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用著午膳,小廚房里面的婆子匆匆忙忙地進了擷芳院,跪在地上顫聲道:“大小姐,廚房,廚房里面出了點岔子,您的湯藥撒了,奴婢專程前來賠罪。”
沈知嵐今日心情不錯,見這婆子哭喪著臉跪在地上也有些可憐,溫言道:“這倒沒什么的,左右不過是再熬一份便罷了。只是方才是出了什么岔子呢?”
“奴婢一時眼拙手笨,不小心跌了藥罐。”婆子眼睛轉(zhuǎn)了幾下,說話時明明低著頭還不時用余光瞟著面前的沈知嵐,神色不大自然。
她將這婆子的古怪舉動盡收眼底,回憶了一下,這婆子姓劉,也算是侯府里的老人了。便不動聲色道:“哦,原是這樣?!迸ど頉_落冰笑著說:“下午不是還有大夫進府給我瞧瞧么,劉媽媽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平日里謹言慎行,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竟也有出了岔子的時候,屆時讓大夫也為劉媽媽看看吧?!?p> 劉婆子聽她如此說,忙磕了兩個頭,一臉惶恐:“大小姐折煞奴婢了,像奴婢這種人怎敢讓大小姐惦記著?不過是奴婢有些上了歲數(shù),一時不察跌了湯藥。大小姐不怪罪奴婢,已是格外開恩了?!?p> 沈知嵐不依不饒:“這可不行,劉媽媽上了歲數(shù)還做這么重的活計,更該好好休息才是?!?p> 劉婆子本以為隨口編幾句胡話,糊弄過去得了,沒成想沈知嵐如今這么難纏,眼前的少女雖因傷病在身未施粉,可她精神氣質(zhì)更勝往昔從容恬淡,只得苦笑著應下。
正說著,侯爺興沖沖地從前院方向過來,還未進門便喊道:“嵐兒,賜婚的圣旨方才也來人宣讀了。”
才剛半日,建承侯府便迎來了兩道圣旨,提及的主人公還都是沈知嵐。雖說侯爺對賜婚一事早有準備,可這沉甸甸的圣旨實打?qū)嵉芈涞搅俗约菏种薪K究還是不一樣的。
今天果然是個好日子,一會兒便開祠堂祭祖,將嵐兒的這兩道圣旨好生供奉起來。
沈知嵐嗑著瓜子兒,咽了口吐沫,佯裝鎮(zhèn)定地開口:“爹,我這是不是還得入宮謝恩???”
沈侯爺經(jīng)她提醒才反應過來,拍了拍腦門:“對對對,嵐兒說的是。這兩日你好好養(yǎng)身子,三日后為父帶你入宮謝恩?!?p> 突然瞥見門外走廊內(nèi)立著個眼生的婆子:“你是?”
沈知嵐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故作不經(jīng)意道:“那是小廚房的劉媽媽,早間有些不舒服我留她等下午大夫來了也給她瞧瞧?!?p> 沈侯爺聽得奇怪,小廚房的婆子身體不舒服了來找大小姐看大夫?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不過今日他怎么看自己女兒怎么順眼,也不大在意,沉聲對劉婆子叮囑:“明知大小姐這幾日需要靜養(yǎng),怎么還過來添亂?”
劉婆子心里這個委屈啊,她比誰都想先走好么......癟著嘴回話:“侯爺教訓的是,奴婢也知道不該打擾大小姐靜養(yǎng),奴婢這就告退?!?p> 沈知嵐見時機成熟,輕呼一聲:“劉媽媽且慢。”她今日穿了身緋色小襖,頭發(fā)只用一根玉簪松松地挽著,倒多了幾分少女的俏皮,眼波流轉(zhuǎn)道:“爹爹別錯怪了人家,劉媽媽今早說年紀大了,不小心了跌了藥罐,我瞧著她平日里安分守己的,做的菜式也合我的胃口,便私自做主讓她也順便也看一看了。”
沈侯爺越聽越不對勁,再定睛瞧了瞧門外的劉婆子神態(tài)果然有異,心里念了好幾遍“嵐兒此刻在病中需要休息,這婆子晚些時候再做打算”才柔聲說道:“嵐兒體恤下人的確是好事,你先留下吧?!?p> 劉婆子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剛抬眼便見沈侯爺一臉陰沉地盯著她,心下一顫。
沈知嵐:嘻嘻,侯爺發(fā)起怒來還挺像那么回事兒的哈。
侯爺后知后覺地問道:“方才說藥罐撒了,那小姐的湯藥呢?現(xiàn)在是誰在照看?”
劉婆子一項旨在小廚房做活,從未帶人前伺候過主子們,今兒也是巧了,趕上侯爺親自問話,不禁腿有些發(fā)軟:“回侯爺?shù)脑?,雪青正著看呢,約莫著再有半個多時辰便能送來了?!?p> 沈侯爺瞧著婆子不中用的模樣便有些不愿意,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地放在桌上,言語更是不耐:“怎么還需要半個時辰,這太醫(yī)交代的好好的,用了午膳便要立刻服用,你們這起子偷懶?;臇|西,若是耽誤了小姐身子的康復,本侯唯你是問!”
劉婆子被他這番訓斥嚇得立刻跪坐在地,哭著說:“侯爺冤枉啊,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p> 沈侯爺本就覺得有些不對頭,此刻聽她似乎還有些隱瞞,也顧不上其他,畢竟現(xiàn)下沈知嵐的身子是最最要緊的,怒聲吼道:“什么迫不得已!本侯看你是平日里偷懶算計慣了,這會兒還在狡辯!”
劉婆子跪在地上向前爬去,一邊努力朝沈知嵐那里望去企圖求得幫助,誰知沈知嵐坐在椅子上,一臉悠哉,根本不顧自己的死活。待她細細回想沈知嵐縣前的一番言語時,才驚覺這是沈知嵐給自己下的一個套,什么體恤自己勞累且年事已高,讓大夫也順便瞧瞧。呸!沈知嵐就是等著有人來打開這個套子引自己進去!
沈侯爺見這婆子盯著嵐兒好一會兒可憐,唯恐她對嵐兒不測,連忙站起擋在沈知嵐面前,厲聲問道:“做什么盯著大小姐看!還不快快說出實情,這藥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說的話,直接家法伺候,打死算完!”
身后的沈知嵐也被最后一句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身后扯了扯侯爺?shù)囊滦?,悄聲道:“爹爹先別氣,且看這婆子說說有什么迫不得已之處?!?p> 劉婆子早已駭?shù)锰殂袅鳒I,沙啞著嗓子原原本本地將晌午小廚房里憐香如何同雙喜爭執(zhí),搶奪藥罐的過程講了一遍,她唯恐自己被牽連,末了還補充道:“憐香姑娘的話,我們最底下的人哪有敢不從的,只得拉了臉過來跟大小姐賠不是了?!?p> 侯爺聽完差點兒沒背過氣去,堂堂建承侯府內(nèi)下等奴才竟然只聽一等丫鬟的話,全然不將正經(jīng)的小姐當作主子,只一味地搪塞糊弄。他揮手將茶盞拂落在地,大怒道:“速將憐香提來?!闭f罷拍了拍桌子,又補充道:“不必了,直接將扶風閣的主子并奴才們一齊叫到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