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董小蠻追出來的同時,沙守也跟著追了出來,余學文則擔心誤傷后面的食客,出劍擋下了那兩枚飛鏢,因此慢了片刻。
沙守出門正好看到女殺手的面紗掉落,他突然心中一顫,身形停頓了一下,再回過神來,對方已經(jīng)遠去。
“她的輕功極好,我們追不上了?!庇鄬W文身形停在沙守身旁。
董小蠻奇怪地看了沙守一眼,沒多說話。
三人回到小酒館,只見劉掌柜目光呆滯,癱坐在地上,喃喃道:“死人了,死人了,這可咋辦?”
沙守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柜臺上,說道:“掌柜的,對不住,這銀子就當賠你店里被打壞的桌椅、用具。如果有官府來人,讓他們到對面客棧找我,不會連累你?!?p> 縣城里出了人命,官府自然會有人來查。雖然官府一般不會插手江湖紛爭,但這里畢竟是縣城里店鋪最多的地方,總得來安撫一下民心。
沙守現(xiàn)在的身份,當然不會擔心官府來查,他還指望著官府來人后,借助他們的力量,幫自己查一查那幾人的來歷。
“沙大哥,你看?!敝灰姸⌒U手中托著一枚飛鏢,因為擔心有毒,她還細心地先在手上放了條手帕。
沙守接過來一看,是一枚燕尾鏢,而且跟上次在LY城外的那枚形狀相同。
“你是懷疑?”沙守抬頭看看董小蠻。
董小蠻點頭:“嗯,上次易容成賣茶老嫗的人,應該也是她?!?p> 余學文這才明白過來:“你們之前遇到過他們?如果不是第一次,他們這回怎么不多派幾個高手?雖然這幾人武功不錯,但是打咱們?nèi)齻€,也太托大了吧?!?p> 沙守搖頭:“不,不是三個,你是前幾日才遇到我們,我猜他們的計劃里,是在這里截住我和小蠻。如果今天只有我們兩個,還不一定誰輸誰贏?!?p> “他們?yōu)槭裁礆⒛悖扛阒案嬖V我小蠻受傷那次遇到的是同一伙人嗎?”余學文不解。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沙守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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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沙守坐在客房,看著那枚燕尾鏢。
為什么會是她?
沙守想不明白,白天那個女殺手,究竟是誰?
當她的臉露出來的時候,沙守差點脫口而出:“憐兒!”
沒錯,李憐兒,沙守一年前誤殺的愛人。那張臉,沙守不可能忘記。
但是這怎么可能?明明她已經(jīng)死了,長劍穿胸而過,當時就已經(jīng)死透。
退一步講,即便李憐兒當時只是假死,是自己悲痛之余沒有注意到她還有生機,但那么嚴重的傷勢,就算沒死也是大傷元氣,怎么可能活蹦亂跳出現(xiàn)在這里?
再退一步講,即便出現(xiàn)了奇跡,李憐兒死而復生,但是她怎么可能有如此高超的武功?
是易容嗎?如果整件事真是一個組織所為,那么找人易容成李憐兒的樣子來騙自己,在交戰(zhàn)中影響自己的心境,倒是有可能。但那樣的話,不應該在一開始就露出臉嗎?怎么還用面紗遮住?
只是為了逃跑?沙守搖搖頭,怎么可能。
憐兒,你真的沒死嗎?
“唉……”沙守思緒有點亂,長嘆一聲。
良久,他望向窗戶,低聲道:“既然來了,何必躲藏?”
窗戶豁然洞開,跳進來一個人,正是白天那個女殺手。
“你果然還是如此警覺,菩提心又見增進?!迸畾⑹中Φ?。
“你究竟是誰?”沙守目光閃爍,盯著對方。
“唉,一年時間,你不認得我了嗎?銀?!迸畾⑹滞職馊缣m。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憐兒?!鄙呈剡€是不相信。
“為什么不可能?你不相信我沒死?你就那么希望我死了嗎?”女殺手眼中帶著幽怨。
“不,我當然不希望你死,但你真的在一年前就死了。不對,死的不是你,是憐兒,你到底是誰?”沙守此時心真的亂了。
“我是憐兒,你為何不信?”女殺手頓了頓,又說道:“你可能懷疑我的武功。我承認,以前我騙了你,我其實會武功,而且還不弱。我當時是為了完成任務才接近你,因此隱瞞了自己會的武功。在你長劍刺穿我胸口的時候,我用秘法讓心臟避開了劍刃,又用龜息大法假死騙過了你。后來我才在同伴的幫助下,破開棺木,重新活了過來。”
“你接近我是要完成什么任務?”沙守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都已經(jīng)過去了,還管什么任務,反正已經(jīng)完成。”
“那你為何?”
“為何又來找你是嗎?”女殺手嘆了口氣,說道:“銀,你知道嗎?雖然我是為了任務接近你,但是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本來想忘了你,卻一直沒能忘卻,我也曾想過找你,卻又怕你知道真相后傷心??墒悄翘?,在LY城外,本來我有其他任務,卻因為看到了你和那個姑娘說說笑笑,心中不忿,才出手的。后來我暗中觀察,發(fā)現(xiàn)你們關系越來越近,就拜托侯平在海上安排了一場刺殺,我其實是想除掉那個女孩兒,也差一點成功。相信你也早就懷疑,侯平跟我屬于同一組織,我聽他說那女孩兒中毒,本以為活不過來了,后來才得到消息,你竟然把她救了回來。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今天又一次,我沒有成功,但我想明白了,為什么要在乎那個女孩兒?當時你看到我的那一瞬,你的表現(xiàn)就讓我明白,如果你心中有我,我來找你,你直接跟我走,咱們二人浪跡天涯,不是更好嗎?你總不會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吧?!迸畾⑹终f著,眼中已經(jīng)霧蒙蒙。
沙守愣住了,他從未想過會是如此結(jié)果,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復。半晌,聽到門外有人走過,沙守才回過神,問道:“你真的想要放棄現(xiàn)在的身份,跟我重新開始?”
“嗯,我已經(jīng)想通了?!迸畾⑹治⑽⑿Φ?,向沙守伸出一只手。
沙守緩緩地走過去,拉住了她的手,拉到自己身邊,另一只手向她的腰間……
戳去。
女殺手瞬間掙脫開來,全神戒備。
“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沒辦法相信你?!?p> “為什么?”
“第一,我跟憐兒在一起的時候,從未跟她說起過我的武功,即便因為現(xiàn)在江湖人都知道我是易連山的弟子,我會菩提心不算什么秘密,但你一來就說我菩提心‘又’見增進,實在是惹人懷疑。第二,很重要的一點,關于你接近我的任務,我的確也不知道是什么,你含糊其辭,隱藏地很好,但是你從頭到尾都沒提一個重要的人,讓我不得不懷疑你?!?p> “誰?”
“憐兒的父親,李成,我當時本來要刺殺的人,也是憐兒為他擋的劍?!?p> 女殺手聽到這個名字,臉色變幻,卻又很快恢復:“原來還有個李成,是我失策。你要在這里動手嗎?”
“我想知道一件事,為什么你會清楚憐兒是被我的劍刺透胸膛?你們對憐兒的遺骨做了什么?”那日沙守聽人說江湖傳言他殺了心愛的女人,就曾懷疑過,他從未對錢先生多說過生意之外的事,錢先生怎么知道憐兒被他殺死?但因為之前沙守曾懷疑整件事有蹊蹺,也許是碰巧,因此沒有深究。今天女殺手卻很清楚知道李憐兒胸口被刺穿,沙守目光變冷,莫非這些人驚擾了憐兒長眠?
女殺手眼神變化,沙守感覺她不知為何殺意逐漸消失,只聽她說道:“我們沒做什么,殺手銀,不得不說我以前小看你了,今天到此為止,我們會再見面的。等我回去弄清一些事,下次再見?!闭f完,只見她腳一用力,身子騰空而起,飄然離去。
窗子還在晃動,滿天的繁星閃耀,一輪明月照在床前,沙守再難以入眠。
次日,沙守一早起來,便去董小蠻的屋外敲門,卻沒人應聲。
莫非小蠻早上出門了?
這時余學文從自己房中走出來,笑嘻嘻道:“沙兄起的挺早啊,小蠻還在睡懶覺?”
“可能是出去了吧,我到樓下問問店里伙計。”
于是二人下樓,找門口的伙計問道:“昨天跟我們一起的那位姑娘,早上你可曾看到她出去?”
伙計躬身道:“兩位客官,小的天微亮便在這里了,沒見有人路過。姑娘應該還在房里休息吧,總不能半夜跑出去?!毕肓艘幌?,又說道:“要不,小的找昨天夜里在這值夜的人問問?”
沙守猛然色變,急忙轉(zhuǎn)身,也不走樓梯,直接飛躍到二樓,倒把那伙計嚇了一跳。
沙守跑到董小蠻門外,一推,門便開了。
屋里沒人。
這時,余學文也跟了上來,看到空蕩蕩的屋子,也是吃了一驚:“莫非小蠻被昨天那些人綁走了?”
“不是?!鄙呈孛鎺Э酀骸伴T窗完好,不是有人潛入,而且以小蠻的武功,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就被人帶走。她的行李、兵器全都不在,是她自己走了?!?p> “怎么會?她干嘛突然離開?”余學文很是不解。
“等會兒再跟你解釋,我們?nèi)タ纯瘩R匹在不在?!?p> 兩人奔至后院馬廄,果然董小蠻這一路騎的那匹馬已經(jīng)不在。
沙守已然明白,昨晚自己與女殺手交談時,董小蠻定然在外邊,當時曾聽到有人走過的腳步聲,現(xiàn)在回想起來,應該是董小蠻。
沙守那時雖然對女殺手的身份有所懷疑,但并不完全確認,他當時的緊張、慌亂并非假裝,而是真的擔心那女殺手說的都是真話。故而那時沙守除了還保持著一分警惕,對周圍其他動靜早已忽略,以至于董小蠻在外聽他們談話,他一點都沒發(fā)覺。
小蠻一定是聽到那人說自己是李憐兒,要與我浪跡天涯,而我沒有立刻拒絕,從而誤會了。沙守心中已經(jīng)有了判斷,但過去這么長時間,小蠻恐怕早就走遠,不知去了何處。
“小蠻,你可千萬不要出事!”沙守低聲自語。
這時,公孫家商隊的管事也聽到動靜,跑了過來。問明情況后,趕緊派出手下人,去找人打聽。公孫家在薊縣也有自己的商鋪,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一些,應該能打探出一些消息。
“學文,你去找昨天來的捕快,讓他也幫忙打探消息,我去城門口看看。”沙守心想,現(xiàn)在是清晨,還沒多少人進出城,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能找到一些馬匹出城的痕跡。
結(jié)果注定讓人失望,這時正值夏日,南來北往的行商,都在早上出門,趁涼快,避開酷暑,也就是公孫家這種需要在縣城跟自家商鋪做一些交接的大商隊,才不會急著離開。因此,沙守把城門轉(zhuǎn)了個遍,卻發(fā)現(xiàn)南北兩個大門和東西兩個小門外,雖然都是土路,卻有著不同的腳印、馬蹄印、車轍印,根本分不清楚。城內(nèi)更不用說,大街上的青石板路,更是看不出來。
沙守喪氣地回到客棧,只見余學文和一個身穿官服的人正在交談,眼見沙守回來,余學文招手道:“沙兄,縣尊大人來了。”
那為官之人連忙作了個揖:“下官趙義拜見侯爺,昨天侯爺神勇,處置了刺客,護得百姓周全,下官替薊縣百姓謝過侯爺。昨日忙于公事,加之天色已晚,沒敢來打攪侯爺,今兒一大早,我就趕緊來,想著為侯爺接風?!边@位趙縣令上來把沙守一頓夸贊,卻壓根不提承恩侯在自己治下遇刺,想來也是,明明是這位爺自己惹來的禍事,說多了,難不成算是本縣治安不好?反正侯爺也沒受傷,能糊弄過去,就糊弄過去,昨日趙縣令為這事頭可是疼了許久。他看到沙守臉色不佳,連忙話鋒一轉(zhuǎn):“聽余少俠說,與侯爺同行的一位姑娘夜里離開了,我剛才已經(jīng)吩咐縣里捕快去查,侯爺您先莫著急,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p> 沙守還未回話,就聽到外邊一陣腳步聲,一個捕快跑進來。
“這么快就有消息了?”趙縣令問道。
“不,不是。是白大人來了?!辈犊旎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