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三個媒(6)
林家的米醋有了銷路,生意好時一天能賣出一兩壇,雖不能大富大貴,但家里好歹有個進(jìn)項不是。
生活好了,林九指昔日那些狐朋狗友自然如逐臭的蒼蠅般蜂擁而至,個個嘴巴跟抹了蜜似的,為了鼓唆他去賭錢,將他吹得堪比財神下凡、比干轉(zhuǎn)世。
剛開始林九指還滿懷重整家業(yè)的雄心壯志,果斷拒絕他們??闪遗吕p郎,況且他本就不是意志堅定之人,被狐朋狗友吹捧久了,人就如靈魂出竅般飄起來,心想“大賭傷身小賭怡情,我就賭一把,不管輸贏都立馬回來!”
這防堤的口子一開,立即被善察言觀色的損友識破,一干人立馬架著他半強(qiáng)迫半自愿地去了賭坊。
一入賭坊深似海,哪里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林九指第一把就贏了,樂得他滿臉通紅,下意識又繼續(xù)下了第二局……以至于中午出的家門,披星戴月了才回。
林九指哼著小曲兒,饑腸轆轆地回到家,見到家里倆個女人倚門盼望的眼神,再回想自己中午出門時是借口朋友有事要幫忙,頓時覺得自己真不是個東西,立即狠狠地刮了自己一大耳光,繼而掩飾性地道,“朋友相邀,我一時忍不住……不過你們放心,我沒輸錢,”
燕娘還沒說話,林老娘就心疼得叫嚷起來,“清兒,疼不疼?你怎么這么用力??!出去一天,累了吧?快洗洗手,咱們吃飯吧!”
“娘,我沒事,您別擔(dān)心?!彼贸鲆粋€沉甸甸的荷包,有些得意地道,“還賺了一些哩!”
“……”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畫面,叫原本有滿肚子話要說的燕娘,默默地將話咽了回去。她暗想,‘嬸子說得對,從來只有賭鬼輸?shù)脙A家蕩產(chǎn),卻未見過哪個開賭場的窮困潦倒。他既不肯好好過日子,那就趁機(jī)給他一記痛擊!’
三人吃過飯,分別洗洗睡了。
燕娘夫婦二人躺著床上,燕娘今晚一言未語,勾起了林九指內(nèi)心的一絲愧疚,“燕娘,我今天……”
燕娘靜靜地看著他,突然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輕聲道“清郎,我的葵水有十日未至,可能是有身孕了?!?p> 林九指仿佛被這句話重重砸中了腦袋,許久都回不過神來,“真的?”他的手顫顫巍巍地?fù)崦嗄锏亩瞧ぃ瑒幼鳂O輕,那肚皮溫?zé)崛彳?,隨著呼吸起伏,微不可察。林九指卻覺得是觸摸到了孩子的呼吸,興奮得語無倫次,“燕娘,這,這是孩子在動?”說完立馬起身穿衣服,“我這就去告訴娘!”
“等等,”燕娘拉住他,嗔怪一句,“事情尚未明了,你急什么?若是讓娘空歡喜一場,豈不掃興?何不等上一段時間?”
“對對對,你說得對!”時有懷孕未滿三個月不宜外傳的習(xí)俗,林九指不疑有他,喜滋滋地道,“到時候咱們再給娘一個大驚喜!”
‘大驚喜?只怕有驚無喜!’她心里冷笑,面上卻柔柔弱弱地道,“清郎,你是我和娘的天,是林家的頂梁柱,你好,我和娘才好。你能不能,不要再去賭場了?”‘我最后給你一次機(jī)會!’
燕娘輕聲細(xì)語,反叫他愧疚不已,他信誓旦旦地保證,“好好好,都聽你的,我不去了!從明天開始,我好好干活好好掙錢,咱們的兒子以后要讀書考科舉當(dāng)大官,他爹,也就是我,現(xiàn)在就得攢束脩了。”
林九指果真消停了幾日,即便那些狐朋狗友再相邀去玩也不答應(yīng),每日老老實實在家釀醋,只是一張臉上的笑容從早掛到晚不曾卸下,搞得林老娘還疑惑不已。
奈何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前些日子林家行事高調(diào)花錢如流水,早被別有用心的壞胚子看在眼里記在心上,合伙設(shè)計做局要詐他一筆,哪會容許到嘴的王八不上鉤?
見他始終不肯出來玩耍,便以買醋要他送貨為由騙了他出去。這一去,便如羊入虎口,又被人慫恿賭一把,結(jié)果自然是早早出門傍晚才回,回來時紅光滿面,眼睛還殘留遮都遮不住的亢奮。
連續(xù)兩次下賭都贏了錢,比賣一個月的醋還掙得多。林九指已經(jīng)把之前對燕娘的保證拋之腦后了,他想,‘早起貪黑忙不停,賣一壇醋不過掙十幾文錢,何時才掙夠孩子的束脩?眼下我財運旺盛,不過賭一把就能贏幾十文,何不趁此機(jī)會撈一把?只要掙夠了束脩我立馬收手!’
借口都找好了,豈有不大展身手之理?林九指活也沒心思干了,一找到機(jī)會便往外跑,剛開始還遮遮掩掩,到后面便徹夜不歸。
燕娘勸他,反叫他理直氣壯地反駁,“我可是為了咱們兒子的束脩才去的!”
瞧,甩鍋甩得多好!
“……”燕娘沉默了。
可賭錢有輸有贏,贏了想乘勝追擊,輸了自然要加大籌碼扳回本,于是林九指賭得是越來越大。生意做不成了不說,連前些日子掙下錢都輸光了。
林老娘是慈母不舍得打罵,燕娘又勸不住他,已然輸紅了眼的林九指急于翻本,便將燕娘置辦的值錢家什拿去當(dāng)了,換得賭資再戰(zhàn)江湖。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家什被他當(dāng)了七七八八,林九指又開始偷燕娘妝柩匣里的錢、小件的首飾……一旦得了錢便幾日不歸,歸來時眼下淤青渾身濁氣。
若是燕娘再勸,他便拍桌拍碗,氣呼呼地罵道,“你一婦道人家懂什么!等我把本拿回來,我就不去了。煩死了!”
這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夫妻倆就吵架,軟弱無能的林老娘只能暗自垂淚,理智上她知道燕娘沒有錯,可情感上她又不舍得責(zé)備林九指。
……
“不——你不能拿走那簪子!”凄慘的哭聲又響起,狗皮巷的街坊搖搖頭,這林九指真不是東西,得了這么好的媳婦不知道珍惜,還偷媳婦的嫁妝去賭,真該千刀萬剮!眾人雖是這么想,卻都不去幫勸,只見林家門口大開,哭得滿臉涕零的燕娘正拉著林九指的胳膊不讓他出門,她可憐兮兮地哭道,“家里沒米沒柴了,你若是把簪子拿走,我拿什么換米?”
而手里攥著一支金燦燦簪子的林九指卻毫無憐惜之情,胳膊一個用力將她甩開,“等我掙夠本了就回來!”明明眼角余光看到燕娘跌倒在地也不停,快步往外走。
燕娘趴在地上,大聲叫道,“你別走!”她惡狠狠地叫道,“林家清——娘都病了,難道你也要將這救命錢拿走嗎?”春夏之交,忽冷忽熱,最容易生病,況且林老娘心情不郁,邪風(fēng)極易入體,這些天渾身酸痛無力,已經(jīng)躺在床上好幾天下不來了。
林九指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道,“我一定會把錢贏回來的,到時候我給她找個好大夫!”說完便飛快地跑了。
“好好好!”燕娘停止了哭泣,連聲說了三個好字。她緩緩起身將大門關(guān)了往屋里去,有那眼見的街坊看到她裙上有些斑斑點點的血跡,便交頭接耳地低聲議論,“這林家,只怕是要出大事了!”
春末多雨多雷,這天才過晌午,便有狂風(fēng)大作,天空烏云密布,黑壓壓的云層將整個象興府城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宛如夜晚。
一場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
本應(yīng)躲在家里的燕娘卻在此時拍響了街坊鄰居的門,“嘭嘭嘭——”響聲極大,鄰家的婦人不得不出來開門,只見她臉色慘白神色慌張,慌忙問,“燕娘,怎么了?”
燕娘手腳發(fā)抖,“我原本想叫婆婆起身吃飯,誰知怎么叫都叫不醒,怕是不好了,嬸子,您能不能幫我去叫我家清郎回來?”
“這——”鄰家婦人為難,若是平時還好,可眼下準(zhǔn)備要下大雨,狂風(fēng)簡直能把屋頂都掀開,哪個敢出門?萬一被掀飛的屋瓦砸中豈不遭殃?
燕娘見她一臉猶豫,便連忙道,“嬸子,不若這樣吧,您幫我看著我婆婆,我自己去找清郎!”
那婦人大驚失色,“你瘋了!”她看一眼燕娘裙擺上的血跡,“你如今身體不適,這鬼天氣如何出得了門?”
燕娘搖搖頭,“婆婆的命要緊!”便沖那婦人行禮,“我婆婆就拜托您了!”說完,連蓑衣都不拿便沖出去。
鄰家婦人如何喚了其他的街坊去林家守著不提,單說這燕娘,身子瘦瘦弱弱的一個人,被狂風(fēng)吹得搖搖擺擺,獨自奔走在空蕩蕩的街上,撕心裂肺地喊道“清郎——清郎——”
“嘩——”大雨傾盆而至,將沒有任何遮擋的燕娘澆個通體濕透,渾身冰涼??伤_步不停,一家一家賭坊找過去,“清郎——清郎——娘快不行了!你趕緊跟我回去吧!”一條街喊下來,嗓子又疼又腫,仿佛被刀子割過般。
燕娘找了幾條街,還是那看不過眼的賭坊打手可憐她才把林九指的行蹤告訴了她,等她來到林九指所在的賭坊門口,整個人已經(jīng)宛如水鬼一般,渾身沒有半點血色,身子不斷打抖。
賭坊看門的人自然不讓她進(jìn)去,她便在門口費勁全力地叫道,“林家清——你出來——”
有好事者聽到叫聲,用手肘捅捅林九指,取笑道,“嘿~你媳婦找上門來了!”
林九指正賭得臉酣眼熱,頭也不抬地道,“不理她!”他兩眼緊緊地盯著莊家手中的色子盅,跟著其他賭徒喊道,“大!大!大——”
誰知莊家一開蓋,是小。
林九指立即如漏了氣的囊袋,頓時神色萎靡。卻剛好聽到燕娘在門外那一聲凄厲若鬼的叫聲,“林家清——娘死了!”
林九指心一慌,這消息宛如晴天霹靂,打在心頭。他一哆嗦身子,連賭桌上的籌碼都來不及取,便匆匆往外跑。
他見到渾身濕透的燕娘剛要開口,卻被燕娘奮力舉手,重重地抽了一個耳光,“啪——”打得他臉頰火辣辣的,她盯著他,仿佛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字一句地道,“娘、就、要、被、你、害、死、了!”
“我不信!”林九指滿臉震驚,怎么會?前些日子還好好的,他立即往家里跑。
林九指剛跑進(jìn)家,就有鄰家婦人一臉著急地迎上,“哎呀,你總算回來啦!”又往他身后看,“燕娘呢?”
“我娘呢?”林九指滿臉驚懼地問道。
那婦人沒好氣地道,“你自己進(jìn)去看吧?!?p> 林九指連忙進(jìn)屋,屋里一片狼藉,空氣中俱是嘔吐物的酸臭氣,林老娘躺著床上,兩眼緊閉、面如金紙,胸腔發(fā)出嗬嗬嗬的氣息聲,可人是怎么叫都叫不醒。
“娘——”林九指一個踉蹌,雙膝跪在床前,內(nèi)心悔恨不已,要知道老娘會嚴(yán)重到這個地步,他今日就不出去了?!澳铩阈研寻?!”
此時燕娘也回到了家里,她渾身上下都滴著水,也顧不得換衣裳,快步走進(jìn)林老娘的屋,指著林九指罵道,“活著的時候你不理會,現(xiàn)在在這里假惺惺地哭有什么意思?”
林九指猛地回頭,惡人先告狀,“你是怎么照顧娘的?”
“哈哈~”燕娘不怒反笑,反問他,“我是怎么照顧娘的?林家清,你這個問題問得好!”她指著自己身上的血跡,厲聲問道,“你看見了嗎?這是什么?我告訴你,孩子沒了!都是你造的孽!”
“什么?”林九指震驚,他期待已久的孩子還沒來到人世就沒了?沒了!打擊一個接一個,他神情恍惚,回想自己最初是為了什么賭博,是為了讓娘過上好日子,是為了給未出世的孩子掙束脩,可如今,娘命在旦夕,而孩子也沒了!
燕娘才不會因為他一臉可憐的模樣就放過他,她指著林九指痛罵:
“你身為人子,寡母有疾不在床前侍候反而流連賭坊,是為不孝!”
“你身為人夫,不思掙錢養(yǎng)家反而偷取妻子的嫁妝,是為不正!”
“你身為人父,不僅不能為孩子做榜樣反而言而無信沉迷賭博以致荒廢家業(yè)孩子衣食無著落,是為不慈不信!”
“像你這樣無孝無正無慈無信的人,也配為人嗎?連畜生都不如!”
“蒼天若有知,定要降雷劈死你!”
燕娘的指責(zé)仿佛是刀子,利刃刀刀扎在他心頭上,他疼痛萬分地道,“燕娘,我錯了!既然是我造的孽,就由我自己承擔(dān)。老天爺——你把我這條命拿去吧!”說完就沖出去——
像是響應(yīng)他的話一般,天邊又炸開一道紫色閃電,那雷聲巨響攜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仿佛要將天都劈開。
林家附近的鄰居都嚇了一跳,因燕娘的罵聲極大,他們都聽得七七八八,眼下打雷一個接一個,仿佛是老天爺要降雷懲治惡人一般,怎能不叫他們害怕呢?
眾人心神不寧,還未回過神來,也不知是湊巧還是老天爺顯靈,一道雷從天而降,直直地劈在了林家門口的樟樹上,高大挺拔的樟樹瞬間著火,呼啦燃燒了起來。
“老天爺顯靈啦~”不知誰喊一聲,眾人沖著那被雷劈中的樟樹跪下紛紛磕頭,不住念叨,“老天爺饒命~老天爺饒命~”
林九指站在庭院,大雨澆得太渾身涼透,只覺得身體又冷又熱,仿佛有火神和水神在里面打架一般,他怔怔地望著門外被劈得焦黑的樟樹,以為是老天爺應(yīng)驗便跪下磕頭,不住地喊道,“千錯萬錯都是我林家清一個人的錯!跟我娘沒有關(guān)系,老天爺,您若真有靈,就救救我娘吧,我愿意將我的陽壽折給娘親!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他不停地磕頭,腦袋撞擊著泥水污垢的地面,一下一下,磕得頭破血流滿臉污糟也不停,“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我發(fā)誓我以后再也不賭了!我一定好好孝順娘親!一定好好掙錢養(yǎng)家!一定好好對燕娘!一定好好教育孩子!”
燕娘站在屋檐下痛罵,“你發(fā)誓?你自己算算你發(fā)過多少次誓了?你這個死性不改的爛賭鬼,都是你!都是你違背誓言,牽連到娘親身上!”
“我這次絕不會違背!”他大吼,然后突然起身沖入廚房,出來時手上拿著一把菜刀,仰頭沖天視死如歸地喊,“老天爺你若是不信,我愿斷指為誓!”說完,飛快舉刀毫不猶豫地將自己另一只小指也剁了下來……
“啊~”林八指疼得瞬間倒地,暈厥了過去……
燕娘冷眼看著,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剛要走過去將林八指拖回屋里,就見到嬸子花樂樂帶著一位大夫正匆匆而來,便也順勢假裝暈了過去……
花樂樂先前聽到燕娘要給林九指一個痛擊,眼下一看,林家亂成一鍋滾粥,頓時頭大不已,這何止是痛擊,簡直就是暴擊!她按照約定的時間趕到林家,看到林家三口都暈著,便自作主張喚著街坊鄰家?guī)兔?,燒水的燒水、幫主人換衣服的換衣服……在大夫幫林八指包扎傷口時,林老娘悠悠醒了,見滿屋子的人還嚇了一跳,她沙啞著嗓音,“這是怎么了?”
知情如燕娘者,知道給林老娘喂下的迷藥已經(jīng)過了時辰,便也假裝自己慢慢清醒,她面上帶著喜極而泣地笑容,“婆婆,您終于醒啦?大夫,快給我娘看看她病情如何?一定是老天爺顯靈,答應(yīng)了夫君的請求!”
此時林八指也清醒了,他見到林老娘能坐下來,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要從床上下來給老天爺磕頭感謝,幸得被眾人攔住才算作罷。
大夫給林八指處理好傷口,又替林老娘把脈,發(fā)現(xiàn)病情并不是很嚴(yán)重,體內(nèi)卻殘留有迷藥的痕跡,本著多說多錯的處事原則,他草草開了一付方子了事,“連續(xù)吃三天就好。”
老娘病得快死才吃三天藥,林八指也不疑有他,反而堅定了是自己誠心求老天爺才求來的結(jié)果。他又喜又悲地道,“大夫,我妻子小產(chǎn)了,您也給她看看吧?!?p> 大夫替燕娘把脈,發(fā)現(xiàn)她根本沒有小產(chǎn),只是月經(jīng)期混亂不按時、有些宮寒罷了。但主人家都這么說了,他也不拆穿,便開了十五天的滋補(bǔ)藥,才告辭離開。
一家三口病的病,傷的傷,作為媒人的花樂樂自然是義不容辭地留下來照顧林家三人。等鄰家?guī)兔Φ膵D人都離開,她趁著林家母子臥病在床,偷偷將燕娘給林老娘染面的黃梔子粉和藥渣等物丟進(jìn)灶里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至于門口那棵被特地插了細(xì)長銀簪才遭雷劈的樹,花樂樂撿起來擦拭干凈后隨手一插在發(fā)間,便干干凈凈了無痕跡。
……
至此,林家清真的就老實了下來,勤勤懇懇釀醋、掙錢養(yǎng)家,燕娘和他冰釋前嫌,夫妻恩愛,隔年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閨女,第十年,林家湊夠了錢,又將家業(yè)重新搬回了城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