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jié)u漸深了,常春園里各處都安靜了下來,就連夜夜笙歌的勝棋樓都熄了燈火。只有不知從何處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琴聲,凄清冷淡,想是哪個宮里的妃子白日睡多了,晚上又失眠了吧。
站在露臺上,讓清涼的夜風(fēng)吹了吹,皇上才覺得腦子輕快了些,但身上又有些發(fā)涼?!罢媸巧蠚q數(shù)了,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了?!彼p輕嘆口氣,身后早有內(nèi)侍適時送上了披風(fēng)。
人如果能長生不老,該多好啊?;实坜D(zhuǎn)身走進燈火通明的至清殿,看著金碧輝煌的宮殿,以及雜亂書案上醒目的朱墨,他沒來由地有些落寞。
“皇上,夜深了,早點歇息吧,龍體為重啊。”跟了皇帝多年的夏常侍看見皇上一臉疲態(tài),遂小心進言。
“嗯,是該睡了??蛇@人一老啊,覺就少啰?!被实廴嗳嗵栄?,雖然有些累,卻是夜夜不得寐,白天又總是乏。
夏常侍眼珠轉(zhuǎn)轉(zhuǎn),剛要問皇帝要不要叫哪一宮的娘娘來侍寢,卻見一個小黃門站在門外道:“皇上,侍衛(wèi)扶疏求見?!?p> “這么晚,出什么事兒了?”皇帝皺了眉頭:“讓他進來吧?!?p> 不多時,一個魁梧的漢子走進殿來,一身侍衛(wèi)打扮,走起路來虎虎生風(fēng),雙眸神采奕奕,頗有將風(fēng)。漢子進得大殿,立馬行大禮道:“皇上,扶疏有密報?!?p> 皇帝揮揮袖子,夏常侍忙帶了小黃門退出至清殿外,關(guān)緊了門。只聽得皇帝急切的詢問:“怎么,傳言是真的?”扶疏低聲答道:“是,陛下,鳳九霄飛鷹傳書,應(yīng)該錯不了……”
之后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夏常侍不敢再聽,只在殿外站了,靜靜候著。
果然,少頃便見扶疏闊步走出殿內(nèi),皇帝則跟著叫道:“來人!”
夏常侍趕忙進殿,只見皇上坐在書案后,一臉喜色,道:“傳旨,叫沈鴻若即刻來見朕?!?p> 沈鴻若?這人只是個翰林供奉,并非朝廷要員,深夜召見,是為哪般?
別說夏常侍揣測不透,就連沈鴻若本人聽見這旨意也頗感意外。
坐在去往常春園的小轎里,沈鴻若想來想去,皇上的深夜召見,只有一種可能,但也是最不可能的可能!
東方既白。夜晚悄悄過去,太陽慢慢的從地平線上升起,晝夜交替,已有早起的農(nóng)人在農(nóng)田里忙碌著。而因為各種原因一夜沒覺睡的各色人等,也因為新一天的開啟而益發(fā)忙碌起來。
暫且按下與皇帝密談一夜的沈鴻若不提,且說那位白家莊的胖大娘,此刻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一邊從屋里走出來,一邊不滿地嘮嘮叨叨:“都鬧騰一晚上了,還讓不讓人活!”
白村長,一個瘦小的干巴老頭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趨,討好道:“孩兒他娘,咱就給孩子請個大夫瞧瞧唄,都吐一晚上了,別出個好歹兒的?!?p> “孩子?”胖大娘鼻子一哼,“他又不是我孩子?!?p> “哎呀,你看你,又這么說,”白村長為難地搔搔頭,“我大哥大嫂走得早,二牛跟著咱們也這么多年了,還不是跟咱自己孩子一樣嘛?!?p> “哼!”胖大娘頭也不回地往院子外面走:“這個拖油瓶這么多年吃咱的喝咱的不說,正事兒沒干啥,凈給惹麻煩了!地里活兒干不了,給他弄個小酒鋪,酒沒賣多少,凈賠了,你說說,他還能干點兒啥?”
“哎呀,去年年底不是還給咱們拿回來幾壇酒嗎?”村長陪著笑臉。
“干一年就拿回幾壇酒,還好意思說!現(xiàn)在更是不像話,都開始自己偷喝了!還喝成這個樣子!”胖大娘不依不饒。
“嗨呀,孩子不是說了嗎,不是喝酒喝的,是被嚇的呀?!卑状彘L忙解釋。胖大娘并不理會,仍然大步流星地向外走著。
“我說,你這老娘們哪兒去?”白村長有點跟不上胖大娘的腳步,再加上一直被訓(xùn),心里有些窩火,不由提高了嗓門。
“吼什么吼!老娘不是去給你那個敗家子請大夫嗎?昨兒剛得了半兩銀錢,今兒就得花出去,你說往后這日子還怎么過……”胖大娘絮絮叨叨地出了院門,匆匆走向村里大夫的住處。
白村長知道自己媳婦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遂笑了笑,又回了屋,看著趴在炕沿兒上干嘔的白二牛,嘆口氣,上來拍著他的背:“好點兒了嗎?這到底是咋了,咋就成這樣了呢?二牛,你是偷喝酒了嗎?”
白二牛臉色發(fā)青,嘴里發(fā)苦,感情是把膽汁都吐了個一干二凈。他想反駁二叔的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要一張嘴就想吐。他只好痛苦不堪地趴在炕上。愛咋說就咋說吧,反正前天晚上看到的事兒,說出來沒人相信的。
而且,連他自己現(xiàn)在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噩夢?
白二牛父母雙亡,從小跟著二叔二嬸。長大后,在叔嬸的資助下,盤下了村里的小酒館。雖說有了自己的買賣,但村里的人大都沾親帶故的,誰來了賒點賬、順手牽點吃喝的,他一個晚輩也不好意思說。所以生意做得勉勉強強,為這個沒少被脾氣火爆的二嬸胖大娘數(shù)落。
前天,和往常任何一個日子一樣,白二牛在小酒館里從早到晚忙活著。傍晚時分是最忙的,那個時候忙碌了一天的農(nóng)人們,從田里回來后,都習(xí)慣先到小酒館里坐坐,喝上一兩杯,歇歇腳,手頭寬裕的還會叫上一兩個小菜,邊喝邊聊,享受片刻的愜意,才一搖三晃地回家睡覺去。
打發(fā)這些叔叔大伯大爺們都回了家,白二牛伸了個懶腰,去將酒鋪的門板一塊塊上好,剛要熄去火燭,驀地看到角落里仍然枯坐著一位酒客。二牛定睛瞧瞧,見是在村里私塾教書的白岫玉白先生。
鄉(xiāng)人們自己大都識不得幾個大字,但對下一輩的孩子卻寄以厚望,希望他們能靠念書識字跳出他們這個固有的生活模式,跳出農(nóng)門,光宗耀祖。所以,老鄉(xiāng)們都很敬重這個從“大地方”來的能識字的先生。
白二牛也不例外,他瞅見白岫玉,趕忙上前賠笑道:“白先生,您在這兒坐一天了吧?等的人還沒來?”
吃碗大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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