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劍收回鞘,妤枳緩緩轉(zhuǎn)過身,抬眼間就看見此人。
這.....這是那晚破房子的人,楚懸閣的二十八。
依舊一件布衫,只是眉間微皺,只怕是覺得眼前的是個麻煩。
妤枳忙是堆起笑臉,躡手躡腳探前一步。
“原是那晚舊屋的公子啊,好巧.......”
二十八沒多說一句,恰似沒聽見。轉(zhuǎn)過身朝前走了兩步便停下,故意放低的聲線冷冷的道
“跟上我。”
這二十八排名不高,可剛剛那想殺她的恨勁,還是讓她不得不小心為上。
放輕腳步走到他身后,輕輕的“嗯”了一聲。
他輕功極好,在對敵中他也是鮮少的旗鼓相當(dāng)了。
尚需認(rèn)真對待才能跟的上他,此刻也不容分神想如何去與他交談來補剛剛想出的謊話。
恰過一炷香時間,就到了這黑宅主屋中的書房里,找到這書房本也是妤枳的本意,既然他主動帶來尋,只得想個什么法子來與他分一分這‘羹’。
才進書房,二十八一直朝里走,步步緊湊,當(dāng)然“跟上他”實在是此時最重要的事。
只是還未走兩步,二十八止了腳步,我還來不及停下來。
“咚”的一聲,只知她的鼻子結(jié)結(jié)實實的撞在一個骨架上,這人是得多瘦,看上去還是很結(jié)實的少年,怎么背這么硬。
還來不及抬頭看他,就被一陣風(fēng)似的捂住鼻子,撞入一個結(jié)實的懷抱,退到了書房掛簾的屏風(fēng)后。
鼻尖嗅過的味道就十分好聞,不是王府里世子身上帶著的濃厚的熏香,就像是像是一個.....一個.....對了一個果子,一個原黎給聞過的果子,還未細想。
耳邊就傳來遠處書桌處稀稀疏疏的聲響,接著一粗獷男子聲音道
“找到了嗎?”
又一聲音略微年輕些的男子回答
“沒有,可明明就應(yīng)該在這里的?!?p> 又是一頓翻找,一會后,那年輕的男子說
“不知道是不是這封信”
“就是了,快謄抄一份,這可是我們保命的根子?!?p> 兩人又在那低喃了好幾句,一會兒便從房粱上的瓦磚處溜走。
也是輕功不錯的人,不仔細聽,還以為是貓兒在房瓦上。
二十八立馬放開她,疾步追上那二人,妤枳也是在他身后追了許久,竟然到了一煙花之地的后巷中,一面容白皙的青年站在后巷魚那兩人交談。
聲音粗獷的男子先說
“主人要的信已經(jīng)找到了。”
“這是兩千兩,你二人從今晚便消失在皇城之中吧?!?p> 白皙男子一開口便是尖細宛若女子,再看看他面上無胡須領(lǐng)口袖口都干凈異常,只怕是皇城中的人。
男子接過錢袋,帶笑意道
“我們要走遠了,才可把信給公公。畢竟誰都不想當(dāng)棄子,是吧?!?p> “二位開什么玩笑呢,咱家也不好回去交差啊?!?p> 那白皙公公扶一扶衣袖又轉(zhuǎn)過身笑道
“二位是知道主人的,這不交上來,二位可不好走啊?!?p>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道
“公公愛說笑了,我們哥倆不是小心為上,這信自然是給公公的?!?p> 說罷又從手中抽出一封信,帶著笑意雙手遞上還道
“可求公公幫我二人給主人求求饒,給我們二人走遠些,就當(dāng)這世間沒有我二人。”
白皙公公從那人手中抽過信,笑著笑著臉轉(zhuǎn)眼間就變嚴(yán)肅了
“你二人真是異想天開了些。棄子果真是棄子,還當(dāng)自己能活著走出皇城嗎?”
不肖一瞬,只見那兩人被當(dāng)場擊殺,還未發(fā)出一聲。擊殺兩人的影子又歸回暗處。
煙花柳巷里只是留下了兩具冰冷的尸體,那名公公早已消失在巷子深處。
待巷子里回歸平靜,院前依舊還是商女彈唱好不熱鬧,院后只是幾聲蟬叫劃破這寂靜。
“你,準(zhǔn)備如何?”二十八首先打破了這沉默。
妤枳抿了抿唇,才道
“此事與皇宮的某個位高權(quán)重的人有關(guān),可能那公公的主人就是與黑宅的大臣有關(guān)的線索之一,只是我尚未掌握眼前的局勢?!?p> 聽完她說的話,二十八沒有回答,只是低眸看著巷子里兩人的尸體。才道
“鳳凰蠱,我與你一同?!?p> “……”
直到回到王府,她都不知道二十八所說的“一同”,究竟是何意思。
從一開始見到他,每每想把戲唱好,都脫離出既定的掌控之中。
既然他主動提起一同去尋鳳凰蠱之事,恐怕是他暫且相信她是東海的人,卻又什么不問就便要同她一起。
難道是光想著要個白撈得的消息嗎?
眼睫微抬,瞟到窗外的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樹上,此時正是它開花的季節(jié),卻遲遲未開。
這世間的事本就是來來往往尋尋覓覓,恰似這梧桐花。
妤枳也不知它為什么不開花,而二十八為什么要與她一同。
原黎從前說,若是她想要些什么只曉去問持物之人要就好,不必再多說些什么。
可是那白胡子中原的老師眼睛瞪得又老高道,馭人之法是要讓持物之人雙手奉上才算的上計算得當(dāng)。
可終究要計算一番梧桐花?
這一夜,窗外的樹葉被吹的颯颯作響,月色卻是柔柔的撒落了一地。
那日之后,便甚少再見到柳扶煙同元瀝,巖雀說世子忙著處理事物,一般不會出院子,若有舅父家的消息定然會派人就來告知。
三日后的白日,王府的大門打開,客人往來不絕。
世人皆知是元氏王府的伏卷詞會!
三十年前的元王府的世子元旭之以一詞名動天下,一襲白孺在皇城之中是無數(shù)女嬌兒的意中之人。
至那時之后伏卷詞會就變成了想與元旭之一決高下的正規(guī)途徑。
一時間無數(shù)青年才俊都聚集到了一處,而伏卷詞會也漸漸稱為皇城中的一大盛會。
說到這里的時候,巖雀眼里止不住的泛著驕傲的光,收回目光之后卻又淡淡傷感的道
“只可惜家主故去后,世子就不大參加這類的會了,只是在開始時出現(xiàn)。不過,世子吩咐了,姑娘若是想看看,可自行去前院觀賞。”
“好,多謝世子。”
妤枳點頭應(yīng)道,轉(zhuǎn)而低頭把玩著手中的茶瓷。
那夜與二十八約定于伏卷詞會當(dāng)夜在王府見。
伏卷詞會正好人多口雜可以掩護一下這人的身份。
巖雀帶著妤枳走到前院雅庭中,皆是滿園的發(fā)髻珠釵官婦帶著自己的女兒相互之間談笑風(fēng)聲,好不熱鬧。
帶妤枳至前廳后便差了一個小丫鬟陪在身邊,巖雀退回內(nèi)院。
小亭間流觴曲水,正是七八月間,樹蔭下酒水吟詞瓜果飄香,恰似一場人間游戲。
不過所見景色皆為小山亭下的世家公子間的樂趣。
雅庭恰好建在伏卷詞會之上,可觀看各個才人的吟對。
也是各公國侯爵夫人以及閨閣兒女的照面大會。一場皇城的盛宴就在元王府拉開了幕簾。
在雅庭院中,閨閣小姐們總是玩到一處的,還沒走兩步就看見柳扶煙與人站在亭中吵的面紅耳赤,甚至身旁有一丫鬟借力與她扶住,才沒暈過去。
而柳扶煙對面站的女子約莫與她年歲相同,一身穿胭脂紅絡(luò)衫,并著一頭的金銀珠釵,頸上一玉石項圈顯得好不富貴,面容艷麗,眉目間滿是盛氣凌人。
正差著腰一副你能拿我奈何的表情。
走近些,聲旁的女眷都小聲議論聲不斷,忽的,那艷麗女子故意的大聲道
“你不就是落魄戶嗎?怎么了還不讓人說了?!?p> 女子說完見柳扶煙面色難堪更加得意幾分,環(huán)顧眾人更加激動張口道
“你以為你還是那個云狐將軍的女兒嗎?嘖嘖嘖......瞧瞧你這個樣子連一個壺都端不穩(wěn)吧,我看,你連你那個叛國的太傅外祖都不如吧,你就是個破落戶,叛國的后代!”
旁邊人就嘰嘰喳喳的議論起來,聲音不大卻也不小。
“是呀,是呀,云狐將軍帶領(lǐng)的兵全部死在東海了。我聽說還是因為老太傅叛國呢?!?p> “這柳夫人就是因為此事自裁了,好像是因為太傅叛國害死了自己的夫君。嘖嘖嘖......”
“這柳扶煙也是個累贅,居然好意思住在元王府?!?p> “聽說是兩家以前定過婚約。不過這世子已到了弱冠之年,卻遲遲不提婚事。看來是嫌棄這個柳扶煙了。”
“也是個可憐人?!?p> 那女子見大家議論紛紛,不得挺起胸來起來。
柳扶煙冷眼瞧著她。那女子像是被激怒般,心中不悅。
從小時候她就用這眼神看著自己,現(xiàn)在她落魄成這樣子居然還敢用這眼神看自己。
又大聲道
“你知道元瀝哥哥,為什么還不娶你嗎?姑母已經(jīng)跟我說過了,元瀝哥哥要娶的人是我!柳扶煙,你的元瀝哥哥要娶的人是我!”
此話一出來,瞬間就炸開了鍋。
無論是在場的人還是柳扶煙都驚住了。
“什么?世子要娶珈寧郡主”
皇城人皆知珈寧郡主是貴妃的侄女,既然貴妃娘娘都如此說,這還不是板上定釘?shù)氖铝恕?p> 瞳孔細微收縮,周圍聲音卻一遍又一遍反復(fù)的傳到耳邊。
“你的元瀝哥哥要娶的是我!”
珈寧從小即為嘰嘰喳喳,十分不討喜,扶煙下學(xué)堂后會故意的拉著元瀝的手然后飛快的逃離珈寧的跟隨,那時她就想元瀝哥哥只能屬于自己。
所以拼命,還是甩不掉珈寧,對嗎?
瞧著大家的表情,珈寧覺得自己得到了滿足,尤其是柳扶煙終于收起了自己那不可一世的表情。
以前是她家世好??墒怯衷趺礃?,現(xiàn)在自己的姑姑是貴妃!祖父是太傅!
柳扶煙還能瞧不起自己嗎?無論怎么樣,現(xiàn)在連元瀝也是自己的,誰也不能阻擋自己把柳扶煙踩在腳底,永遠讓她仰視自己!
此刻細嫩指尖上鮮紅的寇丹,豎然指立。
“柳扶煙,現(xiàn)在你站此處與我好好的作揖道歉,我便當(dāng)此事揭過?!?p> 珈寧郡主站在那處一點點的湊近柳扶煙,滿眼的都是得意之色。
柳扶煙沒有回應(yīng),下一秒珈寧滿臉的笑意瞬間就變了,暴躁大叫道
“柳扶煙你還是沒有把我放在眼里嗎!”
反手就從腰間抽出了她隨身帶的東海龍脊鞭,指尖扣動就朝著柳扶煙臉的方向抽去。
眼見著鞭子就離柳扶煙鼻尖只有一寸時。
“??!”
珈寧放聲尖叫,隨即就見鞭子落到了地上,而珈寧的手上一明顯的紅痕,伴隨著鞭子掉地的是一小石子。
眾人抬頭朝向彈射石子的方向,正是坐在輪椅上的元府世子元瀝。
一襲月牙儒袍,黑發(fā)束冠,手中持著一書卷,如瓊枝一樹,在綠水青山中,只是俊秀的面容略帶些憔悴,嘴角彎起弧度,對在坐的眾人含笑。
“各位貴賓,為何還不入席。可是招待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