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哄著妞妞道：“南姨再買給芽兒姐姐，可好？”妞妞卻不言語，只靠著梅娘子，也不去碰那荷葉上的麥芽糖。
梅娘子輕嘆道：“看樣子，你也是個慣著孩子的…”
我一愣，心里一酸，可惜我那孩兒卻是個無緣的…想慣也慣不得…
梅娘子已轉(zhuǎn)而哄著妞妞道：“妞妞乖，今日不回去了，陪著梅姨、芽兒姐姐，還有這個南姨，可好？”
妞妞眨了眨眼睛，問道：“姆媽呢？”
梅娘子嘆息道：“你姆媽得回去照顧你嬤嬤?。 ?p> 妞妞搖頭，轉(zhuǎn)身就朝著敞軒，大聲喚道：“姆媽！”扭著身子，掙扎起來，梅娘子急忙哄著她道：“乖??！妞妞乖??！姆媽在干活，一會兒妞妞再去陪著你姆媽，可好？”
妞妞卻不依，掙扎著要去找她姆媽，梅娘無奈，只能抱著妞妞去找錢娘子。
芽兒在一旁摘著菜，嘆息道：“就是這樣，母女倆一個離不開一個，偏偏錢姐姐又立不起來，看著就叫人難受！”
我卻想著，母女自然連心，一個舍不得一個！
可我卻是個不孝的，只盼著得了舅父的消息，也能有母親的消息，一定一定是好好的…母親一定，要好好的…
我拿著幾顆糖出去找妞妞，妞妞就坐在錢娘子的身邊，錢娘子喚她，要她去找芽兒玩，妞妞搖了搖頭，小腦袋輕輕靠著錢娘子，不吱聲。
我在妞妞面前伸開手，對妞妞道：“妞妞喂你娘一顆糖？”
妞妞立即起身點了點頭，捏起一顆糖，就往錢娘子嘴里塞去，與錢娘子道：“姆媽，吃糖，南姨的麥芽糖，可甜了！”
錢娘子看著我不好意思道：“謝謝了，留給芽兒吧！”又躲開妞妞的手道：“妞兒乖?。∧穻尣怀?！留給你芽兒姐姐！”
我笑著回道：“您放心！有妞妞的，就有芽兒的，另留了一份給芽兒的！”
又看著妞妞，搖頭與她道：“芽兒姐姐有！留著呢！還有呢！”
妞妞看了看我，越發(fā)固執(zhí)要喂她姆媽，錢娘子拗不過，只好含了糖。
妞妞這才高興起來，問錢娘子道：“姆媽，甜不甜？”
“甜?。≌嫣?！”
我一轉(zhuǎn)眼看到了錢娘子的繡架，竟然是一幅錦雞圖！
直接用了砂石黃做底娟，這就有了做舊的模樣，最下方的山石已繡出形狀，我只能看出從白到黃，到黃綠，到褐色，再有淺灰、深灰，至少七八個顏色，上方用炭筆畫出的錦雞，半截竹枝，繡架只展開局部，我看到的還只是個大概，看模樣是幅立軸，單看這展開的局部，已是極其雅致。
繡架上方掛著繡線的架子，一溜的繡線幾十種顏色是有的。
我怔怔說不出話，從來只想著繡花就是個飾物，在衣裳鞋襪上，至多桌屏，再就是大些的屏風，家里似乎有一幅四季花卉屏風，也算是精致的繡品了，我從來沒上眼仔細看過。
如今看著他們一針一線繡將出來，莫名心頭一熱，眼睛有些酸脹…
錢娘子眉目清秀，卻略顯憔悴，身量嬌小，衣裳簡樸，隨意挽就的螺髻上系著帕巾，身上再無其他飾物。正端坐椅子上，聚精飛針走線，妞妞乖巧依在姆媽身畔。
我轉(zhuǎn)身，錢娘子身側(cè)還有一個繡架也是繃著繡樣，罩著絲絹的，那是芽兒說的孫娘子的繡架。我心癢癢的，想去揭開絲絹看看，揣度著，又會有怎樣的驚艷！
按耐著，繞著孫娘子的繡架走了兩圈，還是回到妞妞身邊，蹲下身，輕聲道：“妞妞，芽兒姐姐在忙，我們?nèi)蛶退?，可好？你姆媽就在這里繡花，一會兒我們就回來，可好？”
妞妞看看錢娘子，抿著小嘴，輕聲道：“和姆媽在一起！”
我急忙點頭道：“在一起，一定在一起，我們只是去看看芽兒姐姐，去幫幫芽兒姐姐，可好？”
錢娘子也笑著對妞妞道：“去吧，去看看你芽兒姐姐！”
妞妞這才拉住我的手起身，又望著她娘道：姆媽叫我！”
錢娘子笑著點頭道：“好！到了時辰姆媽就叫你！”
牽著妞妞回到西小院，芽兒正準備給我熬藥，我接了過來自己熬藥，還叫芽兒給妞妞也安排個活計。
芽兒想了想，搬了個小杌子讓妞妞坐我身邊，指著晾衣繩上的衣裳道“妞妞啊，就看著這衣裳，有沒有被風給吹走了，好不好？妞妞記著啊，天色暗了，要天黑了，提醒芽兒姐姐收衣裳??！”
妞妞正兒八經(jīng)一坐，就盯著衣裳點了點頭道：“記下了，芽兒姐姐！”這幅認真的小模樣，把我們都逗笑了。
妞妞卻癟了癟嘴，指著衣裳道：“姆媽繡花，妞妞看衣裳，嬤嬤睡覺，衣裳掉了，妞妞撿起來給嬤嬤，嬤嬤打妞妞…”說著眼睛就紅了…
我心疼的不得了，急忙摟著她，輕輕撫著小身子道：“妞妞不哭啊！妞妞最乖了，擦了藥就不疼了，以后我們躲遠些，躲著嬤嬤??！”
妞妞靠著我道：“還在疼…躲著嬤嬤，嬤嬤罵！”
這才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哪有這樣不講理的人，怪道芽兒叫她老虔婆！怪道梅娘子要錢娘子將妞妞就留在繡坊。
我不禁問道：“妞妞的爹爹呢？”
妞妞抬頭看著我道：“爹爹在船上！”
芽兒道：“她爹爹是個船家，有了活計一日到晚都在船上，晚上回來，她奶奶也差不多要睡了，天氣不好那些日子才在家，見了她嬤嬤打罵她和她姆媽，不攔著還好，攔著就是被罵成不肖子，也是拿自家這個姆媽沒轍！”
也就是說，都是他們家這個老太太壞事！
芽兒嘆息道：“他爹爹待她們母女還算好的，可是不著家呀！”
我跟著嘆息道：“著家只怕也管不得他的母親！”
芽兒道：“就是??！我去炒了菜，我們一會兒吃飯！”
我立即拉著芽兒問道：“可有雞蛋？給妞妞蒸個雞蛋羹吧！”
芽兒撓了撓發(fā)間道：“有！梅姐姐也說妞妞來，就給她蒸個雞蛋，只是我總是蒸的老了，就干脆整個煮了…”
我笑著道：“我來吧，這個我還是會的…”
我上手幫了芽兒，才發(fā)現(xiàn)，其實也不是芽兒蒸的不好，只是芽兒總是蒸上鍋，就忙其它的，待想起來，不用想肯定老了。
我打了蛋液，擱少許鹽、油，摻溫水，待鍋里水沸了，將碗放入鍋中，蓋子不蓋嚴實。一刻鐘揭蓋，嫩泱泱的雞蛋羹出爐，再來少許蔥花，少許醬油，正正好！
妞妞很大方，給我們每人的碗里都舀了一小勺雞蛋羹，梅娘子舀了一勺玉米糊，給妞妞拌著雞蛋羹吃，妞妞自己端著小碗，低著頭，吃的小腦門都冒汗了。
芽兒問她道：“南姨蒸的好吃吧？”
妞妞頭也不抬，只點了點頭，直到吃完了放下碗，我們才發(fā)現(xiàn)，小鼻子、小臉頰都蹭上了蛋羹、玉米糊，還在舔嘴唇…
也不管我們都在笑話她，這都成了小花貓了！
拉著我的衣襟道：“南姨，太好吃了！謝謝南姨！”說著還打了個飽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