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夢魘

　　熟悉的畫面一幅接一幅在腦海里快速掠過，連著少年灑脫不羈的模樣一并閃過，只留下那些熟悉的話語：

　　“哪個宮里的小仙姑，好大的膽子敢在九重天私設(shè)爐火，不怕再入凡塵嗎？”

　　“小仙姑，以后我就住在你的琳瑯苑了，多多指教啊。”

　　“小仙姑……謝謝你。”

　　“小仙姑，我不希望你對別的男仙心懷情愫。”

　　“洬雨，我歡喜你?！?p>　　“洬雨，我們重新認識可好？”

　　……

　　光線昏暗的臥房內(nèi)，躺在水玉枕上的女仙雙眉緊鎖，錦被上的手指漸漸握緊，她的神思正迷失在夢境中——

　　萬里冰封的北洲，一列蒼綠的樹木旁，青蓮衣衫的女妖左手掌簪，右手指間涌出絲縷靈力引向簪首的水玉珠。女妖身側(cè)，藍紫色的妖族符文陣中央是蜷臥的洬雨，她的一身銀色鎧甲已經(jīng)碎裂一地，周身浮起粒粒閃爍的碎末飄向墨玉簪。

　　女妖望著蜷臥在地、依舊試著凝聚仙力的洬雨，道：“要給君容傳信嗎？今日他怕是趕……”

　　一聲清脆的鳥鳴裂空而來，玲瓏纖白的身姿劃過女妖的眼前沖入陣中。僅僅征愣一瞬，她收回墨玉簪，舉起匕首朝洬雨心口刺去。

　　存亡關(guān)頭一抹黑影閃出，洬雨再無力支撐，重重合上了眼瞼。

　　……

　　無垠的冰川上數(shù)十萬仙族、魔族和妖族的戰(zhàn)士混戰(zhàn)在一處……

　　身邊的妖魔擊退一批又有另一批補上來，身旁的刀戟碰撞之聲、吶喊之聲、哀嚎之聲以及靈獸的咆哮交織著此起彼伏，銀色的鎧甲上濺滿了鮮血，出招依舊凌厲迅猛。

　　前方又堆出一排尸身，身后的一批戰(zhàn)士從身邊沖過去，洬雨趁此間隙再次凝聚仙力，仍是沒有聚在一起。

　　一絲驚慌漫上心頭，腦海里映出一雙魅惑非常的狐貍眼。洬雨清秀的面容上浸了一層寒霜，眸子冷得滲人……

　　妖魔一批接一批的倒下，仙力散亂導致洬雨的體力漸漸不支……

　　幾柄長劍自身前刺來，身后有黑影伺機偷襲，洬雨一槍攔出，用力一拿，再如游龍般靈活翻出，卻沒能避過身后拿著滅魂刀的小妖。

　　就那么輕輕一刀，通身的力量卻好似瞬間蒸發(fā)一般，洬雨頓時沒了氣力。

　　幾柄長劍入腹，清冷幽深的眸子里蓄滿了驚疑和慌亂，而周圍眾妖魔的瞳孔漸漸放大、一縷震驚和喜悅淹過他們的眼眸……

　　“洬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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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

　　躺在床上的洬雨豁然睜眼、下意識地揪緊了指尖的錦被。她的視線在眼前的黑暗中幾經(jīng)回轉(zhuǎn)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緊繃的神思在這一瞬間放松。她知道自己方才又夢見了在北洲最后幾個月的事情，微微斂神緩緩坐起。

　　洬雨在夢里驚出了一層薄汗，后背的褻衣有些微粘，嗓間有些許干澀。她抬手一揮，不遠處的石幾上燃起一抹火光，昏暗的石室瞬間有了一絲暖色，她掀被下床。

　　洬雨從芍山后面的寒潭出來時，天空已然微微泛白。站在臥房門口的她思量片刻，轉(zhuǎn)身折向長長的石廊。

　　南澤和河桑他們均未起身，芍山上一片清涼安靜。洬雨換了身灰白的衣衫，沿著石廊緩緩穿行。她的神思已然恢復如初，面上也是往日的清冷。在走到長廊的盡頭時，她選了個視角好一點的位置坐下來，靜候羲和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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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為了弄清楚東洲小妖帝的洬雨，在玄隱留了七八日。

　　這幾日正是凡界日頭最毒的時候，南澤的神社和玄隱之外一般的炎熱，因此，洬雨每日有小半天是合衣泡在芍山后面的寒潭中打坐修行。而南澤，則是一心撲在書上，將要說與她有關(guān)小妖帝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南澤少說也活了八萬年，道法修習的又嚴密精深，比起其他普遍不到四千歲的祇神，他簡直就是玄隱里無敵的‘老古董’，處理公事公務時自是得心應手小菜一碟。

　　那時，大戰(zhàn)最后的十幾年，除了北洲，其余四洲的戰(zhàn)火已基本停息，南澤也回天宮向他師父——上一任長生帝君，稟明了情況，之后便隨便選了一世人間去歷劫。他前腳剛踏進人間，后一腳還沒幾年，魔族最后的精銳便踏破了冥界的鬼門關(guān)。

　　南澤當時歷劫的地點正在紀城，收到消息的他趕去西海一路奔到冥界的黃泉之境。盡管他千趕萬趕，仍是沒能攔住樞洲八百里黃泉的孤魂野鬼，一怒之下他拿出了那件上品仙器——九節(jié)白玉簫，同幾位冥界的鬼將一起將那一萬魔族精銳盡數(shù)鏟盡。自此，‘九節(jié)上仙’的名號響徹三界。也因此，在他任職紀城社神的這三萬八千年里，魔族之中沒有誰敢靠近紀城半步。

　　是以，因沒什么妖魔滋事生非，這幾萬年間南澤每日里更多的是溜溜鳥、養(yǎng)養(yǎng)魚、種種花，閑時刊點一下人間的著述，日子過得比洬雨做社神時逍遙數(shù)百倍。當然，這玄隱也沒有哪位祇神能比他更盡職，紀城在他管轄的幾萬年里風調(diào)雨順，多半便是他的功勞。

　　但自從洬雨回來、南澤知道了她的身體狀況后，便忙的焦頭爛額。他遣了志介和心古從琳瑯苑借來好多書籍，常常手不釋卷的研究。

　　當初，洬雨看南澤那般勞累，有點過意不去，想著能不能幫些什么忙，便去了南澤的書房看了看南澤借的書。這一看，她就有那么點難以理解了。因為，南澤挑的那些書有七八成皆是她看過的，那堆了大半張石案的不是什么醫(yī)書典籍，全是些記載奇文怪談、逸聞逸事的散集。

　　那日，洬雨忍不住道：“上仙，你看這些做什么？”結(jié)果南澤抬頭，淡淡的回了句：“你得的不是病，是怪，所以我只能從這些書里找治療的法子?！蓖炅擞值溃骸澳阏娴牟挥浀米约嚎催^什么奇書嗎？畢竟琳瑯閣里藏的這些奇書你看了有七八成，很可能當時你無意間看過什么，然后記住了，后來不知不覺間研習了一番。因此，即便你已元神飛散，卻還能回來？”

　　當時，洬雨像看傻子一樣盯了南澤一會，然后抿了抿唇默默踏出了芍圃齋。

　　當時洬雨想：若我知道，那還需要你這般廢寢忘食嗎……若我沒丟失的部分記憶里有對這種事的印象，能不告訴你嗎……

　　那是第一次，洬雨真正見識到這位上仙的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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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南澤忘了，但好在心古也知道墨齊洲的事，坐在院中的石廊下，同洬雨說了整整兩個時辰。雖說耗時長了點，心古有聲有色的描述炸得她有些耳鳴，不過聽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最后，洬雨也應了南澤的邀請，等參加完異界的七夕宴后，再繼續(xù)追查關(guān)于妖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