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節(jié) 繪陣
不知為何，周圍的女兵們個個都露出了訝異與同情參半的眼神。對她們這些先天就擁有著魔法能力的人而言，洛一凡的情況就像是一種特殊的殘疾。
菲莉絲帶著難受的表情捂住胸口。勞拉垂下眼瞼。眾人一時無話。
唯有被圍在正中的洛一凡，雖有些許失落，語氣中還是充滿了精神：
“是么，真遺憾……唔，如果確如你所說，我沒有一點天賦的話，那么通過后天的訓(xùn)練——”
“幾乎沒有可能。”維特雖有些不忍，卻仍然直白地給出解答，“按靈歌先知的說法，元素感應(yīng)是銘刻在我們基因里的能力。就像是視力和聽力，可以通過后天的訓(xùn)練來增強，卻不可能讓空眼窩里憑空長出一只眼球來?！?p> “基因……”洛一凡默念著。
又是一個沒想到會出現(xiàn)在異界的詞，不過也多虧了這個詞，他在失落的同時，卻突然有了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就像是人類有了嘴巴就能夠攝取食物，有了眼睛就能夠收集光線一樣……對魔法元素的感應(yīng)，本質(zhì)上也是人體的功能之一。
他無法進行元素感應(yīng)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的身體缺少了這種功能。
他看過《先知錄》上繪制的人體結(jié)構(gòu)圖，異界人并沒有比他多出什么器官，那么用來吸收元素的部位，最大可能就是皮膚。
再往遠處想想，也許在遠古時期，這個世界和他前世的原始人都沒什么分別。但因為這個世界環(huán)境中的魔法元素較為充盈，故而異界人身體的魔法感應(yīng)能力也在一代代進化，而他的前世則剛好相反，元素匱乏使得人類皮膚對于元素的吸收能力退化消失，所以如今他的基因編碼中，元素感應(yīng)的相關(guān)部分都早已沉寂了。
魔量計的作用，是通過人體內(nèi)自然積累的元素量來測量他的魔法潛力。洛一凡來到這個世界時本就是一副平板，且三個月來都沒有儲存下一星半點的元素，這就足夠說明他真的沒有學(xué)習(xí)魔法的潛質(zhì)。
也或許是潛力極差，時間又短，故而元素含量少到無法被魔量計識別的程度。
當(dāng)然，他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還是把這自我安慰的想法藏在心里好了。
“那……”他懷抱著一絲期待問道，“不依靠元素感應(yīng)的魔法呢？精神系之類……”
“也不可能?！本S特狠下心來一口破滅了他的希望，“之前不就說過嗎？‘四元論’是一切的基礎(chǔ)，元素感應(yīng)也是魔法修煉的基石。精神系的魔法需要修煉精神感應(yīng)力，自然系魔法則依托于對天地萬物的感應(yīng)，而這些都需要通過最簡單的元素感應(yīng)來過渡。就像是數(shù)學(xué)和物理的關(guān)系，雖然是兩門不同的學(xué)科，但讓一個完全沒有接觸過數(shù)學(xué)的人直接研究物理知識，事倍功半都算是輕的！”
一旁的法師隊女兵信誓旦旦地點著頭：
“沒練過元素感應(yīng)就直接轉(zhuǎn)精神系魔法的……我這輩子都沒聽過一個成功案例！”
洛一凡死心地長嘆一聲：“那也就是說——”
“嗯。”維特?zé)o奈地點了點頭，“還是剛才的結(jié)論，你恐怕是我平生僅見的、在王國中已經(jīng)罕見到絕無僅有的、即便放眼整個大陸歷史也稀少得堪比瀕危動物的、完全連一丁點修煉可能性都不存在的……魔法廢人！”
……
對于這次行動來說，洛一凡被鑒定為魔法廢人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小插曲，并未耽擱多長時間。但他平日里跟大家關(guān)系不錯，這邊心情低落，女兵們便連忙變著法兒去安慰他。
最是過意不去的維特悄悄勸說他去打聽一下理想國度人的修煉方式，也許那才是洛一凡適合去學(xué)的“魔法”。
“他們那個體系，好像是有什么‘清’、‘濁’之類的……啊哈哈，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p> 維特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頭。
洛一凡嘴上答應(yīng)，心里卻沒抱多大希望。
如果問題真出在基因上，那么理想國度人的基因同樣也是異世界的版本，他們的法術(shù)多半也和自己無緣了。
事實上，早在他之前試圖學(xué)習(xí)《先知錄》上的元素感應(yīng)教程卻一無所獲的時候，心里就隱隱有些猜測了。
他很快便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畢竟都三十多歲的人了，沒有魔法不也照樣活得好好的？
既然結(jié)果已經(jīng)確定無法更改，那么再多煩惱亦是無用。
他拍了拍臉頰，很快又在陽光下露出開朗的笑容。
“這家伙也太樂觀了吧……”
眼望著他又開始有說有笑地跟女兵們聊起了天，菲莉絲忍不住吐槽。
“我要是被給出這么一個診斷，怕是得抑郁癥都算好的。也不知該說他樂天派好還是沒心沒肺好?！?p> 一旁的勞拉頗有同感的點著頭。
維特用一下午的時間跟隨著魔量計的指引勘探了四處地方，但在目標(biāo)地點敲敲打打一陣后又失望地離開。洛一凡不知道這到底算是個什么工程，他前世旅游時也曾去過所謂的“水晶洞”，那些水晶礦看起來跟一般的溶洞巖石沒什么兩樣，難免讓游人大失所望。想來異世界也差不了多少。
他忍住了自己的好奇沒有再開口相問。一直到日頭西落的時候，一行人來到魯納山脈中央的一處山巔。懸崖對面也是懸崖，宛如一座完整的山峰被不知名的自然之力劈成了兩半。低頭望去，峽谷深不見底，如果當(dāng)初小白和希維掉進了這樣的地方，那弗利斯特州領(lǐng)主府的人就直接抹脖子算了。
身后的山坡也就是他們爬上來的地方，坡度較緩，植被茂盛。但這里的草多數(shù)已在秋風(fēng)中枯干，山腰處一片寬約百米的樹林倒還是一派郁郁蔥蔥的景象，寬大如手掌般的紅色葉片頗像是他前世梧桐與楓樹的結(jié)合體。
“這里！”
維特忽然激動地叫喊出聲。她托著魔量計跪在山崖上，那對洛一凡不理不睬的指針此刻卻像見了主人的狗尾巴一樣瘋狂甩動旋轉(zhuǎn)起來，發(fā)出“嗡嗡”的鳴叫聲。
若不是語言不通，洛一凡都想推薦它去兼職電風(fēng)扇了。
“這兒？”勞拉有些懷疑地湊上前去，“你確定？”
“百分之百！”維特興奮地大叫道，“是純度極高的魔晶！而且我跟這片土層的魔法相性極好，只要按我的方法操作，不出兩個小時我們就能挖出來！”
既然專業(yè)人士這么說，勞拉便當(dāng)即點頭應(yīng)允。一旁的洛一凡還看得云里霧里，忍不住出聲道：
“那個……挖水晶的話，我們不應(yīng)該找個礦洞什么的嗎？”
“用不著！”維特有些粗魯?shù)匕涯Я坑嬋M他手里，“沒有洞的話，我們就現(xiàn)造！”
“……誒？”
很快他就明白了維特的說法。
作為王都魔法院的高材生，維特對土系法術(shù)的運用稱得上是出神入化——至少在魔法廢人洛一凡看來是這樣的。也不見她念誦咒語，只是手腕靈活地抖動幾下，打出一些怪異卻頗富美感的手勢，伴隨著“咯吱咯吱”的響動，原本坎坷的地面便如同被砂紙打磨過一般，成為了平整的一塊。
她從隨身的口袋中掏出一堆物件，看起來像是白粉筆。僅僅數(shù)分鐘時間，她就在地面上繪制出了一個直徑一米左右的圓形法陣，法陣中的紋路看起來像是用草書寫就的奇妙文字。
她沒有使用尺規(guī)，只是憑借著感覺繪畫，每一個細節(jié)都早已深深刻在她的腦海里。洛一凡抱著魔量計，口中不由得嘖嘖贊嘆。別的且不提，但是這隨手便能將圓圈的弧線畫得如此規(guī)整完美的功力就讓他甘拜下風(fēng)。
緊接著，其余女兵們也紛紛行動起來。法師隊的女兵按照維特的指示選定了幾個地點，模仿著她的圖形照葫蘆畫瓢地繪制起來。而親衛(wèi)隊的士兵們不會畫法陣，便分頭搭起了營帳。如今遠方的太陽已有一半消失在了地平線下，看來今晚她們無論如何是回不去了。
“我順帶問一句?！甭逡环矞惤鼊诶?，悄聲說道，“我們?nèi)畟€人，只有四座營帳。我晚上是不是要跟誰擠擠??？”
也該是他犯傻，不提這茬還好，一說起這事兒，勞拉頓時拉下了臉。她冷冷地瞪了洛一凡一眼：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那我就大發(fā)慈悲地告訴你！今晚你別睡了！就在外頭守夜吧！哼！”
洛一凡直接變成了苦瓜臉，又不敢反對什么。旁邊的菲莉絲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一個小時后，山崖上共計十處法陣便已完全繪制成形。維特一一檢查過后，擦去額頭的汗水挺起胸膛來到勞拉身前，早已按捺不住的喜悅情緒全都在她那被夕陽映得通紅的面頰上展現(xiàn)出來。
她用嘶啞的嗓音高聲說道——
“法師隊統(tǒng)領(lǐng)維特·莫頓報告，一切準(zhǔn)備就緒，請您指示！”
勞拉也對她這鄭重其事的表現(xiàn)有些意外。一瞬的失神后，她重重點了下頭——
“準(zhǔn)許！”
“了解！”
原本性格開朗的維特，在這一刻露出了小惡魔般的笑容。她呲著牙揮動手臂，讓法師隊諸人在山崖上圍成一個巨大的圓圈。不知是否被統(tǒng)領(lǐng)的心情所感染，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顯著與她相似的狂熱。
“那么現(xiàn)在，按預(yù)定計劃——”維特的聲音在山間傳遍，“行動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