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處,一座青翠秀峰突起,靈氣成霧,淡淡縈繞。蔥郁的山林之中,有神駿飛禽騰起在云間飛舞,又落入山中。
山頂是一座古樸的大殿,時間如恒河流沙,帶給它不著痕跡的磨損和淡淡的風(fēng)化,那是歲月的足跡。
五絕化作五色精光,電光火石而至,在宏偉得驚人的大殿門前落下,被襯為一個渺小的人影,推門而入。
他的雙眼渾濁,若行將朽木的老人。
大殿兩旁,站著幾名年輕人,有男有女,氣息強大。
“五絕,你來遲了。”
五絕的目光投了過去,見那開口之人約20出頭的模樣,此刻正抱著雙臂斜靠著一根石柱,身材高瘦穿著短衫,一雙丹鳳眼上挑,竟然絲毫不讓的和他對視。
五絕認(rèn)出,他是修界排行第三宗門無生劍門的核心弟子白子蕭,傳說中吃過神速系道果。
無生劍門雖然劃分為正道,然而白子蕭卻行事乖張,近身劍訣展開之后強悍無匹,死他他手中同為正道的天才青年不知多少。曾經(jīng)有宗門向無生劍門討說法,最終事情卻不了了之。
“你得了幾枚道果,五絕?”
說話的人聲音粗莽,身形極高超過兩米,體型魁梧,一身白色外氅,內(nèi)搭虎紋內(nèi)衫,五官狂放。
五絕渾濁的目光微微閃動。
修界排行第五的宗門圣獸門核心弟子雷刑罡,吃過霸體系道果,肉身儼然已是修界青年一輩最強,赤手空拳可與神兵利器爭鋒。
“呵呵?!蔽褰^低笑,目光再轉(zhuǎn),依次掃過此間神情桀驁的青年天驕們。
紅蓮圣火教,水云謠。
瀲星宗,月河玄。
天數(shù)門,蔣天景.......個個都有精彩絕艷的才情,雄厚的背景和驕傲橫行于世的資本。
在服食了道果之后,更是有了與老一輩修者爭鋒的能力。
“只是這些一個個名震修界年青一代的青年人,難道忘了,尊敬前輩的道理?”
他雙目精光一閃,渾濁的目光忽然五色精光旋轉(zhuǎn),掃過在場的天驕。
時光仿佛瞬間靜止,然后若一點水滴滴落在每個人眼中的世界,漣漪蕩起,恰似一陣鋒利的劍風(fēng)吹過。
在所有人眼中,五絕身下陡然盛開了一朵劍氣蓮花,他直起了微駝的后背,青、紅、白、黃、黑五道劍氣陡然爆發(fā),身后,竟生出了五只手,那五把仙劍不知道什么時候,便握在每一只手中。
滔天的威壓就像是要讓他們在劍氣中被攪成碎塊。
一個都不能走!
離五絕最近的便是白子蕭,他目露驚色化作鬼魅殘影瞬間便遠(yuǎn)離五絕,手握無生寶劍,驚魂未定的看著那微微佝僂的身影。
就在方才,他看見了自己四肢與身體分離的慘狀。
雷刑罡消失在原地,不知什么時候如貓一般倒抓在大殿穹頂警惕的下望。
水云謠飄飛上天,一頭紅發(fā)飄舞。
所有人都已經(jīng)消失在原本的位置,戒備的看著五絕。
依然是長衫麻衣,貌不驚人的向前走去。
就像是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般。
再也沒有看在座的天驕一眼,五絕垂著眼皮,在此地每走一步,都難免思緒翻騰。
大殿的盡頭沒有墻,只有一片扭曲的空間,有光透出,發(fā)生不規(guī)則的折射,光怪陸離。
五絕走上前去站定,揮手之間,四枚道果凌空漂浮,融入那空間之中,最終化作點點金芒。
這些道果通體金黃,果實內(nèi)部密密麻麻的光文流轉(zhuǎn),就像是無數(shù)的文字蘊含其中,體外是纏繞周身的靈紋,乍一看去相似,但若細(xì)看去,那靈紋的形狀卻各有不同,數(shù)量更是不一樣,四枚道果之中倒有三枚是九道靈紋。
道果的靈紋代表其中蘊含道義的強大,一枚六紋道果已經(jīng)可以改變一名修者的一生,九道靈紋的道果,足以創(chuàng)造出一個強大的高手。
然而當(dāng)看清道果的數(shù)量之時,卻有人嘶啞出聲。
“還是少了一枚啊……”恐慌的情緒就在這一句話之間蔓延。
一片靜謐之中,那一片扭曲的空間透出一點金光,神圣而出塵,就仿佛刺破凡塵業(yè)障,直通天際。
隨之一個通體金芒的人影浮現(xiàn),照亮了大殿。
卻映出一群不可一世的天驕那陡然變得蒼白的臉。
~~
天蓋將傾,最先影響的,便是個高的,比如李天南,又比如五絕。
王辰是這么認(rèn)為的,并且完全沒有一絲危機感。
他的目的只有兩個?;钪?,然后破碎虛空。
北行第387天,冬去春來,臨近夏至。
枕著一塊碎布,王辰泡在溫泉之中,仰起的頭卻盯著掛滿鐘乳石的洞頂發(fā)怔。
即使夏至,也并不炎熱,這片能夠催生尸傀的深涯,萬年嚴(yán)寒,仿佛只有變態(tài)冷,和非常冷兩個細(xì)微的區(qū)別。
半年時間,王辰通過吸收靈石之中的靈力,修成凝氣四層,開辟神海。
這是一個媲美修界只有從娘胎開始澆灌天才地寶和高階修者真力滋養(yǎng)的頂級天才的修行速度。
從此之后他能夠以神識與小藥交流。
可以看清自己的體內(nèi)經(jīng)脈氣海。
更明白了當(dāng)初吞下去的種子,現(xiàn)在居然在氣海之中化作一顆細(xì)長的樹苗,枝干如同血管一般在氣海之中延伸。樹干上掛著一顆如同靈石一般晶瑩潔白的果子,每當(dāng)自己運轉(zhuǎn)修界通稱的真力,那果子就會將真力散至四肢百骸。
情景很奇怪,修真確實很奇妙。
除此之外,他將手中龐雜涉及佛、道、魔等各種不同的功法玉簡都修煉了一個遍,又惡補修真基礎(chǔ)知識。
剛開始小藥還捂著嘴巴笑彎了眼睛等著看王辰同時修煉不同門派功法白費力的笑話。
要知道不同門派之間的法訣,雖然修行煉氣之后對修者體內(nèi)不同的氣息有一個統(tǒng)稱叫做真力,但不同派別的真力運轉(zhuǎn)方式截然不同。
就拿道術(shù)和佛法來說,道家講究引靈力入體感天地之造化,而佛家則講究抱元歸一,關(guān)閉周身穴竅感悟自身,本就是兩種矛盾的修行方式,一旦同修,就是一同不得寸進(jìn)的結(jié)果。
然而讓小藥幾乎抓狂的是,沒想到王辰竟然一樣不拉的將這些需要凝氣一層和凝氣二層修為的法訣修成了個七七八八,后來竟然修成了幾門凝氣三層的法訣。
讓她目瞪口呆。
當(dāng)然他并不知道王辰能夠直接吸取靈石之中的靈力。
修真界公認(rèn)靈石不能直接用來修煉,它之中雖有靈力,卻也有其他能量身在其中,十分駁雜,修者難以直接吸取,就如同凡人吃飯,一口米飯之中有一半是沙子甚至鐵屑,自然無法直接食用,否則修煉豈非變成誰的靈石多,誰就更強?因此王辰對自己能夠如同吃飯喝水一般吞噬靈石靈力也十分奇怪,更有些惶恐。
他隱隱覺得自己吞噬靈石修煉的這條路和修真界的修行方法不同,因為修煉不應(yīng)該這么容易,而容易的東西往往會帶來一系列副作用,比如說基礎(chǔ)不穩(wěn),又比如遇到瓶頸無法寸進(jìn)。
但既然沒有選擇,他索性便不再去想,只是玩命似的修煉,將修行基礎(chǔ)典籍看了又看,基礎(chǔ)功法修了再修,更互相印證,預(yù)防可能出現(xiàn)的副作用,近乎瘋狂的修行方式讓小藥心驚不已。
最終,靈石耗盡,早在一個月前,他便選擇了今日離開。
莫名有些悵然。
“王辰,你快來看!”
洞外,小藥忽然大叫打斷了王辰的心緒,聲音之中透著驚惶。
王辰睜開雙眼從溫泉走出,穿好了衣衫,將儲物戒指盡數(shù)收好,只留了一顆戴在手上,走出了洞穴之外。
寒風(fēng)撲面,洞外氣溫驟降,讓人精神一震。
小藥一下子飄了過來。
“你看石之軒……”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石之軒,山崖之下殘留的尸傀之一。王辰在峽谷修行期間最為稱職的陪練尸傀,名字自然是他起的。
不遠(yuǎn)處,那被王辰起名叫做石之軒的尸傀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爬了起來,卻咚的一下又摔倒。
它就這么反復(fù)著,掙扎著,雙目綠光暗淡。
“它的尸氣要散了……”王辰嘆了一口氣,這般場景,他見過多次了。
沒有隕落在上次自相殘殺之中的尸傀并不止一個,比如被起名為金輪法王和雄霸的尸傀,在坐化前也是這般模樣。
小藥雙目紅了,眼淚在眼眶之中打轉(zhuǎn)。
這半年來枯燥的生活,她無聊了,也會飄出去,和尸傀說說話,看著它們茫然的走動,不免生出一些感情。
“如果不是和我陪練,他還能在這里走上好幾十年吧。”王辰喃喃道。
凝望了尸傀半晌,他卻心中一動,探手掏出了那三條靈紋的尸丹向那尸傀走去。
“石之軒當(dāng)了我的陪練這么久,修為在這群尸傀之中又是最高,我便送他一份禮物吧?!蓖醭降嗔苛艘幌率?,一下子將它推入了石之軒的口中。
小藥呆呆的看了看王辰,很想大喊:“那尸丹真的很值錢的!”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尸丹入口。
石之軒雙目陡然爆發(fā)出綠芒,一下子如挺尸一般站了起來,他干枯的嘴張了幾張,似乎想要發(fā)出什么聲音。
但他聲帶已干枯,就是連最簡單嘶叫也不得發(fā)出,戰(zhàn)斗的本能讓他揮動雙拳撲上前來,而王辰已經(jīng)飄退老遠(yuǎn)。
他茫然的呆立原地,只見王辰揮了揮手道:“石之軒,他日你若修得靈智,可不要忘了龐斑他們那群兄弟,再見了,祝你們不要被其他修者發(fā)現(xiàn)順手宰了?!?p> 話音剛落,王辰眼前卻出現(xiàn)了一行文字。
“低級尸傀,低階修者死于極陰之地,因身前真力不化而催生為尸傀,真力用盡則靈識寂滅?,F(xiàn)機緣巧合重生簡單神智,可修行進(jìn)化,如將其收服可成為助手戰(zhàn)力。機緣強度:小?!?p> “機緣還可以自己創(chuàng)造?”王辰就這般在尸傀一雙干枯眼睛的注視之下思索起來,隱約覺得自己抓住了點什么。
他和石之軒對練時間最久,卻從未出現(xiàn)過任何可以收服進(jìn)化的提示。
思忖了片刻,他大致有了結(jié)論。
天地之間機緣就像是海洋之中的孤島,如果選擇的方向不對,當(dāng)船只航行過去的時候,便會錯過,但如果選擇了正確的路徑,便會獲得機緣,甚至在機緣的身后,還可能存在更大的收獲。
比如眼前的石之軒,如果自己帶走好生培養(yǎng),說不定就化作了飛天夜叉,成為一大助力。
當(dāng)然他也并不想帶著一具尸傀招搖過市。
除了沒有養(yǎng)尸的經(jīng)驗之外,這種囂張的行為會不會順便激怒正道修者斬妖除魔也是難說之事。
“怪不得我總覺得自己可以看見機緣,但機緣就像是在躲著我一般??磥碛鍪滦枰嘀鲃幼鳇c什么才是?!?p> 想通了這點,王辰手足并用,向峭壁之上爬去,他動作十分敏捷,在真力的支持下攀爬毫不費力。
身后,一具穿著破爛僧袍的尸傀,抬著頭,用空洞的眼神一直望著著他一路攀爬而上,消失在懸崖上的霧氣中。
~~
爬山是一件枯燥的事,但若是凝望頂上天空走向新生,便另當(dāng)別論。
王辰覺得心情不錯,每一次攀爬,都像是離破碎虛空更近了一步。
此時已不知攀爬了多久,那陰冷的峽谷氣流早已感覺不到,余下的只是越發(fā)清新的空氣和微帶濕潤的巖石,向上望去,雙壁之間的一線藍(lán)天是那么的誘人。
抓住一塊凸起的巖石,他雙手扣上用力一撐,爬了上來,卻一愣。
只見這處巖石有些寬闊,形狀如同人倒著的鼻子,幾乎有一張大床那么大,而此刻這張大床上竟然躺著一個人。
一個死人。
他躺在在巖石上,雙目未閉,淡淡的看著那藍(lán)色的天空,似乎那天上有他最心愛的女人。
如果不是渾身的骨骼已經(jīng)摔碎,整個人是一個怪異扭曲,且絕對不可能是活人能夠作出的姿勢。王辰甚至要以為這是哪里來的前輩正躺在一處安靜,而又無人的地方看著天上的白云蒼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