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也知道不應(yīng)該,只是真是不習(xí)慣那艷麗的桃紅色,對著娘撒嬌道:“這才求娘賞我一件啊?娘的衣裳好看!”
母親瞪著我道:“就知道拿娘抵事兒!”
正說著,秋媽媽送了早飯來,見了我問道:“姑娘今兒好早!就在這屋里和太太一道用早飯吧?這就讓他們送過來!”
“嗯,煩勞秋媽媽了!”我真有些餓了。
“不煩!姑娘說哪兒呢!”秋媽媽說著出去了。
“你才知道你煩人!”母親接了話茬兒道:“用了早飯,回你房里,試試你那件新衣再說!靈兒的手藝,又有離兒在一旁指點,肯定是好的,瞧你矯情的樣兒!”
桃紅色的豎領(lǐng)斜襟短襖,滾了雪白的風(fēng)毛,銀絲線繡了連理寶相花,雪青色的百折羅裙,一樣繡了銀絲線寶相花云紋,說不出的明媚動人,恰如陽春三月間,新綻枝頭的一簇桃花。
我卻始終覺得太晃眼了,乍一看,或許驚艷,可久了,便只剩亮晃晃的艷俗,實在無物可看。
我后悔了,我還是沒法喜歡這顏色,不是不美,就是不舒服,怎么看都覺著,怎比得上門前那一泓碧水,清明透亮。
“姑娘早該這樣穿了!”母親身后的春媽媽輕輕嘆道。
母親只靜靜的看著一身新衣的我,一語不發(fā)。眼神似有一絲恍惚,半響,母親問靈兒:“姑娘可有合適的頭面?”
靈兒應(yīng)道:“有一副紫玉的,一副瑪瑙的?!?p> 母親點了點頭,向著春媽媽道:“把那副珊瑚的拿來給南兒吧!配這身衣服正合適…”
我依舊忐忑:“娘真覺著好么?”這亮晃晃的顏色…
母親嘴角漫漫浮起了笑意,走至我身前,拉起我的手道:“沒聽你春媽媽說嗎?早該這樣穿了!這若不好,只怕沒得好的啦!”
春媽媽輕輕道:“看姑娘這樣穿,倒想起了太太年輕時候呢!”
我好奇心起:“娘也穿過這樣的顏色?”
母親不語,春媽媽看了母親一眼,回道:“太太年輕時候和姑娘一樣!也是喜歡淺淡的顏色,…不過…偶爾,也會穿一穿這樣粉嫩艷麗的顏色,這樣的顏色在姑娘這樣的年紀(jì)穿,是再合適不過的!”
說完,春媽媽向著母親道:“咱們姑娘真是長大了!”
母親點點頭道:“姑娘大了,可就不中留了…”身邊的春媽媽、靈兒一應(yīng)笑了。只急壞了我:“娘!說什么呢!”
母親溫言道:“這身新衣很好!南兒,試著穿穿吧!莫辜負(fù)了正青春的年紀(jì)…”
我無奈,只得點點頭。
母親伸手,繞起我垂下的一縷發(fā)絲,纏入發(fā)間,接著道:“娘的衣裳再好,也是舊的。新年到了,該穿新衣的!穿新衣,迎新年!我們家南兒,也有個新氣象!”
大年初一,祭拜祖宗。
一大清早,天還沒亮便起了身,穿上了那身桃紅新衣裙,盥洗梳妝,佩戴上春媽媽送來的那副珊瑚頭面。修飾停當(dāng),攜了清兒、靈兒到母親房中。
見離兒早已到了,蜜合色豎領(lǐng)斜襟長襖,牡丹粉馬面裙,一副攢金鏤空頭面,蛾眉淡掃,輕施脂粉?;腥缱兞艘粋€人,不再是那個楚楚可憐的離兒,真真有了大家閨秀的模樣。
因是祭拜大事,見母親神色鄭重,也不敢言笑,只與離兒一并緊跟母親身后,行至宗祠。離兒第一次見這樣的大場面,少不得時時偷眼看我,母親身后的春媽媽、冬媽媽,及盡可能提點于她,這時候是出不得錯的。離兒本就乖覺,舉止間向來中規(guī)中矩,眼見母親看離兒的神色愈發(fā)溫和,顯是滿意的。
長長的鞭炮聲中,繁重冗長的儀式按部就班走過,春媽媽扶著母親回轉(zhuǎn)身,卻見母親身子輕輕晃了晃,春媽媽急忙攙住,我、離兒和一旁的冬媽媽也急急奔到母親身邊扶住母親。
母親眼神有些微渙散,一溜兒劃過眾人,停在我身上,輕輕道:“沒事兒!放心吧!南兒這身衣裳真是好看…”
目光轉(zhuǎn)向我身后,接著道:“蜜合色很合適離兒,你們姐兒倆這樣子的穿戴,才有大家子氣度,很好!我真是有些累了,你們也乏了吧,好了,都回去歇著吧!”
我執(zhí)意陪母親回房,離兒本也要陪著去,無奈母親對離兒道:“這里大小事情少不得要人照應(yīng)著,你妹妹不知事,就讓她陪我回去,你留下幫著夏媽媽、冬媽媽她們收拾收拾吧!”離兒忙垂首應(yīng)了。
回到母親房中,在暖閣榻上安置好了母親,秋媽媽已遣人送來了煎好的參湯。
在母親身后墊起兩個大迎枕,見母親靠舒坦了,我這才一勺一勺親自喂母親服下參湯。
輕聲道:“娘,趁著過年,好好歇著,再有事情,就讓女兒幫著做。那日郎中說過的,娘這是憂思過重,兼平日失之調(diào)養(yǎng),以至氣血兩虧,須得靜養(yǎng)才好,再金貴的藥也比不上娘放寬了心?!?p> 母親微微一笑道:“不妨事,只是這幾日沒睡好,有些頭暈,歇息過來就好了,倒教南兒擔(dān)心了?!?p> 飲著參湯緩了緩,母親接著道:“不過,過了年,有些事情,娘確是要交代南兒操持起來,那時候,怕你還忙不過來呢!”
我急忙應(yīng)了:“沒事兒,有清兒、靈兒幫著我呢!娘!你放心,女兒做得好!”
母親微微一笑,道:“做不好,也得你做,可賴不著別人!”
我好奇問道:“是什么事兒?娘,先說給女兒聽聽,也好做個準(zhǔn)備?!闭f著,放下了盛參湯的青瓷碗,用帕子替母親拭了拭嘴角。
母親挪了挪身子,舒坦道:“不急,你冬媽媽在幫你備著東西,都備了差不多再說吧,還有些時候呢。不過,這些日子,你也別閑著,你離姐姐,還有靈兒的針線活兒,多幫著做做,到時候做起來也應(yīng)手?!?p> “是針線活兒?那沒事兒,女兒做得自然比不得離姐姐,卻也還過得去,放心吧!”我嬉笑著。
母親輕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別頭痛?”
春媽媽打了水來,我服侍著母親梳洗一番,見母親氣色好了許多,這才安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