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曲山丘

　　禹棟不愧是老饕，這家羊蝎子店水準很高。

　　商念很餓，很快，面前的羊骨頭堆成了小山。

　　禹棟和胡和昌這倆酒鬼碰到一塊，一瓶老茅臺壓根不夠喝。

　　許婧堃只喝水。

　　四人聊的很好，席上氣氛很融洽。

　　聊著聊著，胡和昌說，“唉，我這愁啊?！?p>　　“電影主題曲的事兒一直沒弄下來，約了好多人寫歌，總是不滿意?！?p>　　許婧堃神色一動。

　　“胡叔，我們商念可是在這呢?！痹S婧堃給胡和昌倒?jié)M酒，“要不我們試試？”

　　“哎呦我他媽！”胡和昌一拍腦門，“你說我怎么人到事中迷！”

　　“我說商念，你那首《滄海一聲笑》我一開車就聽，你寫首歌？”胡和昌很干脆。

　　“您有什么要求？”商念問。

　　“就仨字兒?！焙筒丫票郎弦欢?，“唱六爺！”

　　商念盯著翻滾的羊蝎子鍋思忖了一會，“之前禹哥和我聊過他當年的故事，后來我心有所感，就寫了一首歌，要不您現(xiàn)在聽聽？”

　　沒辦法，系統(tǒng)的歌是現(xiàn)成的，商念只能用這種借口。

　　禹棟聞言，不禁看了眼商念，他是和商念嘮了兩句當年的事兒，但那才哪到哪啊。他有點擔心，商念這樣輕巧的態(tài)度，會讓胡和昌不喜。

　　不出禹棟所料，商念這句話一說出來，胡和昌頓時不爽。

　　本來他對商念印象挺好的。但商念輕巧的態(tài)度，讓他不爽。

　　如果換一個樂壇大佬說這話，都不會讓人不舒服。沒辦法，商念還是一個新人，就算表現(xiàn)了一些才華，眾人對他的能力也沒有到盲目信任的地步。

　　這是資歷使然。

　　之前寫的歌？奧，你之前寫的歌能配得上這電影？胡和昌對他的電影很看重，所以對電影相關的一切都很重視。

　　商念的這個態(tài)度在他看來太敷衍了。

　　胡和昌淡淡點了點頭，“你唱吧?！?p>　　許婧堃多人精啊，一見胡和昌這樣，哪還不明白胡和昌已經(jīng)不開心了，不由得擔心地看向商念。

　　商念向她點頭，示意沒事。

　　不知為何，看到商念成竹在胸的架勢，盡管還沒看到成品，但她一下安心下來。

　　老板就有吉他，得知是禹棟要用吉他，親自將吉他送了過來。

　　包間重歸寂靜，胡和昌邊吃羊尾巴邊喝酒，禹棟停下筷子，許婧堃也全心全意地等著商念。

　　商念抱著吉他，信手彈了起來。

　　簡單的旋律，沒用很復雜的和弦。

　　想說卻還沒說的

　　還很多

　　攢著是因為想寫成歌

　　讓人輕輕地唱著

　　淡淡地記著

　　就算終于忘了

　　也值了

　　禹棟愣住，許婧堃美眸發(fā)亮。

　　胡和昌正在倒酒的手一頓，也愣在那。

　　房間里的三個人沒了別的心思，一門心思聽商念唱歌。

　　說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

　　僥幸匯成河

　　然后我倆各自一端

　　望著大河彎彎

　　終于敢放膽

　　嬉皮笑臉面對

　　人生的難

　　胡和昌越聽越沉默，他點了根煙，邊吸邊聽。

　　歌是好歌，就特么費煙。

　　禹棟沒吸煙，他只是靜靜的聽。

　　給自己隨便找個理由

　　向情愛的挑逗

　　命運的左右

　　不自量力的還手

　　直至死方休

　　禹棟聽到這，猛灌二兩白酒！

　　商念剛才陪他們喝了點酒，不多，就四兩。

　　雖然嗓子重要，但這種場合不能端著。

　　所以他也有點醉意，越唱越激昂，長嘯而歌，擊節(jié)和之。

　　越過山丘！

　　才發(fā)現(xiàn)無人等候！

　　喋喋不休

　　再也喚不回溫柔

　　……

　　房間重歸寂靜。

　　“《山丘》。”商念把吉他放到旁邊的椅子上，看著胡和昌，淡淡地說。

　　胡和昌狠狠吸了口煙。

　　他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說話，不然現(xiàn)在真的打臉了。

　　他看向商念，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賞。

　　清脆的掌聲響起，是禹棟在鼓掌。

　　商念一次又一次帶給她驚喜，許婧堃發(fā)現(xiàn)自己詞窮了。

　　“這歌，我要了！”胡和昌站起來，“小商，你開個價，你說多少就是多少！”

　　“胡叔，哪有你這樣買歌的?！陛喌皆S婧堃的工作了，所以商念沒說話。

　　“行，那明天我派人和你談?！焙筒f，“明天不行？那后天吧?！?p>　　“好，我們從星城回來就和您談這個事兒?！痹S婧堃點頭。

　　“商念，我以前還不信古人七步成詩。”禹棟突然說。

　　“但看到你，我信了?！?p>　　“嘿！這歌兒真特么有味道！”

　　“我說禹哥?！鄙棠铋_玩笑，“您好歹影帝，除了特么的特么的，能不能換個形容詞兒？”

　　包廂里爆發(fā)出一陣笑聲。

　　“不不過話說回來?！焙筒ν暾f，“商念這歌，就好像是為《老炮兒》量身定制的，唱的就是六爺！”

　　胡和昌沒說錯，《山丘》唱的就是六爺。

　　小酒館里，曉波問他。

　　“那您呢，這么多年了，就打算一直這么晃悠到老啊?！?p>　　六爺頹然低頭，嘆了一句，“已經(jīng)老了。”

　　說罷，抹了把眼。

　　在兒子面前，他終于卸下了偽裝。

　　但六爺何曾服過老！

　　兒子惹上小飛那群有錢有勢的二代，他絲毫不慫，該平事平事，該教訓兒子教訓兒子。

　　他自己都說，“我頂煩電視臺里動不動就，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剛過五十，就給歸老人堆兒里了?！?p>　　可他確實是老了。

　　再不復當年的勇猛，兄弟悶三兒出了事，兒子曉波出了事，他連錢都湊不齊，只能到處去借。

　　自己守著一個小賣部，說不上艱難，但也確實平庸度日。

　　他心臟有問題了，照話匣子的話說，撐到今天是上輩子積德。

　　他落伍跟不上時代，他也有缺點。

　　明明曉波朋友已經(jīng)告訴他曉波劃的車是恩佐，但他卻拿了兩千去平事兒，徒勞惹人笑。

　　話匣子一心一意在他身上，他卻說，“呵，女人？”

　　但就算有千般不是，六爺依然是當年那個橫行四九城的老炮兒，他并未被時代改變。

　　最后六爺穿上將校呢，手執(zhí)長刀，孤身一人，朝湖對面沖去。

　　雖千萬人，吾往矣！

　　最后他倒在湖面，他至死方休。

　　《山丘》的每一句歌詞都在唱六爺，但又不僅僅唱的是他。

　　這首歌，是為所有正在蒼老的老炮兒而唱。

　　一代人終將老去，但總有人正年輕。

　　“但這歌，我唱沒感覺?！鄙棠钫f，眼神看向一旁的禹棟。

　　“看我做啥？”禹棟直覺沒好事。

　　“是這個理兒?！焙筒泼?，“你太年輕了，沒那種老酒的味道。”

　　“讓他唱，六爺唱六爺，正合適?！鄙棠罱K于圖窮匕見。

　　“哎！”胡和昌又是一拍大腿，“這個好！就這么說定了！”

　　“我說！這有我什么事兒啊！”禹棟頓時不干了，“我就一演員！丫頭，你評評理！”

　　禹棟指望許婧堃說句公道話。

　　“禹叔，我覺得也應該是你唱?！痹S婧堃忍俊不禁。

　　“行啦，就這么說定了?！焙筒蝗菟磳Γ苯影咽露讼聛?。

　　“過兩天給你找一老師，把音準節(jié)奏什么的給你培訓好。”

　　“那小商，就麻煩你把這首歌編曲什么的搞定了？”胡和昌試探著問，萬一商念不行，他就得去找人弄出來。

　　“沒問題?！鄙棠钫f。

　　因為考慮到商念還有《歌手》要錄，所以胡和昌就把冰湖群戲和小飛與六爺?shù)膶κ謶蛘{到了后面。

　　—————————————————————————————————————————

　　謝俞開車，先將許婧堃送回了家，然后把章拙放到他租住的小區(qū)外面。

　　車往壹號院開，商念把車窗微微降下，借著冷風醒酒。

　　他其實挺愛酒，但自從決定走娛樂圈這條路之后，他再沒喝過。除非是遇到脫不開的情況，比如今天，他才會破例。

　　但也有限，四兩頂天了。

　　正在想事兒，手機響了。

　　一看來電顯示，是一個很久都沒聯(lián)系的老友。

　　“終于聯(lián)系我了。”商念對著電話那頭調侃，“等你電話可真不容易?！?p>　　“她結婚了?！?p>　　商念一頓，無奈。

　　“怎么，還沒放下？”他看向窗外，窗外霓虹閃爍。

　　“她下個月的婚禮，你替我去送個禮?！?p>　　“不去?！鄙棠罹芙^的干脆利落。

　　電話那頭沉默。

　　“大哥，你忘了敖歆是她閨蜜嗎？”

　　電話依然沉默。

　　“好吧我服了你?！鄙棠钔讌f(xié)，“我去還不行嗎？”

　　“她應該會給你發(fā)請?zhí)绻麤]發(fā)，就算了?！?p>　　“好。”

　　“你這兩期的歌手我一直在追，怎么以前上學時沒看出來，你還挺有藝術細胞?！?p>　　“江楓，我可是學哲學的?！鄙棠畹靡獾卣f，“哲學家都是無所不能，這你不清楚嗎？”

　　“等你拿冠軍了，再說這話啊?！彪娫捘穷^，江楓還是和以前一樣。

　　掛斷電話，商念想起了很多事。

　　江楓是他在牛津的同學，因為一些機緣，兩人認識。

　　江楓是商念很鐵的哥們兒。

　　后來有一次在聚會上，商念認識了江楓女朋友的閨蜜，沒錯，就是敖歆。倆人開始談戀愛。

　　但后來商念和敖歆分手。

　　原本要和江楓結婚的于菁菁，也因為江楓家里出事，最終成了別人的新娘。

　　其實這就是一個很狗血的故事，但身為旁觀者的商念卻有些唏噓。

　　他決定換歌。

　　不是為了別的什么，他有些話想對江楓說。

　　這期，他不在乎排名了。

　　看了眼腕表，十一點十分，今晚他不打算睡。

　　回到家，商念去沖了個澡，換上一件長袖和運動褲，就把自己關在了工作間。

　　陳姨問謝俞，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只知道接了電話后，商念情緒就變了。

　　熬了一個通宵，八點，胡子拉碴的商念從工作間走出來。

　　餐廳里，陳姨忍不住嘮叨，“怎么老是熬夜，這么不注意身體？”

　　“沒事兒。”商念笑著對陳姨說，“年輕人，火力旺?！?p>　　“你就糟蹋自己吧啊?！标愐坦炙跋麓挝竿床皇娣?，可別找我?！?p>　　商念埋頭喝粥，傻乎乎對陳姨笑。

　　吃完飯，商念給洛小葵打了電話，說他今天有事不去公司了，讓她先按照緊急程度把文件分門別類地整理好，把電子檔發(fā)給他，他在飛機上看。

　　吃完飯，商念繼續(xù)回去弄歌。

　　——————————————————————————————————————

　　“一天沒見，你怎么這幅鬼樣子？”飛機上，許婧堃疑惑地看著胡子拉碴的商念。

　　“臨時決定換歌就是這幅鬼樣子?！鄙棠畲蛄藗€呵欠，“還好弄完了，不行我太困了?！?p>　　嘴上說著困，商念手上還是打開一臺macbook，準備強撐困意看文件。

　　“還是我來吧?！痹S婧堃說，“你睡一覺，好好休息?！?p>　　“換歌沒問題吧？你行嗎？”許婧堃問。

　　“你覺得我是有問題的人嗎？”商念又開始說騷話，“男人，說什么都可以，但就是不能說不行。”

　　許婧堃白了他一眼。

　　他把電腦遞給許婧堃，然后把椅子放平，從包里掏出眼罩戴上。

　　許婧堃文件處理的很快。

　　她看到桌面有一個放照片的文件夾，好奇地點開。

　　這些照片都是商念在海邊的旅行照。

　　第一張，他在海邊抱著一只孟加拉虎的幼崽，商念低頭看著虎崽，眼神溫柔，白背心勾勒出他肌肉線條流暢自然的上身，手臂線條格外漂亮。

　　第二張是仰拍，只拍了背影，商念只穿短褲，赤手爬椰子樹。因為用力的緣故，渾身肌肉緊繃，肩寬腰窄。

　　第三張也是背影，他在陽光下?lián)]桿打高爾夫，動作帥氣。

　　第四張是他跳傘的照片，商念手腳大張，笑的分外肆意張揚。

　　第五張，他低頭站在平靜的蔚藍海面上，腳踩沖浪板，右腳拴著腳繩，全身只穿一條短褲，身材好到?jīng)]朋友。

　　第六張，他在夕陽下騎著馬，海水淹沒了馬脖子以下的地方，他的兩塊胸肌分外清晰，甚至可以用來攀巖。

　　胸真大，許婧堃心里感嘆。

　　她入了迷，一張一張地看下去。

　　等商念醒時，許婧堃把電腦還給他，像沒事人一樣。

　　“辛苦了。”商念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