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虎步軍

　　陸遜等人帶領(lǐng)吳軍回師皖城，孫權(quán)聽陸遜上報戰(zhàn)果，又見繳獲的輜重物資堆積如山，牲畜多達萬計，高興地合不攏嘴。

　　戰(zhàn)后，孫權(quán)召集各位將領(lǐng)大擺酒宴慶功。

　　宴飲正酣，孫權(quán)對周魴說：“子魚落發(fā)載義，成就孤的大事，你的功名，一定記入史冊?！?p>　　于是，他當眾加授周魴為裨將軍，賜爵關(guān)內(nèi)侯，周魴急忙上前跪謝。

　　大家興致很高，酒過三巡，都喝得醉醺醺的了，孫權(quán)突然指著自己頭上的紫金冠對眾將笑道：“你們看，孤這冠上的珠子是不是太小了??？”

　　諸將都迷迷糊糊的：大王怎么突然說了這么句莫名其妙的話？

　　只有陸遜聽懂了，他心下一驚，酒都作冷汗出了。王冠的珠子太小，那什么樣的珠子才夠大也就呼之欲出了。只是，又一細想，他倒也明白了孫權(quán)的處境。如今大吳如日方中，與魏蜀鼎足而立，兩國皆已稱帝，孫權(quán)吳王的頭銜還是曹丕在世時冊封的，無疑最為尷尬。現(xiàn)在，連不可一世的魏國都敗在自己手里，那為什么還要心甘情愿地對曹魏稱臣呢？

　　打定主意，陸遜起身奏道：“大王龍虎之姿，英雄無敵，獨斷東南，上下歸心，屢克強敵。我大吳坐擁荊、交、揚三州，兵精糧足，士民殷富，此乃王霸之業(yè)。便是再大的明珠，大王也足以當?shù)?。?p>　　陸遜是孫權(quán)手下第一名將，但這個人儒生心性，為人正直不阿，又是孫權(quán)最忌憚的大哥孫策的女婿（陸遜的從祖陸康曾為大漢廬江太守，后來袁術(shù)因為軍隊缺糧，向陸康索要米三萬斛。陸康認為袁術(shù)是叛逆，閉門不與之來往，而且整修戰(zhàn)備準備迎敵。袁術(shù)大怒，派遣孫策攻打陸康，將廬江城池層層包圍，陸康最后為守城而死。陸氏為江東頗具影響力的大族，孫策得江東后，孫氏為了緩和與陸氏的關(guān)系，將孫策長女嫁給了陸遜），所以對他一直是既用且防的。夷陵之戰(zhàn)，陸遜居功至偉，可以說挽救了孫吳政權(quán)，可是戰(zhàn)后陸遜被閑置了數(shù)年。每次出兵都是孫權(quán)自己親征，只不過孫權(quán)打仗的本事實在太差，可以說每戰(zhàn)必敗，才不得不重新讓陸遜領(lǐng)兵。

　　孫權(quán)不怕別人，唯獨擔心陸遜反對。此時，陸遜竟然主動站出來支持自己，他心情大好，親自斟滿酒，讓侍從端給陸遜，說道：“伯言勞苦功高，此次能大破曹休幸虧有你，孤不會忘的。來，孤敬你一杯?！?p>　　陸遜心下感動，接過侍從端過來的酒樽一飲而盡。

　　由于東吳在石亭大破魏軍，曹睿一時之間有些應接不暇。東西兩線先后遭遇大敗，讓他不知道該優(yōu)先防備哪個，于是滯留洛陽的十幾萬大軍按兵不動，并未依照計劃西進。洛陽為天下中心，十幾萬大軍在洛陽，東西兩線不論是哪一邊有突發(fā)情況，都可以迅速支援。

　　東吳雖然拖住了曹魏援軍的步伐，但我們的壓力絲毫不小。曹真、張郃都是世之名將，得到了先期的兩萬援軍以后兵力達十萬之眾，加上涼州徐邈的人馬，依然使我們隴右總兵力的近兩倍。而且，經(jīng)過隴右之戰(zhàn)，二人接下來肯定會小心謹慎，再不會有機會給我們鉆了。趁著魏軍暫時無力顧及我們，必須全力擴軍備戰(zhàn)。

　　我們已經(jīng)組建了八千騎兵，由于騎兵花費巨大，無論是戰(zhàn)馬還是兵源挑選都十分嚴格，短時間內(nèi)無力擴充太多。街亭、陳倉兩戰(zhàn)我軍精兵消耗巨大，白眊兵、藤甲兵幾乎傷亡殆盡，王平部飛軍也是損失慘重，想要重建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隴右地近關(guān)中，是秦國故地，自古民風彪悍，漠視禮法。及至商鞅變法，百姓變得勇于公戰(zhàn)，怯于私斗。由于常年與羌胡打仗，還時不時受到北方草原上匈奴、鮮卑的強掠，所以幾乎全民皆兵。隴右的男兒，成年之后，人人拉得開弓，騎得上馬，又兼能吃得苦，歷來是大漢精兵猛將的主要來源地之一。

　　我有心以八陣為根基，招募隴右的勇壯之士從軍，輔以最好的兵器鎧甲，打造一支全新的精銳部隊，一支可以傲視天下、人人堪比白眊兵的絕世強軍。

　　一支新軍，將領(lǐng)至關(guān)重要，可以為這支部隊注入靈魂。而我的人選，是姜維。

　　歷史上對于姜維的評價，褒貶不一。諷刺他的人，認為他窮兵黷武，沒有治國才能，九伐中原打得民生凋敝，實際上是導致蜀漢滅亡的真正元兇；贊揚他的人，則認為他忠心報國，謀略出眾，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在對抗強大的曹魏，挽救蜀漢的危亡。

　　平心而論，姜維的確不是諸葛亮那樣的全才，在蜀漢后期獨掌兵權(quán)的情況下還能讓黃皓、陳袛這樣的奸臣把持朝政，以致最終亡國，他應該要負一部分責任。但即使是那些貶低他的人，也從來沒有對他的忠心有半點質(zhì)疑，蜀漢滅亡后他那一句“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尤其讓人動容。

　　至于他的軍事才能，雖然受困于形勢最終未能取得北伐成功，但在天時、地利、人和（兵力以及后方的堅定支持）都不如對手的情況下，還能勝多敗少，一路打到諸葛亮都未曾抵達過的狄道、河關(guān)，也無愧名將之稱。

　　相比之下，我最看重的，是他帶出來的兵與他一樣都有以身報國的不屈意志。歷史上，當投降的詔書傳到姜維軍中時，漢軍戰(zhàn)意沖天，“將士咸怒，拔刀斫石”，與后蜀（五代十國之一）亡國時“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實在是云泥之別。

　　打定主意，我讓人去召他前來。

　　大帳內(nèi)，姜維與我對立而坐。

　　雖然他歸漢已經(jīng)半年多，我們也算是比較熟悉了，但這是第一次只有我們兩個人面對面獨處。我仔細打量著姜維，他也毫不顧忌地直面跟我對視。他的雙眼就像一汪清水，深不見底，但又十分澄澈，沒有絲毫雜質(zhì)。

　　良久，我笑著問：“伯約看見了什么？”

　　姜維并不正面回答，反而問道：“陛下呢？”

　　我笑道：“我們不妨一起說說看?！?p>　　“一顆雄心！”

　　“滿腔赤誠！”

　　“哈哈哈哈?！蔽覀儍蓚€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最后默契地相視一笑，氣氛變得輕松了許多。

　　見姜維放松了不少，我問道：“伯約近來在忙什么？”

　　姜維苦笑道：“除了修習八陣圖，便是空領(lǐng)著俸祿無所事事?！?p>　　我聽出了他的意思，于是對他講：“既然能得清閑，就好好珍惜吧，以后恐怕難得嘍?！?p>　　姜維眼前一亮：“陛下是有任務(wù)交給末將嗎？”

　　我點頭道：“不錯，如今我軍形勢你也知道，不容樂觀。北伐之戰(zhàn)，我軍傷亡不小，尤以精兵折損最為嚴重。若論戰(zhàn)力，我軍首推白眊兵。當年白眊兵在夷陵以區(qū)區(qū)幾百桿槍阻擊東吳大軍數(shù)個時辰，讓先帝成功脫險；后來僅存的百余人在故道擋住曹真的追兵，護朕幸免于難。白眊兵隨先帝而來，如今也當隨先帝而去。只是，朕想成立一支新軍，能夠像昔日白眊兵一般。伯約意下如何？”

　　姜維沒有在戰(zhàn)場上親眼目睹過白眊兵的雄風，但對于他們的事跡卻多有聽說。他面露難色，說：“白眊兵是先帝征戰(zhàn)天下數(shù)十年練就的第一等精兵，不只人人勇猛，訓練嚴恪，兵器鎧甲也無不是悉心打造……”

　　我打斷他：“錢糧、兵甲、器械、馬匹，但有所需，盡管上報，便是讓朕等十年也等得。朕只要一支絕對忠于大漢，戰(zhàn)之能勝的威武雄師！”

　　我話都說到這里了，姜維頓時豪氣干云，對我說道：“既然陛下決心已定，末將縱然肝腦涂地也必然幫陛下打造出這支精銳！”

　　姜維性格果斷，既然已經(jīng)承諾，拿到我的旨意稍作準備就出發(fā)了。他走遍整個隴右五郡，無論是鄉(xiāng)野縣城還是羌胡部落，都一一查探。不論是漢人還是異族，只要愿意為大漢效忠，并且能通過考驗，都可以報名參軍?；藥讉€月時間，姜維親自挑選出來近萬勇士，隊伍浩浩蕩蕩地返回天水冀縣大本營。

　　我親自去兵營看過，姜維招募的這批士卒，個個虎背熊腰，精神矍鑠，一看就有成為精兵的潛力。我以為這一萬人都是，但姜維告訴我，他要花三個月時間整訓，淘汰一半，最后甄選出的五千人才有資格加入這支精兵。

　　接下來的三個月，姜維帶領(lǐng)這支部隊開啟了地獄級的拉練。連續(xù)三個月，士卒身著鎧甲，背負干糧、兵器、弩矢，每天行軍八十里以上，停止之后還要能立刻開兩石弓十中七以上，每隔五日還要舉行一次大比武。他們的足跡，北及蕭關(guān)，南達沔陽，西至河關(guān)（今青海東部黃河以南），東抵汧縣。汧縣，已經(jīng)是魏軍的勢力范圍，姜維膽大包天，愣是帶兵在那里呆了大半日，讓張郃、曹真都不敢輕舉妄動。等他們探查清楚，出兵準備把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消滅的時候，姜維早就帶人后撤百里回到了廣渭郡（原廣魏郡）。

　　當再次回到天水，我去營中巡視，這支部隊更加沉穩(wěn)，氣勢內(nèi)斂。真正的精兵就應該是這樣，平時殺氣不外露，猶如一柄未出鞘的寶劍，當出劍的那一刻，見血封喉。他們現(xiàn)在唯一欠缺的，就是戰(zhàn)火淬煉。

　　軍中的將領(lǐng)都是姜維親自選出來的，除了兵法考較，還要在他手下?lián)芜^十招才能出任。我沒見過姜維出手，但諸葛亮說姜維的武藝冠絕三軍，關(guān)興、張苞、柳隱等人都不是他的對手?，F(xiàn)在我軍諸將中，也就陳到堪與一戰(zhàn)。

　　這支軍隊被我寄予厚望，在成軍儀式上，姜維請我賜名。

　　我登上帥臺對全軍言道：“你們都是精挑細選出的勇士，繼承白眊兵的衣缽，將來要為朕蕩平天下。猛虎乃陸戰(zhàn)之王，今后你們就叫虎步軍！”

　　“虎步軍！虎步軍！”

　　三軍震吼，聲聞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