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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碧如南

第四十五章 并做一處應(yīng)萬劫

江水碧如南 草門柬 2377 2019-11-28 19:45:00

  晚間,天氣冷,吃飽喝足后,我們直接洗漱了,躺在填漆床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正說著,他卻起身,披著大氅,轉(zhuǎn)了出去。

  我擔(dān)心他著涼,急的不行,忙著尋摸了斗蓬,剛披上我的,手里拿著他的,去找人…還沒到門口,他就轉(zhuǎn)回來了,手里拎了一個酒壺,兩個酒盅…

  這個酒鬼,還有完沒完!

  他拉著我又坐進被窩里,拉好被子,扯了斗篷裹著我,遞了一個酒盅給我,斟了酒道:“今天高興!”

  我急著幫他把大氅裹好,聽了這句,才又想起我要問他的,笑道:“我就看著你回來就一直高興,什么事呀?”

  他笑道:“那位陳管事,去與原先那位先生說了,老爺家小公子明年欲參加童生試,請那位先生多多費心教導(dǎo)。那位先生聽了之后,又想了幾日,便來與我商議,這事他只怕力不從心,不如他就留在學(xué)堂,專心教導(dǎo)其他學(xué)生,那位小公子就讓我單獨教導(dǎo)好了。我卻說這樣一來,學(xué)堂還是他一人支撐,只怕他的身子受不住,這些日子,他都是下午暖和了才來學(xué)堂,這天氣要他天天一大早到學(xué)堂,只怕沒幾日,他就得躺下…我與他商議了,不如我上午去學(xué)堂,那位公子也去學(xué)堂,與其他學(xué)生一起讀書。下午,這位先生來學(xué)堂看著,我再去單獨教導(dǎo)那位公子。那位先生覺著這個主意好,他主動與祠堂老爺提了這事,老爺想了想,也覺著這樣還行吧!”

  我去忍不住道:“兩頭跑!你要兩頭跑?你太辛苦了!”

  他吃著酒,又示意我也吃,笑道:“其實和現(xiàn)在也差不多,并不曾增加多少?!?p>  我瞪著他,伸手就揪了他的耳朵道:“你就糊弄我吧!你那時候考童生試當(dāng)然輕松啦,你的功課能和他比嗎?你自打拿起書,家里頭和夫子就是打算著科舉這條道的…”

  他扶著我的手,咧著嘴,道:“好南兒,我們好好說話啊!好好說話!”

  我松了手,想起當(dāng)初,嘆了口氣道:“你沒接著考進士,我知道那位夫子傷心了好久…”

  他卻笑道:“只有我那岳父大人胸襟豁達(dá),他就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總要依著性子去做事,方能成事??偸悄嬷宰樱恢痹谀嫠兄?,這樣的人生還有何趣味,總要趁著年輕,有些個乘風(fēng)快意的時光…”

  我卻知道,兩位父親,為了這個很是吵鬧了幾次…

  舉杯吃了一口酒,這才發(fā)現(xiàn),這話題扯到哪里去了。

  拽著他道:“那位小公子只怕就是讀書識字,從不曾循著科考一途,好好挑揀著讀書、做功課?”

  他點頭道:“所以我不要全接了這活計,就這幾個月的時間,考不上很正常,可那位老爺未必這么想,我若只教導(dǎo)他一人,他仍考不上,那位老爺必不會認(rèn)為,是自家兒子的學(xué)問不好,終究要怪到我頭上…”

  “如今還是你在教導(dǎo),還是要怪你??!”

  他吃著酒,替我攏了攏斗篷,慢慢道:“一來,我是那位先生舉薦的,二來,我不僅僅只是教導(dǎo)小公子,就不能全賴我身上…這些還是那位陳管事說的!”

  我忽的看著他道:“他說的?這主意是他出的?你們都想好了的?才與那位先生說?”

  他吃著酒,點了頭道:“是啊,都是商議好了,才能行動?。 ?p>  我吃驚道:“你們也想到了,那位先生會在聽了陳管事的話之后,找你商議?”

  他點頭道:“估計會,就算沒有,看他的言行再做打算,陳管事還是了解這位先生的脾性的,他果然來找我了,余下的就是順?biāo)浦哿?。?p>  我隱隱有些不安道:“你們這是在算計那位先生呢!”

  他搖了搖頭道:“沒辦法,他也在局里頭,他既跳不出去,我們也不能繞開他,若是不顧而繞開他,倒是我們不尊重他了,他知道了也未必領(lǐng)情,就只能將他也算計進去,我們這樣可沒害他,處處也替他想著的…”

  我明白,點了點頭,卻心疼他要費這許多心思,欺身貼近他,靠著他,而那位陳管事…

  “那位陳管事…”聽得他輕聲道:“只怕是個遇水化龍的人物,只看他的際遇了…這一番周旋,人人承他的情,都記著他的好,就算我是知道他的算計,看著他沒得一分好處的四處張羅,越發(fā)愿意結(jié)識他,這才是真本事。”

  許是喝了酒,我靠在他肩上,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想著,這個小鎮(zhèn)子上也有這樣的人物…卻聽得他道:“如今得像個法子,拖著我們過年不能回家…”

  這一句話驚醒了我,我猛地醒來,振作了看著他道:“襄媽媽…”

  他沉聲道:“是我思慮不周,竟沒想到這個,是啊…我們再與家里鬧騰,過年祭祖必要回家的,不然,成什么了?”

  他展臂攬著我道:“今日襄媽媽說起,倒是提醒了我們,還有時日,趁早打算,沒事的啊!不著急!”

  我思忖道:“你如今要去教導(dǎo)那位小公子,只有這幾個月,就要童生試,這位小公子過年,要放多長時間的假呢?”

  他眼睛一亮,瞇著眼睛,笑道:“過完年,沒多久就是童生試,說不得要辛苦這位小公子,過年也不得安生過了…”我們相視一笑。

  自那時起,他每天回來的越發(fā)晚了,入了冬,本就天黑的早,他就時常踏著星辰、帶著夜風(fēng)歸來…

  那是說的好聽,實際上,每次都是凍得渾身僵硬的進門,帶進一股子冷風(fēng),我急急把他抓到火盆旁,塞個手爐到他懷里,幫他脫下凍得硬硬的斗篷,又濕又臟的靴子…又忙著和迎兒打了熱水來給他泡腳,襄媽媽也在廚房忙著弄晚飯。

  我就與他商議,雇一頂轎子吧,不缺這幾個錢,也就一早一晚的接送他,況且他的束脩是漲了的…

  不管他答不答應(yīng),我請襄媽媽幫忙雇了一頂青衣小轎。又去成衣店給他定了兩件大氅,兩件斗篷,兩件厚棉襖,五雙靴子…成衣店娘子也大氣的送了膝褲、棉帽幾樣小物件。

  我背著他轉(zhuǎn)身去了銀樓,化開了一顆金豆子…

  我是恐慌銀錢不夠使,可我更心疼他這么艱難的支撐著這個家,我們的這個小家…

  我還在想家,想我的屋子,我的院子,可我也越來越喜愛這個小小的院子,如今只剩枯枝的梧桐,還有這一明兩暗的小宅子,是我們溫暖的小家。

  與他離家那時,我是滿心惶恐的,我也擔(dān)心是否如母親所言,我和他離了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成,這一去我們就真是在作死…

  總覺著他既能一個人在外面,游歷這些年,又信心滿滿的要帶了我出來,多少應(yīng)當(dāng)是有些法子、手段,能讓我們活下去。當(dāng)時就像個書里說的賭徒,他是我唯一可以不輸?shù)囊缿{,我就信他這一次,我就堵一次,或許我們就能長長久久在一處,甚而能教家里也接受了…

  倘若…又能壞到哪里…我們既在了一處,大不了一處萬劫不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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