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安寧從魚骨巷出來之后,直奔小鎮(zhèn)最北的那座靜謐小山丘。
與謝汝皓的對峙以對方莫名逃跑結束,樂安寧奇怪歸奇怪,但也只能將其先放在一邊,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找到呂老頭,告訴他昨天發(fā)生的事情。
說起呂老頭,那可是一個神奇的人物,樂安寧一開始對他的印象,只是一個獨居簡陋木屋,深居簡出的古怪老頭,連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除去偶爾經過小山丘時,能看到呂老頭每次都坐在木椅上擺弄桌上的棋子之外,樂安寧幾乎從來沒在小鎮(zhèn)其他地方見到過他。
之所以說呂老頭古怪,一是因為他的模樣穿著。
一年四季,不管春夏秋冬,呂老頭都只穿一件灰白色的輕薄長衫,上頭打滿了大大小小的補丁,領子和袖口處沾滿了酒跡油漬,相較他矮小枯瘦的身材來說,長衫顯得有些寬大,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塊布蓋在一堆木枝上。
而且呂老頭眼神不太好,雙目泛著白霧,看不清半丈之外的事物,哪怕有人站在他跟前,他也要瞇起眼睛湊近了瞧,在旁人看來,實在是有些滑稽;
而第二個原因,則是呂老頭經常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至少這些話在樂安寧聽來,更像是酒后的胡言亂語。
然而呂老頭在鎮(zhèn)子里頭的地位不一般,鎮(zhèn)民不管男女老少,似乎都很敬重他,家中遇到棘手事,也會帶著些好酒去小山丘拜訪呂老頭,尋求他解結幫忙。
樂安寧起先很不理解,這個嗜酒成性,骨瘦嶙峋的老頭子有什么能耐?直到那件讓他差點丟了性命的事情發(fā)生之后,他才對呂老頭轉變了印象。一直到現(xiàn)在他也沒明白為何當時呂老頭能趕走那幫權勢頂天的人,而且據(jù)顧小鹿說,當時呂老頭對七皇子以及那個佝僂老人罵了一個“滾”字,他們便離開了小鎮(zhèn),這更讓樂安寧覺得匪夷所思。
樂安寧跑到那座小山丘下,沿著小徑飛奔到那座無比簡陋的院子,草棚木屋孤零零地立在山丘上,柵欄里除了一張木桌和兩張用樹墩劈成的椅子之外就沒有其他物件了。
呂老頭坐在桌子前,翹著腿正在擺弄著桌上的棋子,眼睛都快貼在棋盤上了。
樂安寧跑過去一屁股坐在對面,氣喘吁吁地說道:“呂老頭,我跟你說件事!是一件很生氣的大事!”
老人微微抬頭,雙眼瞇成了一條縫,說道:“你是哪個兔崽子?我看不清。”
樂安寧站起身,伸著脖子湊到呂老頭面前,大喊道:“我!樂安寧!”
呂老頭哦了一聲,問道:“咋地,你也夢到門牙掉了?”
樂安寧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顧小鹿的事情,說道:“我跟你說認真的!就昨天,有個什么莊的少莊主,姓宋,好像叫宋詞?他讓我?guī)啡ザ压琢郑∧阒赖?,我這么膽小,肯定不敢去,可是那家伙...那個詞怎么說來著?哦,威逼利誘!給了我一兩銀子,他和他那個侍從都是很厲害的修行者,我沒辦就只能硬著頭皮帶路。可到了堆棺林之后,那家伙就像是瘋了一樣,把那里的棺材都給砸毀了,我還被他打暈了!后來我醒了之后就跑回了家,結果你猜怎么著?有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女子跟著我回了家!還鉆進了我那枚一直掛在脖子上的戒指里,實在是太可怕了!我說你有沒有啥辦法,把那個女的給我轟出來,趕回堆棺林?。俊?p> 少年一口氣把昨天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接著輕拍了兩下胸口,想要平復有些激動的心情。
呂老頭一臉平靜地說道:“你剛剛說啥?我沒聽明白?!?p> 樂安寧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只能深吸一口氣,打算把昨天的事情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再講一遍,可他剛剛想要開口,呂老頭卻伸出一手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樂安寧沒明白,問了一句:“啥意思?”
呂老頭直起身子,瞇著的眼睛猛然睜開,注意力移到了樂安寧的身后,說道:“不必說了,我看見了?!?p> 樂安寧扭頭一看。
白衣女子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后,雖然面容依舊冷漠,但看著呂老頭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一些看不透的東西。
樂安寧呆立原地,不敢動彈。
呂老頭被薄霧覆蓋的雙目露出一絲意外,臉上卻格外平靜,他忽然開口朝樂安寧說道“臭小子,去,到龍尾街的佛仙醉里給我拿兩壺酒來,記住,要十年的春燒?!?p> “啥?現(xiàn)在?”樂安寧有點不解,但轉念一想,便明白了呂老頭的用意,于是轉身就跑。
沒跑兩步,又轉身回來了,撓撓頭說:“可我沒錢給你買酒?。俊?p> 呂老頭緩緩說道:“我喝酒,還要錢???去和那掌柜的說,他家女兒的事情我有辦法了,讓他過兩天來找我?!?p> 樂安寧哦了一聲,扭頭就飛奔而去。
白衣女子看著少年背影,面容淡然如水,眼中卻露出一絲微妙的歡喜之色。
呂老頭朝她說道:“站著干啥,過來坐著吧?!?p> 白衣女子緩緩飄走到老頭面前,落座之后,看了眼桌上毫無章法的棋盤落子。
呂老頭說道:“沉睡了幾百年,你終于肯出來了,沒想到你居然會選擇那小子當你的主人?!?p> 白衣女子不說話,似乎也沒有什么要說話的沖動。
呂老頭忽然問道:“跟在老劍神身邊這么久,他沒教過你說話?”
白衣女子看了他一樣,輕輕搖了搖頭。
呂老頭笑道:“看來那老家伙喜歡清靜,平日里恐怕是口含金字,當真是一個詞都不往外蹦???無妨,說話嘛,以你的本事,跟在那小子身旁一陣,耳濡目染,自然就會說了。”
白衣女子眨了眨眼,露出喜色。
呂老頭又將話題轉到了樂安寧身上,說道:“樂安寧那小子原來可是修行的天才,不說他黃庭內的那枚劍肧,單單以他經脈的厚實程度以及命橋的寬敞,也是百年間的天下難尋。”
老頭哀嘆一聲:“只可惜在好幾年前被人砸爛了身子,經脈斷了十之七八,命橋也損了大半。若真要領他入修行門檻,最多最多,他也只能到五境頂天了?!?p> 白衣女子美眸低垂下來。
呂老頭接著道:“不過我想你看中他的原因,肯定還是他黃庭內的那枚劍肧吧?你無主幾百年,一直冷居堆棺林,能找到一個天生劍肧的人不容易。不過,現(xiàn)在樂安寧經脈命橋殘破,劍肧汲氣不足,已經陷入沉睡,再過幾年便會慢慢枯萎凋落。你想以自身劍氣滋養(yǎng),可到頭來大概率還是一場空,到時候白白浪費你幾百年的修為道行,得不償失啊。如此,你還要選擇他?”
白衣女子抬起頭,伸手將桌上的兩枚棋子移到自己身前。一黑一白。
呂老頭領會其意,略感欣慰,又說道:“可你知不知道,那小子現(xiàn)在有問題的不單單是他的身子,他還有一個心結,是他死去的娘留下的,不說領他入修行,就算是讓他走出小島,也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情?!?p> 白衣女子沉思了一會兒,眼神由平淡變?yōu)榱藙Χ?,隨后將那兩枚棋子抓入手中,站起身來。
呂老頭忽然大聲笑道:“你和那老劍神一個性子,脾氣又臭又硬。已經做了的決定,從不知道反悔更改,就算最后到了懸崖邊上,我看你們也會甩甩袖子瀟灑跳下去。人狠,話不多。這種性子還不錯,我挺喜歡,就是不知道樂安寧那小子喜不喜歡了。”
白衣女子轉身就走。
呂老頭摸了摸下巴,喊道:“就這么走了啊?你就這么擔心那小子?”
白衣女子置若罔聞,身影漸漸縹緲最后消失于山丘清風之中。
樂安寧從山丘上下來,走在小鎮(zhèn)的街上,發(fā)現(xiàn)過往的人群之中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
這些人不似以往來小鎮(zhèn)搗鼓買賣的行腳商人或是單純的游客,大部分都背劍掛刀,修行者偏多。
樂安寧隱約覺得最近這島上要有事情發(fā)生。
從狹窄的魚腸巷出來,在龍尾巷口的拐角處,有一棵百年老槐樹。樂安寧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正舉著他的刀,想要夠一只被老槐樹掛住的斷線紙鳶。
在他身邊圍著幾個四五歲的孩子,樂安寧看著個個都眼熟,是住在隔壁幾條小巷子里的孩子。
其中一個小男孩叉著腰,似乎是那個男子夠了半天沒夠著,他有些不耐煩,鼓著小臉嫌棄道:“你到底行不行???長這么高,怎么這么不頂用!”
那男子吃力地舉著刀鞘,每次都能碰到那紙鳶一點,卻總也打不下來,聽到孩子的言語,也有些煩躁,說道:“別催別催。再怎么催,你媽不也沒早兩年生你!”
小男孩上去就在男子小腿上重重踢了一腳,惹得男子哎喲一聲吃了疼。
樂安寧忍俊不禁,這個孩子他最熟絡,叫陸柒,就住在福翅巷,與魚骨巷隔了一條小巷子。
樂安寧繼續(xù)往南面的佛仙醉走去。
這佛仙醉是鎮(zhèn)子上最好的酒鋪,與魚骨巷巷子口那個謝汝皓經常去的小酒鋪不同,這里買的酒都屬于中上品,絕無摻水糊弄之流。
佛仙醉的掌柜是一個看上去老實殷勤的男子,樂安寧對他印象不錯,只知道他姓陳。
離著佛仙醉還有不少距離,樂安寧便聞到了一股清醉酒香味,他從不喝酒,但也知道這樣上等味道對于那些嗜酒的人來說,無疑是種巨大的誘惑。
鋪子里人不多,年輕小廝站在柜臺后頭有些昏昏欲睡,看到樂安寧走進鋪子立馬精神了一下。
樂安寧與他說明來找掌柜的,小廝原本不樂意,但聽少年說是呂老頭讓他來的,便立馬跑到里屋通知掌柜去了。
那陳姓掌柜出來的時候,面色有些憔悴,樂安寧將呂老頭的話轉述給了他,掌柜立刻雙目冒光,喜笑顏開,他讓樂安寧稍候片刻,自己重新走回了里屋。
不多久,陳掌柜便提領著三個酒壇子出來了,將其中兩壇遞交給樂安寧,笑著說:“這是我自己釀的十年春燒,不舍得賣,今日正好拿去給呂先生嘗嘗。等明日我親自過去,再給他多送幾壇?!?p> 接著又把剩下的一壇提到樂安寧面前,笑著說:“這一壇是給你的,謝謝你幫我傳話。”
樂安寧先是一愣,隨即不好意思道:“謝謝掌柜的好意,可惜我不喝酒啊?!?p> 陳掌柜擺手道:“無妨無妨,現(xiàn)在不喝,以后肯定還是要喝的。你可以把這壇酒埋在院子里,等過個幾年再拿出來,更香。”
樂安寧不好再拒絕,只能接手再次道謝。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身影來到了樂安寧的身旁,用粗狂而響亮的嗓音喊道:“掌柜的,上兩壺好酒!”
樂安寧聞聲一看,頓時一愣,那依靠著柜臺的男子,不就是剛剛還在老槐樹下夠著紙鳶的魁梧大漢嗎?
樂安寧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他下半身的褲子上都是小孩子的腳印,不免覺得有些好笑。等看到他那張臉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男子右邊臉頰上有一道很長的刀疤,從右眼下方一直到嘴角,配上稀疏的胡渣,讓其整張臉看上去有點兇相。
陳掌柜微微笑道:“這位客官,咱們店里好酒可不少,你要哪種?”
魁梧大漢看了眼樂安寧,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指著他手里的三壇酒說道:“我就要這種的。”
陳掌柜說道:“這酒的確是好酒,不過這種酒不賣,只送朋友?!?p> “哦?”大漢點頭道:“不錯,好酒值千金,賣不得,送朋友還行。既然這樣,那就給我來兩壺白露吧。”
陳掌柜說道:“兩壺白露,一共二十錢,先付賬,再拿酒,這是店里的規(guī)矩?!?p> 大漢皺起眉頭,不滿道:“這什么破規(guī)矩!”
話雖這樣說著,但還是老老實實從懷里掏出兩張錢票,重重拍在了柜臺上。
陳掌柜拿起錢票仔細看了看,說道:“你這錢票有問題。”
大漢一下子急了:“不可能!我溫朗這人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弄虛作假坑蒙拐騙,咋可能拿假錢來糊弄你!”
陳掌柜用食指和拇指將兩張錢票捏住,隨后輕輕一搓,那兩張錢票瞬間變成了兩片槐葉,葉子表面皆以淡墨勾畫出精妙繁雜的符紋。
名叫溫朗的男子目瞪口呆,一旁的樂安寧也是咋舌。
兩人心里都明白了,原來這掌柜并不是一個普通人。
“我雖然沒什么本事,不過在認錢方面還是有點心得的,不然這生意也做不下去。這以筆墨畫符而成的幻術,還是用在該用的地方比較好?!?p> 陳掌柜笑著說道,手里那兩片葉子便化成灰燼。
溫朗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低頭輕聲罵了一句:“這挨千刀的劉柿,老子想喝兩口酒都不行!是礙著你媽生你了嗎!”
他抬起頭,對著掌柜露出諂媚一笑,然后解釋道:“掌柜的,這都是誤會。是我一個朋友跟我開了一個玩笑。你看,能不能賒賬?我一個時辰之后,不,半個時辰之后保證還錢!以我溫朗的人品保證!”
掌柜的搖頭道:“小本生意,概不賒賬,這是規(guī)矩?!?p> 溫朗怒道:“你這人規(guī)矩也太多了!”
陳掌柜笑而不語。
溫朗氣得直跺腳,最后也只能悻悻然轉身離開了鋪子。
樂安寧朝掌柜鞠了一躬,準備離開,陳掌柜笑著點頭道:“以后若是想喝酒了,隨時來找我。”
樂安寧提著三壇酒向呂老頭的小山丘走去,沒走幾步,便看到那魁梧身影,坐在老槐樹下,嘴里叼著一根草,一臉生無可戀地抬頭望天。
樂安寧忽然覺得這個叫溫朗的漢子有些可憐。
溫朗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他,扭頭看到樂安寧的時候,又是露出敞亮微笑,挑了挑眉,問道:“瞧你這樣子,也不像是會喝酒的,這酒是給你爹的?”
樂安寧搖了搖頭:“我沒有爹。”
溫朗一愣,隨即笑道:“那巧了,我也沒有。我連娘都沒了。”
“我娘也過世了?!睒钒矊幭乱庾R說道,心頭卻泛起一陣難過。
溫朗吐了吐嘴里酸澀的草屑,也不知是在安慰還是自我感慨,道:“一個人在這世上走,孤獨是孤獨了點,但是自由啊。你想想,你干啥事都沒人管你,是不是挺好的?想喝酒就喝酒,逍遙自在?!?p> 樂安寧一臉認真地說道:“可是你也沒錢喝酒啊?!?p> 溫朗差點沒被一口氣嗆死,指著樂安寧罵道:“你這小子瞧著人畜無害,沒想到說話這么毒。我這叫沒錢喝酒嗎?我只是現(xiàn)在暫時被人騙了,等過兩天老子有錢了,再去那家鋪子買個七八九壇好酒,一壇用來漱口,一壇用來洗手,一壇用來泡腳,我看到時候你們還說我不!”
樂安寧看著暴跳如雷的漢子,一點也不慌,反而變本加厲,說道:“過兩天是過兩天,你現(xiàn)在確實是沒錢喝酒啊。不然還用得著在這里啃草根子嗎?”
溫朗呆若木雞,隨后從嘴里拿出那根嚼爛了的草根,重重扔在了地上,嘆了一聲氣:“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一點都不懂事!世態(tài)炎涼,真他娘的世態(tài)炎涼!”
樂安寧走上前,將其中一壇酒遞了過去。
溫朗一時沒反應過來:“怎么個意思?”
樂安寧笑道:“給你喝吧,這一壇是掌柜多送的,我也不喝酒,拿回家埋個十年八年的,到頭來說不定還是沒人喝,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很愛喝酒的人,送給你喝也不算浪費了?!?p> 溫朗眼睛一亮:“還有這等好事?”
他接過酒壇子,拔取酒蓋,一股濃郁酒香就撲鼻而來??酀h子痛飲一口,醇酒入喉,爽得他雙眼瞇成一條線,一抹嘴,大喝一聲:“真香!果然是好酒,怪不得那個事多的古板掌柜不肯賣!”
樂安寧聞言有些不悅,說道:“陳掌柜只是按規(guī)矩辦事,你別這么說他?!?p> 溫朗點頭如小雞啄米:“成成成,都聽你的。誰讓你今兒給我酒喝呢?我當你兒子都成?!?p> 樂安寧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溫朗喝了一口酒,大呼過癮,又說道:“我這人喜歡簡單,不愛揣摩那些勞什子的人情關系。一個人,我第一眼看了,覺得喜歡,那就是喜歡,不喜歡,那就是他媽的不喜歡。請我喝酒的人,我自然當他是朋友,和我一起買醉的,那就是我溫朗的兄弟?!?p> 他看了看樂安寧,接著道:“我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這人不賴,現(xiàn)在又讓我喝到了如此美酒,要不要考慮和我交個朋友?”
樂安寧問道:“你剛不是還說我看著人畜無害,其實嘴毒?”
溫朗一拍大腿:“嘴毒怎么了?你沒聽說過嗎,嘴毒的人心腸都不毒,我就喜歡和嘴毒的人交朋友!”
樂安寧無言以對,又聽到溫朗問了一句:“你叫啥名字?”
“樂安寧?!?p> “樂安寧...是樂享安寧的意思?“
少年想了想,點頭道:“大概是吧?!?p> 溫朗沉吟片刻,嘆了一句:“是個好名字啊。樂安寧,我給你一個建議,要不要聽?”他忽然說道。
少年洗耳恭聽。
“以后要是想爹娘了,就喝點酒。這玩意兒,可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睗h子晃了晃手里的酒壇說道。
樂安寧有些后悔自己居然當真了,以為對方會說出什么深奧的道理來,結果半句都離不開喝酒這個事。
“你慢慢喝吧,我走了。”
樂安寧懶得搭理這個嗜酒如命的溫姓男子,可剛踏出一步,一股勁風便從龍尾街上吹過,老槐樹的枝葉被打得沙沙作響,街上行人皆停下腳步以袖遮面抵擋風塵。
樂安寧閉起雙眼,抬手擋風,忽覺一股氣息拍在自己的胸脯上,隨后便消散了開去。
等這陣勁風吹過,樂安寧睜開眸子,看到溫朗露出一臉的肅殺之氣,右手按住刀柄,雪亮刀身已抽出一寸,正盯著龍尾街遠方,不知在看著什么。
樂安寧問道:“怎么了?”
溫朗如臨大敵的神色轉瞬即逝,松手將刀放回刀鞘,對著樂安寧嬉皮笑臉道:“沒啥,就覺得風大,有些割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