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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影搖紅浮云樓

禍起緣起(三)

燭影搖紅浮云樓 長琴長情 1349 2019-09-08 11:23:35

  顏昭昏迷后,舒珣每日來看,星淵閣那邊也只派了門下弟子去照拂,只有師姐問及自己才會去。她將顏昭受傷這件事歸于自己,但還是不想去看李朗。

  那日,天臺上沒有他半分人影,舒珣知道是顏昭暗中授意,但依舊覺得心寒,乃至他幾次偷偷摸摸、“跋山涉水”來道歉,舒珣也只是讓弟子送他回去。諸多不是誰也說不清楚,自己這么做為了誰虧了誰,舒珣很清楚,自始至終她埋怨的只有自己,不見就可以不用想起。

  幾月之后,楚瓊順利誕下一名女嬰,舒珣親自為其洗浴,留了一雙銀鐲,不再多留。只在窗外遠遠看了一眼神態(tài)安詳已經(jīng)累到睡著的楚瓊,就要回三清殿稟報師尊。

  “舒姑娘,不留下來看看阿瓊嗎?還是說你還在怪我們?”李朗的聲音在背后悄然響起,舒珣頓住了腳,輕嘆了一口氣,“郡王,多慮了,孩子和師姐我都會盡心照顧,那件事我也沒有怪罪任何人的意思?!彼届o地開口,連自己都沒有想到可以毫無波瀾的說出來。

  “‘那件事’我心中的有愧,我聽阿瓊說姑娘明年下山,若有不便,盡管來找我?!崩罾室膊⒉粡娙怂y,在星淵閣這幾個月,也毫無郡王的架子,就算舒珣背對他回話,他也并無惱怒,順著舒珣的意思不提那人的名字。舒珣都看得到也聽得到,捺下性子回了一句“好?!北愦蟛阶呷ト宓睢?p>  三清殿中……

  “稟師尊,師姐生了個女孩,眉間有一點殷紅的胎記,模樣像極了師姐,很是討人歡喜?!?p>  “那可討你歡喜?”師尊眼角漾著笑意,輕柔地反問了一句。

  “自然是歡喜的。”

  “那你猜顏昭會不會歡喜?”也只有師尊不會顧及她這幾個月如何心力交瘁,如何恨己入骨,把心照不宣的事擺在明面上反復(fù)提起。顏昭深合她心意,出了事,自然少不了怨懟。

  “會的,他一定會的?!?p>  “你說會,那便一定會,畢竟他向來在意你的看法?!?p>  “嗯,我和阿昭還有師姐是相依為命的親人?!?p>  師尊瞬間斂了笑意,招了招手讓舒珣下去。

  舒珣并不動,頓了半晌開口說“還請師尊,看在顏昭如此費盡心思,饒恕了這個孩子吧,哪怕一生平淡無奇,總好過被困在山上一生?!?p>  “阿珣,你········太放肆了?!笔娅戨m然不似楚瓊安靜卻也算沉穩(wěn),顏昭出事后,身上裹了一層冷漠的外殼,但少年心性如烈火朝陽,意氣還是在的。舒珣雖然只是隱約感覺,但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顏昭生死未卜,若天雪山,再沒了星淵閣主,后果不是你擔得起的”

  “那孩子是新一任閣主,對嗎?”

  師尊點了點頭,所以孩子一定要留下,由師尊親自教導(dǎo),還要承受禁言一生作為窺探天機的懲戒。

  舒珣麻木地搖搖頭,涌上的氣血染紅了眼尾,鼻尖酸的發(fā)痛。她真的感到了無力,一環(huán)接一環(huán)的變數(shù)有些讓她厭倦。

  “師尊為大計著想,是阿珣·······淺薄了?!笔娅懭陶叻康牟贿m一字一句的說,“那師尊為孩子取名吧,別寒了師姐的心?!?p>  師尊看著她,思量了許久才道“就叫琳朝吧?!笔篱g美玉謂之琳,不染塵俗,生而有力謂之朝,蓬勃迸發(fā)。多么矛盾啊,進了星淵,就是在無盡的黑夜里,何來朝氣,又何談塵俗,不過空寄了念想罷了。

  “待到他們離開,你再下山吧?!?p>  “離開?師尊是已經(jīng)不將師姐看做天雪山弟子了嗎?”舒珣的眼淚劃過臉頰,留下滾燙的劃痕,連聲音因為氣急和無力變了調(diào)子。

  師尊看著舒珣這副忤逆的樣子,心里的火氣瞬間就蔓延,連眼神也灼人無比。

  “舒珣!看看你自己現(xiàn)在什么樣子,堂堂天雪山忘憂閣主,一再違背師命,你難道還不明白顏昭的用心嗎?我可以縱容你有那么一絲半縷的情誼作祟,但不可能拿天雪山的命數(shù)和萬民的生命讓你胡鬧!

  “你既然不思悔改,難當大任,就罰你在禁足一年,不準出山,更不準來看顏昭,你現(xiàn)在不配!”

  舒珣迷茫地望著師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只覺得,心里被大石頭死死壓住,連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眼淚掛在睫毛上,視線變得模糊。

  舒珣自打被扶回忘憂閣就整日待在房間,只聽說星淵閣楚瓊被師尊廢了內(nèi)力趕下山去,但其生下的女嬰?yún)s被留了下來,由師尊親自教導(dǎo)。還有人說是楚瓊自愿將孩子留下········種種,舒珣聽得聽不得的都已經(jīng)傳的人盡皆知。

  舒珣禁足閣中,但師尊沒有封住她的內(nèi)力,舒珣和顏昭呆久了多少染了些習氣,就算師尊第一次對她這么生氣,到她這兒也自己折了個中。星淵閣她十分知趣得沒去,也不想去蹚渾水,師尊有什么算盤,她也不想去攪和,個中曲折越填越亂,早就不是自己當初想的那么簡單,但顏昭那里該去還是要去的。

  雖然在閣中但看守弟子都是自己人,出去進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師尊的蓄靈室不一樣,畢竟顏昭身體特殊,門外守著的都是守藏閣的頂尖高手。

  天雷之刑是天雪山的秘術(shù),一旦動用,閣主們都有所聽聞,也都對對舒珣都有些避之不及。

  守藏百邪,雖未曾表示,想來也無不同。舒珣隱了氣息四處瞭望,蓄靈室就一個入口,但守藏只在入口留了零星的幾個人。

  舒珣深知守藏閣的戰(zhàn)術(shù),真正的高手還藏在暗處,舒珣不僅暗罵“百邪這廝,年尾這么多事,還派這么多人守在這,也不怕最后的排名又要墊底。”

  舒珣繞了個彎,整了整衣襟走上前去搭話。師尊沒有將她關(guān)禁閉這事通告下去,想必是最后的通融。

  “忘憂閣主?!蹦呛谝抡诿娴哪凶游⑽⒆饕?,沒有太多客套。

  “嗯。”舒珣應(yīng)了一句就要往前走。那男子卻大手一伸,徑直擋住了舒珣的去路。

  “舒閣主,尊上有令,任何人不得進入?!蹦侨颂匾庠凇叭魏稳恕奔又亓艘粽{(diào),特意提醒舒珣。

  舒珣篤定他們不知道她被關(guān)禁閉的事,清清嗓子,有模有樣的說:“怎么,我與顏昭什么關(guān)系你不知道嗎?外人不能進,那是有歹心,我,不,是,外,人?!?p>  舒珣氣勢上來,壓了那個守門人一頭,說完就要大搖大擺地進去,冷不丁背后傳來一陣笑意。

  “不是外人,那不成是內(nèi)人?”

  舒珣一聽這個聲音就知道今天進不去了,只好僵硬地轉(zhuǎn)過身,深吸一口氣,臉上冷漠的表情瞬間笑出了花。

  “百邪哥哥~”

  “你這內(nèi)人的身份,我怎么沒聽阿昭說啊,阿昭這也算轉(zhuǎn)了性子,要不要我告訴師尊,替你做主啊?!北澈蟾咛舻哪凶由±实拿嫒?,有著北川人深邃的眼睛,帶著玩味的笑意,看著她。

  “百邪哥哥,您別開玩笑,我與阿昭是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舒珣賠著笑,眼角眉梢卻盡是淡漠,強行拉著百邪往外走。

  “百邪,通融一下吧。”

  “不太行,我最近忙著照看阿昭,守藏閣的事一團糟,這快到年底,我很難做啊?!卑仔罢V劬?,滿含深意地看著她。

  “嗯?百邪幾個意思??!不行就不行,不太行是什么意思?你不會讓忘憂閣陪你墊底吧?!笔娅懓欀碱^看他,只聽他語氣,就生出一臉拒絕的神情。

  “你百邪哥哥才不是這種人呢!”

  “那就好?!?p>  “就是想讓你,幫我刺殺一個人?!?p>  “······”

  “我自己去找?guī)熥鹫堊锇伞!笔娅懯植幌肜硭D(zhuǎn)身要走,百邪卻攔著不讓。

  “別啊,阿珣你這關(guān)著禁閉呢,多不好啊,就一次,一次,我這高手都在這兒根本騰不出人手。你就去一次,何況日子還久,你下山之后去也不遲?!卑傩耙荒樒诖目粗?。

  舒珣也十分心動,雖然隔行如隔山,但這活兒講的就是要悄無聲息,致人死地。自己雖然沒有守藏閣那群人有經(jīng)驗,但武功是不差的,下毒也是得心應(yīng)手,答應(yīng)也無妨。

  但舒珣依然很疑惑,“怎么突然多了這么多人,守在這兒?你別說是為了防我?!?p>  百邪臉色一僵,舒珣一點也沒有錯過。

  “是不是有刺客來過?“舒珣沉下了聲音,剛才的雀躍被恐懼的浪潮沖的一滴不剩。她早該想到只有刺客最了解刺客,何況百邪也守在這兒就不是一般的戒備程度了。

  “百邪,你何必瞞我,我可以幫你解你后顧之憂,但你守藏閣要傾盡全力,守好他,不管······他現(xiàn)在是死是活。”舒珣只覺得悲涼,山上的冷風擦著懸崖峭壁,一陣一陣的灌進單薄的身體,摩挲著冷透的肌膚。

  “阿珣,你去看他吧。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盡心的?!?p>  “刺客抓到了嗎?”

  “后槽牙里藏了毒,一被發(fā)現(xiàn)就自盡了。你當時在禁足室里,我讓你弟子紫苑驗的,是······‘無花’?!卑傩坝行├⒕?,言語也染了些無奈。

  “知道了,不過是有些南蠻看不順眼了,才使下流手段。讓白翎加強戒備,天雪這幾年威名在外,外人不敢進,內(nèi)防卻疏忽了。”

  “好。”

  舒珣如愿進到蓄靈室,顏昭依然平靜地躺在那里。舒珣就這么看著他,好像下一刻他就會起身然后桃花眼輕輕一彎俏皮地告訴她,“二珣,別這么傷神,我開玩笑的,你怎么當真了?你太傻了吧!。”

  舒珣慢慢的起身,去探他的脈搏,觸到規(guī)律地起伏,才稍稍放心。

  舒珣扶著室壁往外走,距天雷之刑已過去快半年了,雖未傷及要害,但每逢下雪受涼,總要疼上一陣,像針扎一樣往里刺,就像躺在針氈上打滾,難受得神志不清。

  舒珣有些踉蹌地回了忘憂閣,認真的養(yǎng)生,研究藥材,比以往更加沉默,一直到下山那天,都再沒有出去。

  但不出去不代表麻煩不會上門。天雪山戒備森嚴已經(jīng)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沖著蓄靈室去的刺客一波接著一波,放肆而猖獗,雖然大部分在上山前就被截斷,但只要上山,就一定會有傷亡。

  百邪也是前所未有的忙碌,就差上三清殿破口大罵,帶著人直抵南紹報復(fù)回去。失敗的刺客也是一批一批地服毒自盡,百邪迫不得已又親自來忘憂閣,看看能有什么消息能讓他心平氣和地安靜一會兒。

  “阿珣,你說這叫什么事啊,老子現(xiàn)在恨不得剁了南蠻子的狗頭?!?p>  百邪是北川人和李唐的混血,但極少有北川人暴躁的脾氣,現(xiàn)在被逼地爆粗,也是心里有莫大的不甘。

  “師尊,既然教你‘按兵不動’肯定是有自己的意思,”舒珣暗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這么想,面上依然是一番勸告“那無花雖是南紹流傳下來,深得南紹刺客信任,適合玩一擊必死的游戲。但據(jù)我所知南紹現(xiàn)在與李唐鬧得不可開交,天雪山作為指引者隱匿江湖這么多年,只在動蕩的時候插手政事,兩方這個時候都不敢得罪天雪山,更不知道天雪山地處何方。江湖中人未必有膽子和財力搞這么大動作。能在其中坐收漁利,又相當有能力的,就不言而喻了?!?p>  “你是說北川人?他們是離我們挺近的,但和阿昭有什么關(guān)系?”百邪走的向來是“實力說話,心計靠邊兒”的路子,此時雖然聽得認真實際也是云里霧里,沒明白過來。

  舒珣心累地瞥了他一眼繼續(xù)說“阿昭雖然不怎么正經(jīng),但他靠譜啊,拂塵閣是個什么地方,你總不會不清楚吧?”

  “上至整肅綱紀,下至錢糧柴米,事無巨細,皆系民生。指引者的一半決策都出自他手,師尊總是說,再過幾年就把位置讓出來給他?!笔娅懖挥傻每嘈α艘宦暋叭舨皇俏胰涡酝秊?,看不清局勢,也不會到這步田地?!?p>  “你也別這么傷春悲秋的,你既然信他就相信他算無遺策。他是只狐貍,就算死也不會被人掘了窩,咳咳······我不是那個意思?!卑傩爸挥X得自己又犯傻了,一時口無遮攔。

  “你這么一說倒也挺有道理?!卑傩昂┖┮恍Γ娅懖⒉辉谝狻耙牢抑?,靜觀要比妄動好,百邪哥哥還是斂斂脾氣的好。”

  “嗯,告辭。”

  舒珣只覺得這事情有意思,也沒多想,畢竟師尊下得一手好棋,總不會虧的。

  想來與師尊吵過后,再見就是一別了。

長琴長情

阿昭是只狐貍,還是花里胡哨的,勾人心魄的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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