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
林令言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什么時候回來？”鄭夢溪看林令言稍稍愣了一下，自己也低垂眼簾，“真的沒打算再回來？”
“怎么會……”林令言笑著，看見鄭夢溪抬頭看著自己的眼睛中帶著些許憤怒，語氣也有些訕訕，“我大半個家業(yè)都在南楚，就是你家王爺攔著我也不可能攔得住啊……”
“我知道，”鄭夢溪又低下頭，卻又覺得哪里怪怪的，“可是，你現(xiàn)在把他們都交給我……”
“我可不是拱手白送，”林令言忙說，有略微帶些討好，“我這不是人不在南楚，這些人還真的就你能護(hù)得住，如果兩國真的開戰(zhàn)，你為世子著想不能透漏軍情，好歹也傳個口信，畢竟……那也是你的家……”
鄭夢溪聽言笑了，笑容里還帶這些無奈，“你這些話何須告訴我？他們是你一手帶起來的人，平時相助于我，戰(zhàn)時也是該發(fā)揮諜報作用的時候，就是我再照拂他們，那也終究是你的人，是大梁的子民。”鄭夢溪看著林令言半天都沒有說話，“你……不想讓他們參與到兩國戰(zhàn)事中？”
“開戰(zhàn)苦的只有百姓，多一個、少一個城池對于朝廷而言根本無關(guān)痛癢，”林令言抬頭看著南楚晴朗的天空，“我們這些人大多都是孤兒，旅居慣了，有故國故土，卻沒什么故鄉(xiāng)。如果兩國安定，就此平息戰(zhàn)火，他們在此處休養(yǎng)生息，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p> 鄭夢溪淺笑一下，“那你還讓他們繼續(xù)在南楚幫我做諜報？是你自己要交差？還是要一次說服他們依舊是在為國效力？還是，你也是這么說服自己的?！?p> 林令言也不回答，笑笑站起身來，“你只管照顧好他們就好，我親自調(diào)教的人，殺人越貨不擅長，但情報絕對是萬無一失的，到了世子一人之下的時候，還得仰仗世子保邊界的平安呢?！?p> 鄭夢溪知道她這是要走了，但依舊不放心，“我并不知道王爺會交給皓兒什么樣的底牌，萬一……”
林令言擺擺手，“你我都是梁人，這份交情到我們就好，至于皓兒他畢竟是南楚人，有自己的立場和堅持便由他去吧，多年后的事情，你倒在此時就為難了。花家……還得靠你多照料了……”
鄭夢溪點點頭，又忍不住笑了，“我倒是有些期待花家的那個小家主，到底是什么人物你甘心能為他做這些事情？”
林令言愣了下，知道鄭夢溪這是想歪了，但是想歪了也好，從這份情誼上也好多加照料，便只能不置可否了?！拔以撟吡恕！?p> 鄭夢溪想去送她，卻又不能送她。她要從側(cè)門徒步出城，再登上回國的馬車，多日不見的博衍在城郊等著她。
鄭夢溪覺得她和王爺之間的約定根本無傷大雅，令言她太年輕，年輕到還有那么長的時間，這漫漫的時間總能讓她們再相逢的；可不曾想，接下來的多年，她在無數(shù)困境中無數(shù)次受益于這個女孩留給她的這一眾朱雀中人，一次次化險為夷，一次次破而后立，卻再沒見過這個女孩兒。
不過鄭夢溪也堅定的履行著自己的約定，風(fēng)雨飄搖中，花家在南楚依舊偏安一隅，林令言于大梁舉步維艱時，鄭夢溪不惜和宇文皓撕破臉面也無懼的為她打開了一扇通往南楚的大門。
林令言心里想著要讓鄭夢溪成為朱雀堂在南楚的供養(yǎng)，可情感上依舊毫不保留的將這一干人眾全權(quán)托付與她，或許是她們在彼此孱弱時相互依偎纏繞的交情太過強(qiáng)烈，或許是少年時就孤苦無依的同病相憐，似乎她們都成了對方在異國他鄉(xiāng)最深切的倚仗，而她們也都擔(dān)起了這份可靠。
她們都見慣了人世的無情，又甘愿情深，因此可笑，卻更加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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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博衍牽著馬，在樹林里已經(jīng)等了她許久，林令言雖然想要輕裝簡行，但抵不住鄭夢溪備上的那一大盒美味的吃食，至于王爺?shù)哪欠莶槐〉谋《Y自然也是不拿白不拿。
“回京！”林令言把東西往車上一扔，“南楚的事還是得和蘇先生稟告一聲，花老大人那邊大掌柜照應(yīng)著不會有什么問題的，無憂那邊來信也都是很好，我們回京后再去杭州看看。”
博衍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她，“花無憂應(yīng)該是怕你擔(dān)心，錢掌柜聽海路的弟兄說，聶心應(yīng)該沒少去花家找麻煩的?！?p> “聶心？”林令言問，“她還在杭州？”
“齊光在彭城的事從各分堂都抽調(diào)了人手，應(yīng)該是人手不足，聶心向來胡來，但花無憂對付她也是綽綽有余?！?p> 聶心生性爭強(qiáng)好勝，又被蘇重嬌生慣養(yǎng)，行事無狀，不太好拿捏，一個胡來的孩子比一個行事囂張的大人還令人頭大，還是要給她找點事情做才行?！昂贾蓦x那丫頭的老家不遠(yuǎn)，多年胡鬧也不見她回去給她爹娘掃個墓，她爹娘死得蹊蹺，這事兒蘇先生還不讓聶心插手，如今蘇先生爭閣主之位也沒時間管她，讓花無憂想個法子把她偷偷打發(fā)回老家去查查她家的案子吧?！?p> 博衍點點頭，車?yán)镞€放著幾只鴿子，歪歪扭扭的寫了幾個字就繼續(xù)駕車了。
兩邊的竹林密集，可惜來了這兒快一年也沒時間好好看看風(fēng)景，兩個人坐在一旁閑來無事，頭腦中勾畫個棋盤就開始憑空下棋玩兒，歡歡騰騰的也鬧了一路。
林令言倒還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提到蘇重又不得不想起宋奶奶和令言說的話，誰都不確定博衍會不會是蘇先生的孩子。母親真的會分不清自己的孩子嗎？宋家就博衍這一脈相傳，他母親身體也不好，自從博衍之后就再也沒有過身孕。那個病死的孩子到底是誰的？還是宋家接受不了真正的兒子病死，就把這個無人要的男孩當(dāng)作了自己家的骨血呢？
至于聶心……蘇先生多年不近女色，至親也只剩下自己這么一個侄女，當(dāng)年聶家夫婦被奸人害死，只剩下聶心這么一個孩子一直養(yǎng)在蘇重膝下，可是憑借蘇先生的勢力真的這么多年都沒有查出聶家被害的真相？聶心被蘇先生養(yǎng)得心狠手辣，驕縱無理，不知惹下多少禍?zhǔn)拢y道蘇重還會因為怕她意氣用事而不準(zhǔn)她查自己父母當(dāng)年的案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