個大漢朝,除了孫權(quán)的江東之地,和荊州數(shù)郡還有地處南蠻的交州,已盡數(shù)落入曹操之手。同年末,曹操被封魏公,獻帝還下昭,準(zhǔn)許曹操入朝參拜時,可持劍履上殿,遵照大漢開國功臣蕭何的先例。
如今只剩下了一個孫權(quán),曹操倒是不著急了,聽從賈詡等人的計策,一邊用懷柔的方法,先是瓦解江東普通百姓的抵抗心理。一邊繼續(xù)以原荊州軍為基礎(chǔ),加強水軍的訓(xùn)練和擴大水軍的數(shù)量,準(zhǔn)備打持久戰(zhàn)。
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四月,曹操與孫權(quán)交戰(zhàn)數(shù)年,雙方各有勝負。可畢竟曹操的勢力數(shù)倍于孫權(quán),連續(xù)三年的征戰(zhàn),孫權(quán)糧草幾乎消耗殆盡,即便周瑜等人能力再強,在絕對實力面前,終于也堅持不住了,失敗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而此時,曹操卻是放緩了進攻的強度,再次以天子的名義,給孫權(quán)送來了降書,并威脅他。若仍執(zhí)迷不悟,待破城之日,必屠盡其族人。權(quán)衡再三,孫權(quán)終于放棄了抵抗,選擇了投降,而周瑜眼看自己和孫策打下的基業(yè)即將不保,氣急攻心,吐血而亡。
而劉備雖明知大勢已去,但自詡漢室宗親的他,卻不愿投降曹操。便率領(lǐng)萬余本部人馬,與曹軍拼死一戰(zhàn)。關(guān)羽、張飛、趙云等將,始終追隨劉備身邊,直至戰(zhàn)死,無一人投降,曹操感其衷心,皆厚葬之。
至于劉備的軍師諸葛亮,則被曹軍俘虜,當(dāng)他被帶至曹操面前時。曹操愛惜其才,想要勸降于他,但諸葛亮卻不予理會,反倒問了曹操一個問題:偷襲益州之計,是否出自郭嘉之手?在得到肯定答案之后,諸葛亮釋然一笑,便不再說一句話。曹操無奈,只得下令將他處死,卒時年僅三十四歲。
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年)六月,曹操被封魏王。由于年事已高,也該選擇繼承人了,可這個時候,曹操也犯難了。因為他的眾多兒子中,他最喜歡曹沖,可曹沖卻是庶出,為此,他感覺很是為難。
在與賈詡的一次閑聊時,他無意提了一句,想聽聽他的意見。然而,賈詡卻是沉思的樣子,仿佛沒聽到曹操的話。讓曹操很是好奇,便問他方才在想什么,賈詡故作驚慌地給曹操賠罪,說自己正在想袁紹和劉表,故才沒聽到曹操的問話。
曹操何許人也,立刻明白了賈詡的言外之意,笑罵了他一句老狐貍后,便不再多問。待其回去后,便立刻下令,冊封曹丕為王世子。四年后,也就是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曹操病逝,世子曹丕繼承其王位,并繼任其丞相一職。
同年十月,徒有虛名的漢獻帝,主動禪位于曹丕,延續(xù)二百年的東漢王朝宣告滅亡。曹丕改元黃初,定國號為大魏,自稱魏文帝。追謚曹操為魏武皇帝,廟號太祖,其母卞夫人為皇太后。自此,歷史開啟了新的篇章。(全書完?。?p> 番外:
夜晚,山巔之上,白發(fā)男子望著頭頂浩瀚的星空,喃喃自語道:“一切都結(jié)束了,如你所言,如今這般結(jié)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百姓不再飽受戰(zhàn)亂之苦了?!鳖D了一下,他又道:“你呢?你所在的那個時空還好嗎?”
“之前你總勸我,不要刻意去插手,那些明顯已經(jīng)影響歷史走向的事。如今你所在的位面,也出現(xiàn)了未知的變數(shù),還不止一個,不知你是否能做到袖手旁觀呢?”說完,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