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宋詞說完話,樂安寧便走入了自家院子,進入里屋之后,看到李若蘭已經(jīng)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少年心中有點變扭,或者更準確點來說,是有些羞澀。
劉柿從外頭端來了一盆清水,用一塊干凈的手帕沾濕,替少女擦去臉上和額頭的灰塵和污漬。
白凈書生面露為難之色,這照顧人的活兒落到他們兩個大男人手上,著實有些強人所難啊。連最起碼給小姐清洗一下身子都不行,處處制肘,真是折磨人。
樂安寧在一旁看著兩人胡亂忙活一陣,覺得有些滑稽,但又忍住不笑出聲,最后實在是憋不住,只能逃出里屋,坐在了廳堂中的桌邊。
少年將手中催雪橫放身前,白色長劍陷入沉睡,劍身上的熒光黯淡。
樂安寧摸了摸胸前那枚被呂老頭稱為月輪的戒指,臉色憂愁,這么一把劍,要怎么藏進這戒指里呢?
少年袖口微動,那條白色“小蛇”偷偷鉆了出來,在空中快速轉了兩圈,又在少年眼前停了下來,氣息微顫,就像是久睡醒來之后升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
樂安寧伸出手想要摸摸它,微弱劍氣卻是一轉身,飛到了桌上,貼著催雪的劍身緩緩游走,像是在打量著這位新來的伙伴。
催雪發(fā)出微白色的光芒,輕輕一動,劍身離開桌面一寸,白色劍氣繞著催雪歡愉地飛了幾圈,最后在劍柄處輕輕一碰,發(fā)出一聲輕吟,就像是兩位親密朋友擊了一掌。
樂安寧看得瞠目結舌,隨后卻是深感欣慰,只要不打架,一切都好說。
少年嘆了一聲氣,對那道劍氣細聲說道:“要是催雪能像你一樣,能躲進我的袖口里就好了?!?p> 他想了想,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繼續(xù)說道:“我是不是應該也給你取個名字?以后催雪就叫催雪,劍靈姐姐叫月兒,你呢...”
少年的眸子轉了轉,似乎想到了一個好名字,喜道:“你就叫小吃怎么樣?”
白色劍氣躺在催雪身上翻了個身,似乎有點不想搭理少年,又像是在說:“你高興就好!”
樂安寧心中美滋滋,覺得自己取名字還是挺有水平的,小吃小吃,真是好聽。
劉柿和溫朗這個時候從里屋出來了,兩人一臉憔悴。
小吃驚得趕忙躲進了少年袖口里。
樂安寧對兩人說道:“有時間沒?想和你們聊聊?!?p> 劉柿與溫朗對視了一眼,回道:“那正好,我們也有事要和你說?!?p> 兩人分別在少年左右手邊坐下,溫朗因為被九天雷霆陣所傷,坐下的時候咳嗽了兩聲,樂安寧關心道:“有沒有事???要不再去找呂老頭看看?”
溫朗笑道:“沒事,也不看看我是誰,喝兩口酒就好了。”
劉柿看了他一眼,也懶得說他,轉而問樂安寧:“你想聊什么?”
樂安寧直接開門見山道:“我想知道,你們進入劍陣的目的,是不是也是為了這把催雪劍?”
“催雪?”溫朗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到劉柿提醒才恍然道:“原來這把神劍叫催雪啊,你別說,還真是有那股味道了!”
劉柿嘆氣道:“其實我們和你說的事,也是關于催雪劍的?!?p> 樂安寧直接點破道:“你們想要這把劍做什么?”
劉柿道:“事到如今,我們也不打算繼續(xù)瞞著你,便將實情告訴你。”
“其實我們是跟著小姐偷偷從慶秋城溜出來的,原因是小姐之前得到消息,說是這HLD上有神劍鎮(zhèn)守,便想要過來碰碰運氣,我們想要用神劍來救人性命?!?p> 樂安寧問道:“救誰的性命?”
劉柿有些悲傷道:“是小姐的父親,也就是李家現(xiàn)在的家主,慶秋城的城主?!?p> 樂安寧驚得微微張嘴,但還是不明白,問道:“什么病需要神劍來救?”
劉柿搖頭道:“嚴格意義上來說,家主得的不是一般的病,而是被人種下了劫?!?p> 看著樂安寧一臉迷茫的神情,書生道:“我知道你沒聽說過何為劫,如果實在理解不了,可以將其想象成一種真實存在的詛咒?!?p> 樂安寧點點頭:“明白了?!?p> 劉柿道:“種在家主體內的劫,是劫數(shù)之中最難破解的‘隱劫’,無法準確找到劫根所在,便難以根除,家主因此飽受折磨,每天臥床不起,我們試過很多方法,最終都以失敗告終。后來,我們也是偶然聽說,用世間至強劍意,可以有效抑制劫根深入,將其慢慢斬斷,所以我們一直在尋找一把劍,一把能夠凝出強大劍意的神劍。”
樂安寧問道:“世上有這么多劍,難道只有催雪才行嗎?”
劉柿道:“我們試過很多劍,但效果都不好,這一次來HLD,也是抱著試一試運氣的心思來的?!?p> 樂安寧沉默良久。
劉柿看出少年心思,說道:“你有什么話就直說,現(xiàn)在催雪劍是你的,你有道理說出自己的條件。”
樂安寧搖搖頭:“要斬斷你說的那種詛咒,是不是需要很長時間?”
劉柿不置可否,只是說道:“并不知道需要多久,但肯定不會短。”
樂安寧憂愁道:“如果你們只是需要一天兩天的話,我可以將催雪借給你們,但現(xiàn)在我需要好好想想?!?p> 溫朗急了,說道:“為啥?樂安寧,咱們現(xiàn)在怎么說,也算是一同經(jīng)歷過生死的朋友了吧?至少我溫朗可是一直拿你當兄弟的,你還怕我有借不還嗎?時間長是長了點,但我們也不會白白借你東西,你要啥,跟我說,只要我辦得到,就算是天上的星星,老子也摘給你!”
看透少年心思的書生,對溫朗說道:“連我都知道以樂安寧的脾性,是不會與你計較借還報酬的,你這個當人家兄弟的人,怎么還會說出這種話來?”
劉柿扭頭看向少年,說道:“能不能說說,你在考慮什么?”
樂安寧認真道:“那位落英莊的少莊主,宋詞,和你們一樣,也很需要催雪?!?p> 兩人一聽,神色頓時一變,如此一來,即便是劉柿這樣一向注重言辭妥洽的人也很難再開口問樂安寧要催雪劍了,畢竟宋詞在秘境的時候,以續(xù)命丹救下了小姐的性命,于情于理,他都更有資格要這把神劍。
劉柿無奈嘆了一聲氣,溫朗身子往后一倒,攤在了椅子上,有氣無力道:“如果是那個家伙的話,你把催雪給他,我也無話可說。畢竟他對我們也有恩,是我們欠他的。”
樂安寧皺眉道:“你們怎么一副我已經(jīng)決定把劍讓給宋詞的模樣?就不能容我先好好想想?”
劉柿笑道:“你說得對,現(xiàn)在不是著急這件事的時候,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小姐的身子養(yǎng)好?!?p> 溫朗點點頭,深表同意:“是啊,等小姐醒來之后,再讓她來與你細說?!?p> 聽到溫朗這么一說,樂安寧不知為何心中有點害怕。
趙崢從呂自在的小山丘上下來之后,直接回到了小青山上。
他剛剛走到竹樓下,便看到陸柒從二樓推門而出,蹦跳著下了樓。
小男孩也看到了先生的身影,一臉興奮道:“回來啦?樂安寧呢?”
趙崢道:“應該是回去了。看你的模樣,是找到想要的答案了?”
陸柒嘿嘿笑道:“我找了好久呢,終于在那本《山海妖經(jīng)》里頭找到了!我這就去告訴樂安寧,保證他大吃一驚!”
說完拔腿就跑,趙崢沖著男孩背影喊了一聲:“小心點,記得早點回去,別讓你爺爺擔心,他還不知道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呢。”
陸柒聞言,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神情有些古怪,心中掙扎了一番,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先生,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趙崢道:“你說便是?!?p> 陸柒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有個叫做陸劍四的人?”
趙崢蹙眉道:“陸劍四?我記得你爺爺叫陸四啊,是你家什么親戚?”
陸柒一下子泄了氣,轉身就跑,沒多說一句話。
等到小男孩的背影完全消失于林間石板路的盡頭,趙崢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
他抬頭看了看二樓,沒有直接上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竟也轉身朝山下緩步走去。
不多時,這位教書先生便出現(xiàn)在了小鎮(zhèn)西面的那口水井旁,他朝井口內張望了一下,井水平靜,卻是寒氣逼人。
趙崢一腳踩在井沿,身子輕輕一躍,便跳入井中。
沒有水花濺起,也沒有落水聲響,他便這樣消失不見了。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趙崢從井內緩緩飛了出來,手中多了一只水桶。
正是那只樂安寧不小心丟在劍陣密林之中的水桶。
趙崢落地平穩(wěn),桶內清水一滴都沒有灑出,隨后他便朝小青山走去,手中裝滿水的桶輕得若有若無,他腳步輕盈,心情舒暢,自言自語說了一句:“飛流直下沒有三千尺,劍氣如魚龍卻已遨游三千里,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