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動蕩不安的年代，民國四載之際，BJ報章登出蘇錦歆之事，其聲勢之浩大，其激烈程度絲毫不亞于昔日皇室權力更迭、皇位交替。自此以后，大街小巷，茶余飯后，無不充斥著人們對蘇錦歆事件的討論，這些聲音此起彼伏，議論之聲不絕于耳，成為那個時期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
內容都是什么「蘇氏四小姐深陷匪窟生死不明」「蘇氏四子，身陷賊庭，死生不知，同學皆稱善舉」「蘇家為籌贖金，賣礦與日本人」「蘇氏產業(yè)疑為日產！」「縛匪毀約，蘇氏千金遇害」「蘇氏女死里逃生，生死賠率一比一百，賭坊大發(fā)其財」「蘇氏千金既失清白，悲以自殺?！埂刚撆?，該不該扔下女誡走出家門」「蘇錦歆，一個被驕縱的孩子」登得滿京城都在看笑話。
大街小巷每個角落都充斥著關于蘇家的竊竊私語，他們都在議論蘇家為了籌集贖金，不惜出賣家中礦山同日本人做交易，有人甚至猜測蘇氏產業(yè)涉黑，更有甚者，有小報傳綁匪毀約，蘇氏千金慘遭毒手，清白蒙塵。這些議論如同夜幕下的篝火，越燒越旺。
在這場風波中，蘇錦歆的命運如同過山車一般跌宕起伏，自眾目所矚至為閭閻茶飯之笑。
真相流轉于須臾之間，在外人眼中，生死無關緊要，談資才重要。
但談資、流言蜚語視蘇錦歆而已，此皆小事也，跟自己的命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短短十五天的時間，她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七次。
這樣的日子，簡直生不如死。
就在剛才，醫(yī)院再度遭遇了襲擊，現(xiàn)場一片混亂，四處可見破碎的玻璃碎片和醫(yī)療器械散落在地，空氣里彌漫著刺鼻的血腥氣息，令人窒息。每個人的面孔都在緊張的氛圍中扭曲，但沒有人敢有片刻的懈怠。醫(yī)護人員忙著救助那些受傷的患者，用最快的速度為他們提供緊急救治，警察則臉色凝重而嚴峻，仔細檢查著每一個角落，尋找可能存在的線索。
蘇錦歆蜷縮在角落里，將自己包裹在了毯子里，她的目光落在了月光的尸體上。
當時一名護士借口要上藥，放下藥盤的一瞬間，一把手術刀從她的衣袖中滑落下來。
蘇錦歆的思緒還未回過神來，一道尖叫聲便劃破了寂靜的空氣。月光如一陣風般帶著一股凌厲的氣勢，嬌小的身影瞬間向她撲來，臉上寫滿了震驚和恐懼交織的復雜表情。月光的雙臂張開了，像是要擁抱一切，但更多的是一種絕望與無助，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
窗外月光如一幅絕勝，灑窗而下，淡涼不可喻，然而，蘇錦歆的眼中卻沒有絲毫的柔和，她的瞳孔里充滿了恐懼，身體止不住顫抖。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把手術刀穿透了月光的身軀，刀抽出來滴落的血在夜色下觸目驚心，那血仿佛在向她訴說著什么，將她心底最深的恐懼無限放大，讓她根本沒有辦法逃避這突然而來的恐懼。
就在此時，病房外突然傳來一陣突如其來的急促槍聲，每一下都像是命運之神敲響的喪鐘，沉悶而又尖銳。
月光緊緊地摟著她，讓她無法掙脫，而外面的槍聲也越來越近，刺客怎么拉都拉不開，惱羞成怒地揮舞著手中的刀，一刀又一刀捅下去，月光先是慘叫了幾聲，然后就沒有聲音了。
蘇錦歆一臉懵逼，腦子里一片空白，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月光已經死了。她渾身濕透了，茫然中分不清是自己的汗還是月光的血，刺客也沒了蹤影，不知道是逃了還是死了。
“趙哥，這已經是本月的第七起了，局長說，要是繼續(xù)下去，肯定會被市長追究治安責任的?！币粋€警員皺著眉頭道。
“我有什么辦法，周圍安防都是密不透風的，誰知道他們會從下水道鉆進來，這醫(yī)院的工程圖和城市規(guī)劃圖都被別人拿到了，這還保護個錘子。蘇家還不愿意更換地方嗎？”趙宗業(yè)的手指緩緩滑動，煙頭在煙灰缸中燃燒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呼出。香煙裊裊間，他布滿了血絲的雙眼透著無法掩飾的倦意和無奈。
為了避免陌生人進入醫(yī)院，醫(yī)院的走廊上，樓梯上，甚至連大樓的外面，都布置了重兵把守。在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下，竟然還有人可以從地下通道鉆進去，可見其實力之強，可見一斑！
“蘇二少執(zhí)意要住在這里?！本旎卮?。
砰……
一具尸體從擔架上掉了下來。
趙宗業(yè)瞪過去，發(fā)現(xiàn)下面人圖省事，幾具尸體一起抬，怒極反笑?！澳銜粫苫睿∪f一毀了證據，齊法醫(yī)又要生氣了?！?p> 齊法醫(yī)正在現(xiàn)場勘察，聞聲而起，快步走了過來?！耙粋€一個地搬走，不要弄壞了?！?p> 嘔——
蘇錦歆已經吐不出什么了。
“大半夜地爬下水道，真能耐?！?p> “誰說不是，這天氣凍都凍死了?！?p> 警員們扛走了一具具尸體后，站在門前不停地跺著腳，這時節(jié)的BJ依然寒冷，特別是到了晚上，冷風颼颼地刮著，讓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外冒。他們回頭看了看病房內蹲在墻角的小祖宗，搓了搓手冷哧哧對視一笑，都是心思各異。
平日里錦衣玉食，趾高氣揚的貴人，現(xiàn)在卻被人嚇得躲在醫(yī)院里，連出門都不敢。也不知道得罪了誰，這么久還沒有消停，這刺殺架勢都堪比總統(tǒng)待遇了。
“蘇小姐，你沒事吧？”看著蘇錦歆干嘔不止的樣子，趙警官問道。
蘇錦歆抬起頭。
“蘇小姐？”趙警官見她不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
蘇錦歆對這個人并不是很喜歡，甚至是本能地討厭?！皾L?！?p> 趙宗業(yè)險些把嘴里的煙給塞她嘴里。瑪德本來上班就煩，還要伺候這些小祖宗，一個個脾氣跟混世魔王一樣，偏偏還不能惹，還得哄著孩子。
錦生走了進來，對著趙宗業(yè)嘲諷道?！摆w宗業(yè)，這都多久了？你們怎么還沒有查到？你們是飯桶嗎，這么沒用啊?！?p> 趙宗業(yè)的目光中透出幾分無奈和疲憊，他點上了一支煙，煙霧繚繞中，他輕聲嘆息著?！澳芏嗑?？她醒來才不過區(qū)區(qū)十五天而已，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我又能挖掘到多少線索，這刺殺一出接一出的，驢都不興這么趕的。”趙宗業(yè)抽著煙，吐出一口煙圈，慢悠悠地說道。
“你還好意思說，短短十五天就已經發(fā)生了七起案子，你們的辦事效率簡直讓我們這片土地上的匪賊都要敲鑼打鼓慶祝一番了。如果這樣下去，我真的會懷疑你是不是收受了某些人的好處，在這里跟我們玩這套陽奉陰違的把戲。你不想我跟你們局長談吧？”錦生蹙著眉，冷冷地反駁道。
“我哪敢呢？”趙宗業(yè)顯得有些緊張。“你家這事能捅到天上去，局長都點了我好幾次，要我拿出一鼓作氣的氣勢?！?p> “然后再而衰，三而竭？”
周圍的人都退到十步外的地方去，給兩個人留出了一塊可交談的寬敞地方。
“那你得問問蘇二少爺，你二哥為何堅持不肯將令妹的防衛(wèi)交出來，甚至不愿挪移安置的位置？把你妹妹當個靶子一樣束在這里，為什么？你以為我不想破案子，你以為就你家金貴？這醫(yī)院里的病人、醫(yī)生和護士們難道不金貴至極嗎？一群人跟你們玩過家家，還好意思指責我。錦生少爺，如果真要我給出建議的話，直接住安全房去，我們會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確保絕對不會讓任何不法之徒有可乘之機?！壁w警官一邊叼著煙，一邊斜眼打量著錦生。
“元兇至今還在四處逃逸，你們的任務本該是逮捕他們，而不是緊盯著我們這里?！卞\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我倒是想啊，我這邊還在查，你家里下一個案子就來了。北京城勢力盤根錯節(jié)，持械斗毆的家伙層出不窮，更不用說令妹本就人緣不佳，自出事至今，報紙雜志上隨處可見她的名字，茶館說書人的口中亦是議論紛紛，明里暗里全是對令妹的非議。區(qū)區(qū)女子，何必拋頭露面？何必與男子爭長短，何必發(fā)表那些毫無意義的言論去指責他人，又何必身為女性卻去操持男子的事務。好好的女子被你們教養(yǎng)成這般任性妄為的性格，難怪會招致眾多仇家，都想要她的命。更何況，不止你一家有案子，我忙得過來嗎？與其這樣，還不如由著我們直接來保護令妹，也省得每次電話通知我們來收尸。”趙宗業(yè)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并不停留在錦生的身上，而是轉向了站在樓道口與齊法醫(yī)聊得正歡的蘇錦亭。
“這是正常報案，”錦生平靜地說道。他的聲音里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是是是，正常報案，讓我們一個頭兩個大。錦生少爺，兇手都被打死了，我上哪找線索，我還沒有本事讓死人開口?！壁w警官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語氣中卻帶著幾分埋怨。
“齊法醫(yī)有這個本事?！卞\生也同樣看向了那邊，目光堅定而自信。
“那你問他，第一起的死尸開口了嗎！”趙警官的視線隨著蘇錦亭和齊法醫(yī)的方向移動，然后轉回來，語氣依舊帶著淡淡的埋怨?！拔艺媸遣幻靼?，那個姓齊的年輕人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會做些解剖的活兒嗎，怎么你們家還有曹家都舉薦他，也不怕忌諱。“
“虧你還在新政府做事。仵作自古以來就有，有什么忌諱的？”錦生反駁道，“再說了，齊法醫(yī)留學歸來，他的確有才能，而且你也不賴嘛。你們兩個人合作肯定能事半功倍，何苦要心胸狹窄，容不得他呢？”錦生繼續(xù)說下去，他的語氣里充滿了焦慮和擔憂：“這事鬧大了，外面的人在看戲，看蘇家的好戲，看警察廳的笑話，他們笑你們辦案能力太差?！?p> 趙宗業(yè)沉默不語，只把目光投向窗外那漆黑如墨的夜，手里的香煙一支支地燃燒著，煙霧彌漫在空氣中，他的眉頭緊皺，似乎在沉思什么重大的問題。
”我聽說你們警局要進行一次大換血，你也不想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被撤職吧？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太丟人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息，仿佛一壺燒開的水，漸漸有一種壓抑不住的感覺。他們各懷鬼胎，每一個想法，都經過了周密的計劃，每一個舉動，都蘊含著深意。趙警官的眉毛擰得更深了，眼神里透著幾分忌憚和忐忑。
“你知道是誰嗎？”趙宗業(yè)望著外面漆黑的夜，繼續(xù)抽煙。煙頭上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出他眼中的憂慮。
錦生他緩緩開口：“滬上來的，有人養(yǎng)的狼崽子，來混身金身，不是你能動的。”
各自在心中權衡利弊，尋找著最合適的解決之道。
“哈，隨便吧，我看開了?！壁w宗業(yè)冷哼哈了一下。
齊明瑜走過來，脫下白手套，伸出手來?！澳愫茫医旋R明瑜。”
錦生挑眉，伸手握了握?！澳愫茫寐劥竺?，希望您不會讓我失望?！?p> “我的能力必然會比某些人好一點。”齊明瑜道。
“呦呦呦，我還在這兒呢，你別他娘的老指我啊，說說你對著那尸體扒拉看半天看出什么名堂來了？”張警長斜了他一眼。
就在此刻，蘇錦亭步履沉穩(wěn)地踱了過來。不急不徐，透著一種從容不迫。
“二哥?！卞\生幾乎出于本能，立刻挺直腰桿，調整了自己的站姿，盡管聲音中帶有一絲緊張。
蘇錦亭問他?！鞍缸釉趺礃恿?？”
蘇錦亭微微頷首示意，面露溫和，但話語中卻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權威感?！袄锩娑记謇砀蓛袅?？”
“都干凈了，現(xiàn)在屋子里就四妹妹一個人，她身子不舒服，稍微一動她就吐，俞醫(yī)生說讓她緩一緩?！?p> “胡鬧，在里面怎么緩，隔壁病房收拾好了沒？”蘇錦亭皺起眉頭。
“都收拾好了。”錦生回道。
蘇錦亭點點頭，越過他們走進了病房，把蘇錦歆抱了出來。
“我來吧?！卞\生伸手想接過去。
“不用，我抱得動?！碧K錦亭看了一眼旁邊的張警長，然后湊到錦生耳邊低聲道?！坝後t(yī)生的事情都打點好了，你抽個時間帶他去，注意路上別讓人跟著去?！?p> 錦生點點頭。
“令妹這膽子還沒變大，都死里逃生多少回了?！壁w宗業(yè)在旁邊道。
蘇錦亭沒有理會他，抱著蘇錦歆去了隔壁病房。
“你剛剛想說什么？”趙宗業(yè)被人無視，尷尬回頭問齊明瑜。
齊明瑜戴著手套，提著證物袋給他瞧?！八勒哔N身地方發(fā)現(xiàn)的，你看看?！?p> 趙宗業(yè)退后一步，滿臉嫌棄。“直接說。”
“你自己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