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識字,還拆開信看個什么勁?朱然差點就直接把這個問題問出口了。不過他隨即就反應(yīng)過來,翠屏應(yīng)該是為了看信箋底下的落款,好證明她之前內(nèi)心隱秘的猜測。
果然,他就聽翠屏往下說道:“我把信打開一看,就認出了那封信末尾處的名字,寫的是玉卿。玉卿不就是少爺?shù)拿致?。不過一封信肯定說明不了什么問題,我又飛快地拆了三四封信,結(jié)果最后簽著的名字無一例外都是玉卿。朱先生,你知道最嚇人的是什么么?那里面有一兩封信一看就是很多年前的了,信紙都有些泛黃發(fā)脆了。玉卿和夫人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認識了。從那以后,我看少爺和夫人就覺得怎么看怎么怪——你知道么,老爺不在家的時候,少爺有時候會進到老爺和夫人的臥房里去,有時候一待就是幾個鐘頭,也不曉得究竟在里面做些什么。你說這事情聽起來匪夷所思,但細細一想又好像在情理之中。畢竟玉卿少爺和夫人的年歲也差不多。有時候聽他們兩個吵起來,我都會產(chǎn)生錯覺,是不是一對小冤家在拌嘴。真是罪過啊。”
聽翠屏這么一說,朱然就覺得腦海中似乎有電光石火閃過,一下子豁然開朗,很多之前提到過的東西頓時都串聯(lián)了起來。
施存風的續(xù)弦婉容是北平富商的女兒,施玉卿之前也在北平念書。兩個人年歲差不多,北平說小不小,但說大也不算太大,一對年輕男女互相認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兩個人搞不好還是同學(xué),一起在新式學(xué)堂里念書。說不定在北平的時候施玉卿和婉容就已經(jīng)私定終生了,這也就很好地解釋了為什么婉容那里會有一些很久以前的信箋,那些應(yīng)該都是施玉卿多年以前在北平的時候?qū)懡o她的。
只是沒想到施存風這家伙續(xù)弦的對象竟然就會是婉容,難怪施玉卿會強烈反對,原來這里面還有這一段內(nèi)情??僧敃r為什么施玉卿不告訴他爹自己與婉容之間的關(guān)系呢?若是說了的話,施存風就不可能堅持要娶婉容了吧?朱然有些想不通,難道說這事情里面還有其他內(nèi)情不成?
不過朱然可以從翠屏的話里斷定,當施玉卿和婉容在上海重新相逢以后,應(yīng)該又擦出了火花,暗通曲款。這么一想施存風倒是也挺可憐的,一個勁地在外頭惹些風流債,卻不知道自己早已經(jīng)后院起火,頭上已經(jīng)綠油油一片了。
“這個婉容的膽子倒也真是挺大的,竟然敢把施玉卿的信就那么收在自己的臥房當中,也不怕被你家老爺發(fā)現(xiàn)。”朱然想了想開口對翠屏道。
翠屏抿嘴一笑:“夫人原來在新式學(xué)堂念書,腦子里裝的東西和我們不太一樣,最忌諱老爺沒經(jīng)過允許亂動她的東西,老爺在這方面對她還是很尊重的。老爺和夫人感情生疏之后,就更少過問夫人的事情,只要夫人老老實實待在宅子里,他就不會去管。而且梳妝臺抽屜的鑰匙就一把,牢牢地捏在夫人手里。那回要不是夫人自己粗心大意忘了上鎖,我也窺見不了那個秘密?!?p> “這個秘密確實值十塊銀元?!敝烊粚χ淦琳f道。翠屏之前說的話并沒有錯,這個消息屬實的話就可以輕輕松松從施玉卿手里敲詐一大筆銀元,現(xiàn)在施玉卿已經(jīng)是施宅的當家人了,手上能控制的銀錢應(yīng)該有不少。
“朱先生滿意就好?!弊龀闪艘淮蠊P買賣的翠屏心情也很好,她笑著對朱然說道,“朱先生,我這里也沒有其他事情要說了,就先走一步,這次咖啡錢由我來結(jié)。”
朱然也沒有再和翠屏客氣,畢竟對方才剛從自己這里賺走了快二十塊大洋,讓對方請自己喝杯咖啡并不算什么過分的事情。
翠屏走了以后,朱然在位置上又坐了一會兒。腦袋里翻來覆去地想著施玉卿和婉容之間的事情。他已經(jīng)開始在心里隱隱懷疑,施存風的死會不會是施玉卿和婉容干出來的。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愛情總是會讓人沖昏頭腦,在兩個人的奸情可能被施存風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施玉卿和婉容鋌而走險干出殺人的勾當,免得丑事敗露是情理之中的選擇。施存風被殺以后,對施家忠心耿耿的施榮華只能選擇保護施存風的獨子,所以故意了破壞了現(xiàn)場,好讓施玉卿逍遙在法網(wǎng)之外。
朱然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最大。不行,還是得去施宅拜訪一次。朱然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他現(xiàn)在捏著施玉卿的重要把柄,到時候用這個把柄敲打一下施玉卿,想必能從他的嘴巴里挖出點東西來。
他是那種說干就干的人,主意定了以后,就端起杯子將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后便直奔畢勛路十七號而去。
在施宅的鐵門上敲打了一會兒后,施宅的門開了,開門的還是昨兒個見過的那位老門房。
“嘿,怎么又是你?”老門房的記性不錯,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在下朱然,《申聞》的記者,想要采訪一下施玉卿先生。”朱然笑著對老門房道,一邊說一邊摸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老門房。
“昨天還是少爺?shù)呐笥?,今兒個就變成記者了?”老門房哼了一聲,“我說你們這些做記者的,能不能不要老是這么偷偷摸摸的?昨天你被巡捕房帶走,后面害得我被管家狠狠教訓(xùn)了一頓,飯碗都差點被砸了?,F(xiàn)在老爺新喪,少爺忙得要死,哪里有時間見你們。趕緊走吧,過段時間等風聲過去了再來。”
“哎,爺叔,行個方便,麻煩幫忙去通報一下。”朱然連忙在面上擠出笑容,然后從兜里摸出一包哈德門煙塞到老門房的手里:“玉卿少爺要是說自己沒時間見我,你就說朱記者是為了他給夫人的信才過來的?”
“少爺給夫人寫信?”老門房聽得一頭霧水,“他們都在同一個屋檐下,還寫信做什么?”
“行個方便,行個方便?!敝烊痪筒铍p手合十對著老門房拜拜了,即便手上有把柄,也要見到了當事人才能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