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我被一團團煙氣嗆得難受,拿出帕子捂住口鼻。
張嘴想呼喚彩屏彩珠卻又吃了一大口煙下去,一瞬間眼淚都被嗆了出來
孩子嚎哭不止,我逆著風(fēng)向摸索著艱難地往聲源處走,越走近越熱,越走近四周越紅。
我猛的想到了那一天中原結(jié)親的隊伍,一樣的紅色,一條把我吞噬的火龍。
孩子哭聲越來越大,我不安極了,再顧不得什么,在黑煙里簡直是橫沖直撞了,只想快點找到他。
“哎呀!”不知被什么鈍物突然絆住了腿,我重重跌下去。
“??!嘶——”地上怎么會有一地白花花的碎瓷?!一片片地全扎進了我的血肉里,被我的鮮血染紅一片
“哇——哇——”孩子的哭聲越來越急促,我在地上艱難地爬著過去,每挪動一分,瓷片就更扎進去一分,拖出一條長長的血印來。
可我完全顧不得已經(jīng)被磨得被扎地血肉模糊自己,瘋了一樣地爬著。我只想找到孩子,我的孩子
突然,孩子的哭聲像瞬間斷弦地古琴般戛然而止!
我徹底失了心神,胡亂貼著地面掙扎想站起來,可越掙扎越痛越站不起來,還又吞了好多黑煙下去,嗆到了心肺里,呼吸艱難。
我第二次經(jīng)歷這樣的絕望,我不敢想象孩子現(xiàn)在是怎么了,眼淚鼻涕糊了滿臉,我自己卻連動都動不了,無力和絕望風(fēng)暴一樣席卷著將我撕碎。
我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呼氣,驚恐地環(huán)視四周,孩子就在我身邊的搖籃里咬著手指酣睡。
“還好還好,一個夢中夢罷了,還好還好”我不住地?fù)嶂乜陧槡狻?p> 夢里絕望的感覺還縈繞在我心頭,我的一雙眼睛根本不敢從他身上移下來,生怕下一秒他就消散了。
平靜了心神,我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想碰一碰他睡熟的小臉,但還沒碰到又縮了回來。我手太涼,怕擾了他的好夢
“娘娘?”彩珠撥開紗簾走過來“您醒啦”
“噓”我比了個悄聲的手勢。“彩珠,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我壓低聲音詢問
“戌初”彩珠用口型回答我
“戌初了?我竟睡了這么久?”
“娘娘今日生產(chǎn),格外辛苦,難免睡得久些”彩珠扶我坐起來,小聲說著,給我后腰上墊了個軟枕
“咕—咕—”我肚子居然餓得叫了
彩珠聽見了,用帕子捂著嘴笑“娘娘餓了吧,早讓小廚房備好了補湯,我這就去給娘娘端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彩珠走后,我坐在床沿上伸手輕輕搖著搖籃。
經(jīng)歷剛剛那場夢,現(xiàn)在看著孩子的平靜睡顏,我心里生出了股劫后余生之感。專注地看著他,不知不覺就輕哼起了印在我腦海的歌謠
“小馬兒,小馬兒,快快跑,背后有豺狼,前面是朝陽;
小馬兒,小馬兒,快快跑,身后蜂蝶忙,前面是氈房;
小馬兒,小馬兒,快快跑,跑到阿媽身旁,阿媽為你摘月亮,月亮伴你進夢鄉(xiāng)……”
唱著唱著我眼前浮現(xiàn)出了阿嬤的臉。我自小就喜歡粘著阿嬤,第一次聽這調(diào)子,也是玩累了躺在阿嬤的懷里,聽著聽著就睡熟了。
后來阿嬤把這小調(diào)交給了我,而我現(xiàn)在也成了阿媽,可卻再沒有人為我哼唱這支歌了。
看著我的孩子,想必就和阿嬤看著當(dāng)初的我一般吧。思及此,我忽的就模糊了視線
有人挑簾走入房中,我以為是彩珠,抬頭一看,卻是皇上,他手里還端著碗湯
“阿翎這是怎的了?”我沒來得及收住表情,傷心神色全被他看進了眼里
他在我身旁坐下,一手端碗,一手摟過我的肩,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溫暖
“我想阿嬤了”我聲音低低的像只受傷的小獸,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溫度,也忘了顧上自稱“妾”的中原禮儀
他卻沒有苛責(zé),只將碗放在小幾上,輕輕把我圈在了懷里。
一如既往地溫柔聲線在我頭頂響起“阿翎不哭啊,以后阿嬤在天上看著你,瑾哥哥在身旁保護你,阿翎會很幸?!?p> “還有孩子,我們的孩子”我補充到
“嗯,對。還有孩子”他回答得好似有些輕輕飄飄,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但今天經(jīng)歷得實在太多,我格外敏感的把頭從他懷里抬起來“瑾哥哥你…不會不喜歡我們的孩子吧”
“怎么會,朕只是更喜歡女孩兒罷了”。他低頭看著搖籃,孩子睡得正香甜,他的神色慢慢柔軟了下來,嘴角漸漸上揚“不過男孩兒也很好,可以幫朕保護你”
他抬頭看我,又恢復(fù)了以往溫柔神色,左頰泛起淺淺的梨渦。“阿翎,這是我們第一個孩子,你想取個什么名字呢?”
“瑾哥哥覺得呢?”見他這樣,我還是存了兩分狐疑
“朕之前也想過,但都是女孩兒的名字。至于男孩兒么……”
“單字一個‘琞’罷。音同‘圣’,又有日月相照,玉字為旁。日為朕,月為你,玉為這個孩子,你看如何?”他在我的手心寫著這個名字,一筆一劃,格外認(rèn)真。
應(yīng)該是我的錯覺吧,他這模樣,怎么可能會不喜歡呢。
我放下心來,瞧著他不自覺彎了嘴角“是個很好的字。寓意好,而且一個字里包括了我們一家人,瑾哥哥有心了”
我回握了他的手“孩子也一定會喜歡的,對吧”
“你的手還是這么涼。”他好像沒有聽見我的問話,注意力轉(zhuǎn)到了我的手上,轉(zhuǎn)身端起了湯碗。
“朕差點都忘了,湯還沒喝,別放涼了”他舀了一勺湯,遞到我嘴邊,溫柔地注視著我。
我看著他的雙眼,很深的墨色,像一潭蕩著柔波的湖水,風(fēng)軟浪輕。
第二日午膳后,皇上終于下達了對林姿的處罰決定。
琞兒抱去了乳母那,清蘊正喝著苦茶,我一邊擦嘴一邊聽小太監(jiān)回報。麗妃的罪名是恃寵而驕、擅闖御書房,罰奉半年,禁足一月。
“什么?這分明是殘害龍嗣,為害皇后!”清蘊氣得把茶盞重重拍在了小幾上,小太監(jiān)嚇得一骨碌跪下去不敢抬頭
“你們都下去吧”我揮了揮手,感覺格外疲憊
“阿翎,蕭懷瑾實在欺人太甚了些!”清蘊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宮中皆知林姿讓你差點落得個一尸兩命的下場,蕭懷瑾卻處置得這樣輕,以后誰還認(rèn)你這個皇后?他把你們母子倆置于何種境地?”
我看著她替我不平的神色,不知如何回答。
我做了十四年草原的公主,這十四年來所受的委屈都遠(yuǎn)不及做一年中原的皇后受的多。
皇上,我的枕邊人,我孩子的父親,可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從來都沒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