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處一室,她和蕭瑜的交談,自然都給她聽在了耳中,所以,她出言戲弄,卻也不單是基于水塘所見??催@樣子,她是誤會得很了,將我們也看作了一對少年情侶。哎喲,這可如何是好。
王梓禾言念及此,臉紅過耳,垂下了頭不再說話,心中升起別樣的感受。鄭因也是想到密室之中的旖旎時光,抿嘴而笑,臉飛紅霞。
只有鄭巖起不知所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連問幾遍,見沒有人理睬,便氣呼呼的甩開大步,當(dāng)前走了。
天色向晚,夜幕輕柔,一輪明月升上屋脊,掛在柳樹梢上。清風(fēng)徐吹,落葉飄零灑落,草地里蟋蟀唧唧而鳴,應(yīng)和著池塘中蛙聲響亮,前呼后應(yīng),連成一片。
只見竹葉搖曳,陰影晃動,次第落在一個人的身上。那人矮胖身材,呼吸粗喘,趴在一塊大石后邊,探出了半個身子向外張望。他緊張不安,左右顧望的時候,正見到他面色枯黃,一張?zhí)撆侄嗳獾拇竽?,這時汗津津的閃出黃光,正是永安幫的黃梁棟。
過了片刻,黃梁棟探起身來,左臂揚起,對準(zhǔn)了路上。路上傳來的腳步聲幾不可聞。他左臂揮動,一支響箭射出,發(fā)出嗚嗚的嘯叫,疾向那人射出。隨后是當(dāng)?shù)囊宦暣囗?,嘯叫聲中斷。
來路上悄無聲息,不知那人是死是活。
黃梁棟站起身來察看,忽聽來路上風(fēng)聲呼呼,有什么東西旋轉(zhuǎn)而過,噌的一聲,將他的左臂齊齊斬斷,帶起一蓬血霧,又轉(zhuǎn)了回去。
去如疾風(fēng),來若閃電,勢頭飄忽,速度快極。
黃梁棟本來氣喘如牛,顯然是心中緊張,誠惶誠恐,這時事到臨頭,反倒沉寂下來,他眼望著斷肢落在地上,手背翻轉(zhuǎn),掌心正蓋住了鞋面,似乎是不敢置信,一聲慘呼悶在了喉中,片刻之后,才轉(zhuǎn)化為恫嚇之詞脫口而出:“你休猖狂,幫主轉(zhuǎn)眼……”
接著深深吸了一口氣,似是感到疼痛,要驚呼出聲,卻見那旋轉(zhuǎn)暗器嗚嗚劈風(fēng),又再飛來。
原來那是一柄月牙彎刀,形如彎鐮,雙面開刃,旋轉(zhuǎn)而出的時候,鋒刃寒光閃閃,顯然鋒銳無比,斷人肢體,猶如砍瓜切菜。黃梁棟直直站著,陡然向后仰倒。
他的首級應(yīng)聲落地,腔子中躥出一股熱血。
那腦袋滾落在草叢中,彈跳幾下,泡在了塘邊,染紅了水草黃泥。黃梁棟仰面朝天,雙目猶然睜著,只是沒有了神韻,眼神空洞,光芒暈散。雙眉緊蹙,顯出困惑多于驚愕。
顯然是他到死也猜想不到,會有人這般心狠手辣,動輒取人首級,奪人性命。
彎刀濺著血霧,遁入夜色,又聽錚的一聲輕響,彎刀又旋轉(zhuǎn)著飛了回來,直向那人身后飛去。他似是未加察覺,仍是步下不停,來到洼地邊上,才看也不看,反手撈去,食指頂起,在急速旋轉(zhuǎn)的彎刀手柄處一勾,彎刀調(diào)轉(zhuǎn)方向,被他托在掌心,連抖幾下,消去了旋轉(zhuǎn)力道,才四指撥轉(zhuǎn),將彎刀刃外柄內(nèi)的拿在手中。
動作熟練至極,顯然這樣背后盲接,操練已久。
他探頭觀察,月光透過竹影,照在他的臉上,顯出面孔清瘦,頰邊淺淺的酒窩,原來是一張自來笑的臉孔,剛剛行兇殺人,仍然是嘴角翹起,眼睛瞇縫,似乎帶著隱隱笑意,正是那位富商華先生。
他抓住黃梁棟的胸襟,將彎刀的血跡擦拭干凈,緩緩插回腰間的刀鞘。手勢靈活,但仍可看出是帶著黃皮的連臂手套,使手指臃腫,褶皺隱現(xiàn)。
如果蕭瑜能夠看到他模樣,看清他雙臂上的黃色手套,或者就能認(rèn)出,這位華先生原來另有一個身份,還是那晚在梅姨家中竊書的蒙面人。
如果蕭瑜能夠進(jìn)一步看到華先生身影晃動,瞬間轉(zhuǎn)身過去的動作,仔細(xì)想想,便就會記起,這位自稱華先生的富商,原來他們早就見過。當(dāng)時他在觀看萬伯賣藝之時,第一次竊財而不得的之人,就是這位華先生。
來路上一人奔近,那人手持兩把短劍,一劍向外,一劍反握,身影頎長,氣度高雅,正是永安幫的幫主元鋒。他的臉上罩著一層陰影,閃爍不定,一步一頓的靠近了過來,急速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又抬眼望著對方,神色戒備,道:“在下元鋒,請教閣下尊姓大名?是廣西飛劍齋的朋友嗎?”
華先生嘿然冷笑,道:“元幫主既然派人盯梢,暗暗追蹤我十幾天,那是起了疑心,要來摸華某人的底子來著,又何必揣著明白裝糊涂,明知故問?”
元鋒的心思被他道破,面色一寒,心中暗自戒懼,頗有些后悔今日獨身前來,只怕有些冒失,要陷身危局。
他斜眼向來路看去,要打量退路,隨即心中一凜,想到了極可怕的一件事情:該是自己派人追蹤,不僅已被他識破,而且還將計就計,引黃梁棟來到這里,讓他向自己傳訊,引來此地。
這樣看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最終的目的,是要著落在我元某人身上。
想到了這一點,自然是懊悔不迭,這個如意算盤不該打得這樣討巧,正碰到了硬茬子,這一下惹禍上身,難以避免。
原來,當(dāng)時萬仲平從火中救出蕭瑜,在僻巷中跟嚴(yán)迅交手,幾次勝出,逼得他固守承諾,不向外人稟告自己的身形住處。
嚴(yán)迅為人正直,說話算話,對此事守口如瓶,從來不向外人講述。他是練武之人,對于慘敗在別人的手下,自然耿耿于懷,不能釋然。晚間獨居無事,就在院子里模擬當(dāng)晚的情形,一邊獨自拆招演練。
他口中喃喃有詞,努力復(fù)述,手上有樣學(xué)樣,揮推劈打,復(fù)原當(dāng)時情景。嚴(yán)迅悟性一般,又沒有名師的指點,對于萬仲平的綿云掌知之甚少,只靠單獨推演,一招一式的循序漸進(jìn),不要說掌法精髓,光是招數(shù)變化,就難以索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