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顧之衡就接到了廖明城的電話,晚上去盛平飯店吃飯。
張婆子看著面前的阿偉,心里越發(fā)歡喜。
自從二姨太那里有了小廚房以后,她和月娥的日子真是舒坦了不少,聽說后院里的丫頭工錢被克扣地越來越厲害了,想到這里張婆子就高興,以后再也不用看小柳那頤指氣使的奴才樣子了。
“阿偉,來了啊。”
“張婆,東家讓我來說一聲,晚上他要出去晚飯不用準備了。”
“好,我記下了?!?p> “那我先回去了?!?p> 張婆子看著沈惟離開的背影,心里做了打算,過幾天就把春妮兒叫來,到時候兩人認識認識,說不準一樁好事就成了。
下午四點的時候顧之衡就出發(fā)了,盛平飯店是東陵城里最大的西式飯店,廚師都是從西洋專門請來的,每天只招待二十位顧客,但是還是吸引了很多的人來。
顧之衡到的時候廖明城已經(jīng)在了,見顧之衡走到面前,廖明城抬頭對他苦笑下。
“來了?!闭f完便低下頭一句話也不說了。
沈惟看著廖明城,他好像變得更瘦了,一雙眼睛里也紅紅的,整個人看上去憔悴得讓人害怕,怎么短短幾天的時間就變成這樣了?
顧之衡輕輕回了一句“嗯?!?p> 一旁的服務員見狀,拿著菜單走了過來,顧之衡隨手點了幾個菜就將菜單還給了服務生。
然后又是一陣沉默。
顧之衡拿起桌上裝滿溫水的玻璃杯喝了一口,這時廖明城突然抬起了頭,沈惟看見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里充斥著無助和猶豫。
“我有事和你說?!?p> 顧之衡拿起桌邊放著的餐巾,不緊不慢地放到膝蓋的位置,嘴里輕飄飄地說:“說吧?!?p> 廖明城最受不了他這幅悠閑的樣子,他已經(jīng)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而顧之衡還這么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
他看了看站在顧之衡身邊的沈惟,沈惟明白他的意思,正想對顧之衡說自己去門口等著的時候,卻聽到坐在椅子上的他說了一句:“不妨事。”
“周玫回來了。”廖明城靠著椅背雙眼失神地看著樓上的水晶燈。
“我知道?!鳖欀獾谋砬椴]什么變化,仿佛是聽到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你,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我知道唐婉是個很好的女孩,我的爸爸媽媽都很喜歡她,可是周玫,我一想到她心里就。。。之衡,我該怎么辦?”廖明城好不容易下了決心和唐婉訂婚,他以為自己會和唐婉順利結(jié)婚再生一個孩子,相敬如賓地過這余下的日子,可這一切的前提是周玫不回來,現(xiàn)在。。。
“你怎么想的?”
“我,我想取消婚約。”
“取消婚約?”顧之衡嘴角輕輕發(fā)出了一聲“嘁”,“廖明城,你想過后果嗎?唐婉的爸是誰你不會不知道吧?你自己拍拍屁股去享受所謂的愛情,那你父母呢?廖家呢?當初這么不想結(jié)婚,你訂什么婚,現(xiàn)在整個東陵城都知道你廖律師下個月就結(jié)婚了,你說你想取消婚約,我看你的腦子是被東陵河里的垃圾堵了吧!”
沈惟從來沒見過顧之衡一口氣說這么多話,心中暗自感嘆,原來東家打嘴炮的能力也這么強。
廖明城知道顧之衡并不理解他,至少是這件事情上,他那張微微凹陷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卻突然笑了笑,“廖家,哈哈,廖家,哈哈?!闭f完他便起身離開了位置。
看廖明城要走顧之衡也不阻攔,“明城,過去的都已經(jīng)過去了,你要為你自己做的決定負責。”
廖明城聽到顧之衡說了這么一句話,站著的身子微微一僵而后點了點頭就走了。
沈惟看著廖明城離開的方向,心里大約明白了,昨天她看到的女子叫周玫,對廖明城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人,而唐婉是他必須要娶的人,現(xiàn)在周玫回來了,廖明城的心動搖了。那他還會繼續(xù)和唐婉結(jié)婚嗎?
這個時候服務生把顧之衡剛才點的菜推了上來,沈惟往旁邊讓了讓,這樣好讓服務生將菜一一放在圓桌上。
“阿偉,坐下一起吃。”
“什么?”沈惟沒聽錯吧?東家讓她坐下吃飯。
顧之衡知道沈惟聽清楚了也不多廢話,挑著眉看著她,沈惟知道每次顧之衡這個表情的時候都在表達一個意思,我看你敢拒絕我?
于是她只好默默坐到了顧之衡的對面。
可是面對著手邊的刀叉,沈惟愣了愣,今天顧之衡點的都是西餐,她根本不會用這些刀子叉子,這可怎么辦呢?
沈惟抬頭看了看對面的顧之衡,只見他正左手拿叉右手拿刀慢悠悠地切著牛排。沈惟學著他的樣子將刀叉拿在手里,雖然有些笨拙但并沒有什么大問題。
而此時的顧之衡看著她皺著眉頭小心又仔細的樣子,嘴角一勾眼里滿是笑意。
這一頓她并沒有吃飽,一來是刀叉實在不順手,二來她吃不慣西餐,顧之衡知道特別允許她去街邊的小攤買了份杏花糕,沈惟覺得自己還是適合吃接地氣的東西。
走回“何所”的路上,沈惟大著膽子問了顧之衡一個問題。
“東家,廖律師還會和唐小姐結(jié)婚嗎?”
“我也不知道?!?p> 沈惟聽這顧之衡的回答,也不再多問什么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顧之衡失眠了,他想著晚上廖明城對他說的話,想著沈惟問他的那個問題,怎么也得不出答案,他將躺椅搬到了院子里想看會月亮,可沒想到把偏房的沈惟吵醒了,沈惟披上衣服搬了根小凳子坐在顧之衡旁邊。
“阿偉,把你吵醒了。”
沈惟打了個哈氣,悠悠地說道:“我沒睡著。”
顧之衡也不戳穿,兩人就這樣盯著個月亮一句話也不說。
沈惟看了看那顆大石榴樹,枝頭上已經(jīng)結(jié)出了不少果子,有幾個都有拳頭那么大了。
“東家,我能去摘個石榴吃嗎?”沈惟腦子有些不清醒,迷迷糊糊地指著石榴樹問到。
顧之衡轉(zhuǎn)頭一看,現(xiàn)在還沒到石榴成熟的季節(jié)吧?便回答道:“現(xiàn)在怕是還沒熟吧?”
“我就摘個看看?!?p> 沈惟二話不說直接上前,伸手就摘了一個下來,她用力掰開石榴抓了幾顆放在嘴里,有點酸不過還算能吃,她邊吃邊走到顧之衡身邊說道:“東家,你要吃嗎?”
“算了,還是你吃吧。”
“哦。”
于是四周就剩下沈惟咬石榴籽兒的聲音了。
“阿偉,你有喜歡的人嗎?”
聽著顧之衡沒來由的問題,沈惟吐出嘴里的石榴籽說道:“我哪里有什么喜歡的人?。俊?p> “我以前在英國讀書的時候,遇到過一個女孩,她叫喬琪?!边@是顧之衡第一次主動和沈惟提起他以前的事情,沈惟揉了揉眼睛,一聽顧之衡和她嘮這個立馬就不困了,放下手中的石榴靜靜地聽他說。
“原本我以為自己一畢業(yè)就會和她結(jié)婚,可是沒想到父親突然就走了,而我也決定回來打理濟世堂,這一晃都好幾年了。”
“喬小姐沒和東家一起來東陵城?”
顧之衡搖了搖頭,繼續(xù)說道:“原先我也問過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東陵城,可是她還是拒絕了?!?p> 沈惟看著躺在躺椅上的顧之衡,月光照在他身上像是打了一層淡淡的保護層,金邊眼鏡下那雙長長的睫毛像個小扇子一樣撲騰。
“那東家是準備一直等她嗎?”沈惟想也沒想就問了出來,可剛說出來她就后悔了,這話怎么聽都有種質(zhì)問的意思。
顧之衡沒想到沈惟會這么問,眨了眨眼睛像是花了點時間消化這個問題一般,突然就笑了起來。
沈惟有些懵逼,原以為顧之衡會生氣,說不準還會罵她,現(xiàn)在卻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這是幾個意思?
這個時候顧之衡房里的鐘聲響了起來,已經(jīng)凌晨一點了,
“好了,快去睡覺吧?!鳖欀廪D(zhuǎn)頭對著沈惟說道。
沈惟見顧之衡并沒有想繼續(xù)和她說下去的樣子,拿著石榴搬起小凳子對顧之衡說道:“東家也早點休息吧?!?p> 看著沈惟回了偏房,顧之衡將口袋里的那只舊懷表拿了出來,這塊懷表是當年喬琪送給他的畢業(yè)禮物,這些年他一直都帶在身邊,他摸著懷表上快磨光了的紋路,心里暗自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