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北你可想清楚了？”霽琰慎之又慎，換蠱之后再無退路。
“阿琰，能否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何事？”
“蠱毒之事別告訴他。”
“阿北我不明白，你不該瞞著他?！?p> “我是心甘情愿的，他若知道了，定會內(nèi)疚，我希望他能活得輕松些，好了阿琰，換蠱吧?！?p> 霽琰冷哼了一聲，甩了甩衣袖，掏出顆藥丸扔給孟北。
“這是？”孟北一把接住藥丸。
“止疼丹，引蠱之后可有得你受！”
“多謝?！?p> 霽琰不作聲響，慢慢打開了木盒，捉住了靈蟲。他望著孟北，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么，卻被孟北打斷。
“阿琰，換蠱?！?p> “躺下?！膘V琰自知勸不了孟北，即使今日不幫，孟北也會去找別人，索性他來換，若有意外發(fā)生，他還能阻止一二。
待孟北挨著云楓躺下，霽琰這又才靈蟲慢慢舉起，放在孟北耳旁，用指頭戳了戳靈蟲，那靈蟲似乎成精了般，順著孟北耳朵爬了進去。
孟北閉上了眼，靜靜等著新母蠱與他體內(nèi)的舊母蠱融合。他與云楓兒時的種種，浮現(xiàn)在他眼前。
忽而，他瞪大了眼睛，卻瞳孔急縮，眼前一黑，陷入失明，只覺頭痛欲裂，仿佛要炸開一般，看來兩母蠱在他腦子里相遇了。那兩蟲相互撕咬，狀況慘烈，孟北疼得青筋暴起，四肢僵直緊緊貼著床面，豆大的汗珠貼著兩鬢淌下，浸濕了枕頭，他死咬著牙，不曾發(fā)出一點哼唧聲。
“阿北！阿北！不要被它們帶著走！清醒一點！阿北……”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孟北似乎聽見了幼時的云楓在喚他。
“阿北？阿北？你在哪？”七歲的云楓提著個燈籠在皇宮后花園中尋找孟北，終于在一棵柳樹下尋到了他。
五歲的小孟北雙手抱膝，小臉埋在膝間，輕聲啜泣著。
“阿北，可是太子殿下又欺負你了？”云楓將燈輕輕放在地上，挨著孟北坐了下來。
“阿北，你知道為何太子殿下總是欺負你嗎？”云楓將手放在孟北后背，輕輕拍著。
“我不知。”孟北哽咽著搖了搖頭。
“因為他嫉妒你呀，先生總夸你是不是？”
“可他是太子……”
“正因為他是太子，凡事都要做到最好，你下次見了他，服個軟，他便不會再為難你了。”
“爹爹說過，男兒生得正，坐得直，不能做那委曲求全的小人！”孟北吸了吸鼻子，一臉決然的樣子。
噗嗤一聲，云楓忍不住笑了起來，只差捂住肚子躺在地上打滾了。
“你笑我作甚？”
“小孟北，你真可愛！”
孟北似是害羞，又將小臉埋進了雙膝。
“別怕，下次太子再欺負你，你便告訴我，我得想法子好好治治他！”
“真的？”小孟北抬起頭來，眸子里的光比那星辰還亮。
“你楓哥哥什么時候騙過你？”云楓笑著一把摟住小孟北的肩。
“我才沒認你當(dāng)我哥哥呢！”小孟北臉頰一紅起身躲開了。
“哎，你去哪？”
“我餓了，去尋點吃的。”
“正巧，我也餓了！阿北等我！”云楓急忙提起燈追了上去。
話語聲漸遠，夜風(fēng)輕起，拂起柳枝條在空中搖擺。
云丞相勾結(jié)夜郎國，賣主求榮，這事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孟北得知云家被滿門抄斬，累死兩匹馬才趕到長安城，又聽聞云楓騎馬逃出城，片刻未歇，跟著搜捕的禁軍追了出去，才在城外樹林叢里發(fā)現(xiàn)了奄奄一息的云楓。
從前是云楓護著他，這次便換他護著云楓。
只是家逢巨變，云楓不再是兒時那個明媚少年郎，不再見他便親切地喊他：阿北！小孟北！
孟北，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可真叫人厭惡。
孟北，你跟著我做什么？我的家仇與你何甘？你再不走我便動手了。
誓言？那不過是兒時的玩笑罷了，孟公子不會當(dāng)真了吧？
他深知云楓是不愿他牽扯進來，才故意說那些難聽至極的話。越是如此，他便更心疼云楓。
云楓執(zhí)意復(fù)仇，孟北勸阻不了，只得遠遠跟著他。云楓又豈會不知孟北跟在他身后，便假意和解，在酒里下了迷魂散。
對不起阿北，兒時的誓言我從未忘記，只是我身負血海深仇，不能同你一起仗劍天涯。此后，你繼續(xù)做你無憂無慮的憶塵公子，我要走的路是地獄的路，怎能拖你一起？
孟北最后在死人堆里扒出了云楓，那天雨勢極大，云楓早已心脈盡斷，孟北抱著云楓在亂葬崗坐了許久。
孟北在自家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懇求父親孟非拿出傳家至寶靈蠱來救云楓。
“懇請父親將靈蠱傳給北兒?！泵媳睂χ戏侵刂乜牧藗€頭。
“北兒啊，不是為父見死不救，這子蠱好引，但這母蠱得找個心甘情愿的正常人，試問天下有誰愿意往自己身上下蠱的？”
“北兒自愿?！?p> “簡直胡鬧！你可知這子母蠱是如何續(xù)命的？是拿母蠱續(xù)給子蠱的?。【褪悄媚愕拿m(xù)給云楓！他越強，你便會越弱！”
“北兒知道。”
“知道你還？你這是要活活氣死我？”
“父親若是一日不同意，我便一日不起?！闭f罷，孟北又重重伏地磕了個頭，磕得頭破血流也不曾停下。
孟非被氣得險些暈了過去，一老仆趕緊將孟非扶出了祠堂。待孟非稍稍好些醒了過來，嘆氣道：
“北兒還在祠堂跪著？”
“回老爺，公子還在那跪著?！?p> 孟非重重拍著胸脯喘息道：“我怎會有這樣的不孝子？”
“公子重情重義這性子是隨了老爺您，您也知曉公子脾氣，只怕是不拿到靈蠱便不肯起?！蹦抢掀皖D了頓又道：“小人倒是有一計，既能了卻公子心愿，又不會傷害公子。”
“何計？”孟非眼前一亮。
“不如……”老仆附在孟非耳旁低語了幾句。
“快！快去！就這么辦！”
“得嘞！小的這就去！”
孟北如愿以償拿到了靈蠱，匆忙回去，將子蠱引進了云楓體內(nèi)，又將母蠱引入自己體內(nèi)。
那子蠱引入云楓體內(nèi)，不到半柱香，云楓臉色逐漸紅潤，但仍昏睡，不見醒來。
起先幾天孟北還能感受到體內(nèi)的母蠱在吸噬他的生命，但不知為何，他似乎感覺有股能量緩緩涌入自己身體，再一瞧去，云楓臉色慘白，忽而發(fā)狂發(fā)癲，不時口吐白沫，抽搐起來。
難怪父親突然松口將靈蠱給他，原是動了手腳，蠱毒易引，解毒極難，云楓日復(fù)一日消瘦起來，癲狂發(fā)作時，神志不清，逮誰咬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