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哥哥去御書房后,我便讓人把那滿桌的膳食都撤了。
打發(fā)了其他的人出去,整個宮里只留下清蘊若柳和彩屏彩珠。
捧著茶杯坐在凳子上,仰頭喝了一大口苦茶。“誒!”清蘊伸手想阻止我,怕我被苦到,茶還是那釅釅地苦茶,可我已覺不出苦味。
“娘娘……”彩屏走到我身邊來,接過了茶杯
“您昏迷的這三日,宮中都變了天了”
“是啊,阿翎。蕭懷瑾雷霆手段,出事的當天晚上就查明了事情原委,直接帶著禁軍圍了將軍府”
“你說這事也奇了,林將軍那些府兵居然沒一個聽他命令的,全都倒戈向了禁軍”
“姓林的在京中也有不少舊部,平時一個個都是跋扈囂張模樣。也不知蕭懷瑾用了什么法子,那些舊部沒一個舉兵來救”
“我以前一直不喜他,覺得他虛情假意,可這件事讓我都對他佩服三分”
清蘊坐到我身旁來,我將頭靠在她肩頭,她握了我的手“現(xiàn)在的林家,再也掀不起風浪了。這也算,為琞兒…報了仇罷”
她說到“琞兒”二字,聲線都是顫的。我知道,在這宮里對琞兒的死,除了我,她就是最痛心的人了
我也不說話,只是靠在她肩上
若柳依舊坐在下首,即使她擔心我,在這種時候,她也沒有逾矩
聽見清蘊直呼瑾哥哥大名,就算她面上露出幾分驚詫之色,但也很快便隱去
“也不知那林將軍知道林家一脈全毀在了自己幺女手里,是個什么心情”她還是第一次話里帶著這樣明顯的嘲諷語氣
可她的眼神,卻是悵然若失般只直直看著手中茶杯。
我不知道她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我也不愿去想。就算我什么都不干只是坐著,也覺得喘不過氣來,更無心想別的事
“是誰?”我開口,嗓音喑啞
“娘娘指什么?”彩珠問
“放火的人,林姿指使誰做的?”
“是她的貼身大宮女——寶絹”彩珠垂了眼睛回答我
“在哪?”我坐直了身子,盯著她
“在…”彩珠有幾分猶疑
“就在宮里,皇上怕她畏罪自盡,派了專人看管”彩屏全盤托出
“帶我去”
“娘娘,那寶絹受了刑,模樣可怖,關押處又臟亂偏遠,娘娘這幾日受得打擊驚嚇太多,還是別去了罷”彩珠急急的看著我說
“無妨”我已經(jīng)起身?!皫胰ァ蔽铱粗势恋难劬τ种貜土艘槐?p> 彩屏低頭下拜“我也正有此意,決不能輕饒了她去”
“阿翎,我陪你去”清蘊跟著我站起,堅定的看著我
“娘娘,民女也陪著你”坐在下首的若柳也走上前一步
一行人坐步攆出發(fā),彩屏彩珠在前面帶路。我抓著玉兔墜子放在心口,對于即將要見到的這個縱火犯,恨得握緊了拳
遠遠的就看見那處宮室外圍了一排禁軍,我們走進、下攆,禁軍們皆恭恭敬敬抱拳行禮
“皇后娘娘想去見見那縱火之人,可否勞您帶個路?”彩屏下拜回禮,問了門口一個禁軍
“不敢不敢?!蹦墙姷皖^抱拳“皇上吩咐了,這欽犯全憑娘娘處置,皇后娘娘且隨小的來”他彎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隨他走進,一路都有禁軍看守。
這宮里最不缺的就是空著的宮室。這宮室建在背光處,越往里走,越暗越冷
按例這樣罪大惡極之人應押至宮外的刑獄司里等候發(fā)落,瑾哥哥把那縱火犯關押此處,還是為了我方便
轉過一個拐角,就看到了那寶絹,被縛了手,扔在地上。她的宮裝因為受刑,已變得破爛不堪,整個人蜷在冰冷的地上,像是昏死了過去
“皇后娘娘,您還有什么需要就喚小的,小的在屋門口等著娘娘”帶路的禁軍低頭施禮,轉了出去
我們旁邊就放了一個盛了滿滿冰水的大木桶,還沒等我出手,彩屏就揚手舀起一瓢,對著她就潑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她被激得驚醒,胡亂在臉上摸了幾把,撥開發(fā)絲看著我們的方向
我走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盯著她“就是你放火燒死了大皇子?!”我的聲音比冰水還要冷,翻涌著壓抑的怒氣
清蘊站在我身側,看著她的眼神里也盡是憤怒
她撐著身體坐起來,低頭,面色平靜、無波無瀾“是奴婢做的”
看她這般不痛不癢,我胸口劇烈的起伏“為什么?林姿指使你,你就去做?你知不知道這有什么后果!”
她只低頭不說話
“你啞巴了不成?有膽縱火害死大皇子,沒膽回話?!”彩屏氣得問出口,向前走一步,欲抬起寶絹的下巴
“我來吧!”彩珠搶先上前一步,“問你話呢?你為什么要怎么做?皇后娘娘和大皇子與你可有仇怨?”
“無仇、無怨”她依舊低著頭
“那你這般害我們母子,到底為了什么?”我扶著清蘊的手,向她更走近一步,聲音氣得顫抖。
“做奴婢的,主子說什么就做什么罷了”她毫無悔意地跪坐在地,仿佛她害死的不是兩條人命,只是路邊的花樹草木
“你這是愚忠!跟著林姿,連良心都跟沒了嗎?琞兒何其無辜!”
她又低頭不說話了。
“你可是被威脅?可有把柄被林姿捏在了手中?”若柳皺眉開口詢問
她搖頭“沒有”。
“咳咳咳…那你這,咳咳…你這到底是為了什么?”清蘊被她氣的咳疾都發(fā)了,扶著我的手都微微抖著
“奴婢已經(jīng)說過了,不過是遵從主子的命令罷了”她手被縛著,看著我行了一個不標準的大禮“娘娘就給奴婢一個痛快罷”
她平靜又冷靜地說出這句話,語氣沒有絲毫變化,連眼睫都未眨。
我看著她連連搖頭后退“你沒有心!簡直不可理喻!”
甩袖出門,已到了日暮時分。一路快步走到大門外,不住地深呼吸平復心情?!霸趺磿羞@樣的人呢?
殺了人都無動于衷?還上趕著求著赴死?”
我想不通,誰都想不通。
那個帶路的禁軍也跟著我們出來了,他低頭抱拳“娘娘要如何處置這欽犯?”
我吐了一口氣,閉眼擺了擺手,沒有回頭
“就地,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