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日子被“太子謀反案”打破?;屎筻崘傄恢睙o所出,太子柴宏乃已薨的劉氏所生。兩年前,三朝元老,太師林成帶領(lǐng)滿朝文武,擁立皇長子為太子。
柴宏被立后,隨著年歲增長,皇后猜忌之心日盛,太子一直小心謹(jǐn)慎,在幕僚老臣的輔佐下,不給鄭家任何抓住把柄的機會,這兩年倒也相安無事。
可就在十日前,居然傳出太子親筆寫的勸皇帝退位的奏折,沒有人相信這大逆不道的事情是太子所為,可皇后卻在當(dāng)晚迅速派禁軍包圍了東宮,準(zhǔn)備廢掉太子。
得知這個驚人的消息,已是第二日朝會?;实蹚U太子的詔書早已擬好,以譽王為首的群臣苦苦勸阻,御史中丞孫顧航甚至在大殿內(nèi)以頭觸柱,朝堂嘩然,鄭家人不愿犯眾怒,皇后也只好暫時把太子軟禁在東宮。
這段日子夜深人靜時,譽王府里總有人悄悄進出。如云只想著她的曄哥哥,于旁的事并不上心。
盡管那晚看到柴瑋曄秘密的消息傳遞途徑,如云也并不以為然。汴京城里,上至天子,下到有品級的官員,恐怕都在各處或多或少有自己的暗樁。這些事情她雖然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但生長在高門大戶,也不會天真到一無所知。
連著幾日,竹園里再也見不到那熟悉的淡粉色身影,如云會偷偷跑到前廳,躲在側(cè)廊看他忙忙碌碌,偶爾兩人目光相遇,那雙暖意柔和的眼睛總能笑盈盈望向她。身邊沒外人的時候,他甚至?xí)呓洲坜鬯~前碎發(fā),輕聲說一句“這么晚了,快去休息。”?
每當(dāng)這時,如云就似得到巨大滿足,溫順乖巧地朝他甜甜一笑,回到自己園里安穩(wěn)地睡上一晚。
王府等級森嚴(yán),尋常子侄想見王爺一面尚且不易,如云入府以來,只隨王妃及柴氏兄弟陪譽王用過一次晚膳,此后再也沒見過。
晚膳過后,她沿著每日的散步路線在王府閑走,剛行至后院垂花門,遠遠看見譽王獨自迎面過來,便躬身退到一旁。
譽王少有地慈聲道:“云兒,天色尚早,陪姨父一同走走吧?!?p> 先帝駕崩時,為新皇帝安排了兩名輔政大臣,一個自然是鄭皇后的父親宰相鄭昊,另一名則是做過幾位皇子老師的林成,以此對鄭家的勢力形成牽制。
當(dāng)年在鄭家鏟除兩個謀反的王爺時,林老太師秉持公正,力保譽王無罪,譽王對老人一直敬如尊長。
如云自己從小在王府玩,這位王爺即是皇親又是長輩。自從外祖父與父母親相繼過世后,她對這位自小熟悉的王爺姨夫倒是生出了親近之情。
?“云兒,你的先生為當(dāng)世高人,朝廷正值用人之際,不知風(fēng)先生是否愿意出山為本王效力?!?p> 如云低頭老老實實地答:“先生崇尚老莊,不喜權(quán)勢,常以‘莊子釣于濮水’教導(dǎo)眾弟子,恐怕......有負(fù)王爺厚愛?!?p> ??譽王并不以為杵,仍和顏悅色道:“以后便是一家人,云兒,你就視我為父,視王妃為母吧。你小小年紀(jì)不貪慕富貴,獨自在外學(xué)藝,歷經(jīng)世事,蘭心蕙質(zhì)遠勝于王府這幾個不孝子。”
幾句話讓如云甚是感動,剛待躬身答話,只覺得后頸一陣寒意。她不及抬頭,拉起譽王縱身躍開,只見一個黑衣人手持利劍飛撲過來,一雙兇狠的眼睛閃著冰冷的光,劍勢凌厲,刺向譽王。
如云一把推開王爺,回身與黑衣人戰(zhàn)在一處。黑衣人殺機畢露,招招致命,如云本是輕盈靈動的功夫,遇到至狠至鋼的殺手,心里竟生出兩分怯意,硬碰硬接了黑衣人三招,震得胸口一陣狂跳。
與自己對峙的是一名頂級殺手,武功勝過一籌,如云稍一走神,劍鋒已直指咽喉。
“什么人,敢在王府傷人?!鼻рx一發(fā)之際,柴瑋軒一聲怒喝,一支短箭隨聲飛向黑衣人。
王府侍衛(wèi)此時都循聲趕來,黑衣人躍上墻頭,消失在茫茫暮色之中。
柴瑋軒和如云趕過去扶起譽王,王爺勃然大怒。譽王平日喜怒不形于色,對下屬并不大聲呵斥,人人心中都敬畏這不怒自威的王爺,今日見王爺動怒,眾人齊齊跪了一地,大氣也不敢出。
如云跪在一旁,心中似有疑問,又不知從何說起。譽王走到身邊向她抬手,都沒有反應(yīng)。柴瑋軒上前扶起她,兩人默默地走回竹園,似乎都有心事。
第二日剛起身,霽月便匆匆來稟告:“昨夜大公子被王爺責(zé)罰,在書房門前跪了一夜,好像王爺還動了家法?!?p> 如云來不及細問,匆忙跑向柴瑋曄的院落。半路遇到宇涵,平時一臉虎氣的小伙子蔫頭搭腦悄聲對如云道:“小姐且別忙著見公子。昨夜公子在王爺書房待到半夜,從不在父母身邊高聲說話的公子,竟和王爺爭執(zhí)起來,王爺氣得動了家法?!?p> “怎么回事,沒有人勸一勸嗎?”
“王爺平時治府甚嚴(yán),況且還動了氣。我們都嚇得跪在外面,誰敢多嘴?!?p> 如云只覺一陣心痛,淚水差點涌了出來。模糊中,柴瑋曄已站在前方。
還是那樣的翩翩公子,額前有淺淺的鞭笞的痕跡,淺含微笑的雙眼也遮不住滿臉疲憊。
顧不得左右的目光,如云快步跑上去,未開口,幾滴亮晶晶的淚水已經(jīng)落在胸前。
柴瑋曄旁若無人地攬她入懷,拿出帕子為她擦去眼淚,柔聲道:“又不是小孩子,哭什么。”
“對了,我整日脫不開身,王府里有件緊急的事情要交給你和瑋軒去做?!?p> 如云止住眼淚,抬頭望向柴瑋曄,她愿意分擔(dān)他的難,他的累。
“過幾日便是立秋,母親欲邀母家女眷,并府里幾位側(cè)妃,到城外宅子賞菊。我實在顧不過來,父親也同意,這次家宴交由你和瑋軒籌備。今日你就和瑋軒準(zhǔn)備一下,用過早膳就出城去。”
如云愣住了,這算什么分擔(dān)?難道不是追查刺客?籌備京城貴婦的聚會?這明明并非自己所長。
“沒說話,我就當(dāng)你是答應(yīng)了。”柴瑋曄說完輕輕地笑著,刮了她的鼻梁,微不可聞的蘅蕪氣息滑過鼻尖,她眼圈一熱,終是忍住了。
柴瑋軒雖生長在王府,卻是個隨性之人,如云也不為外物所累,兩人都沒什么要準(zhǔn)備的。早膳過后,隨行的仆人備好車馬,便可動身。
柴瑋軒一反平日出門興致勃勃的樣子,沉悶地坐在馬車?yán)?,目光堅定地盯著車篷。如云滿腹的疑問,也不想說話。
馬車緩緩駛離王府,如云猛地坐起,拉開車架后簾,那個淡粉色長影向她輕輕揮手,漸漸變小模糊,仍是那樣暖暖的顏色,在高墻下若隱若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