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肀明恍然明白過來，他雖沒見過周復(fù)生，聽過對方的大名。
“人老了，沒多少精力打理生意。是有想將這些處理掉，回于潛的想法?！?p> 趙佳雖看不上這里，這幾天聽周復(fù)生傳授生意經(jīng)，對這方面十分感興趣。不待周太興問出，她將話接過來：
“你們這里的條件如此簡陋，又不在主街，就算有精力打理，生意也不會興隆。”
廖肀明是個老實人，被趙佳一說，臉色有些發(fā)紅，輕咳幾聲：
“郡主只知其一，這里雖是背街，條件并不差，小人老伴在三個月前去世，老家只剩下兩個兒子，大兒子在京城染上賭癮，將我多年的積蓄揮霍一空。老家兩個兒子雖已成家，同樣不爭氣。小人萬念俱灰，不想再在京城打拼，干脆回老家去?！?p> 見趙佳還想貶人家，周復(fù)生她打?。?p> “你準備如何出售這里？”
廖肀明看了周太興一眼，想了一會說：
“我和周兄是多年好友，你和周兄的關(guān)系我知道，大家也不是外人。這樣吧！一萬二千兩銀子，現(xiàn)銀現(xiàn)房。”
“一萬二千兩？你怕是永遠賣不出去?！壁w佳一臉驚怒，剛說出口又被周復(fù)生打住。周復(fù)生有些不好意思，問廖肀明：
“我們在于潛有些田土，如果用田土換，你愿不愿意？”
廖肀明十分吃驚，賣田賣土的人有，但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在王府。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周太興聽周復(fù)生說過，勸道：
“你這里只有一畝多點地方，京城周邊這些地方的田土大家都知道價格，我們也不說虛言。用于潛二十畝田地換你這里，只論價格你可能有些吃虧，但正合你的心意。就算兒子再不聽話，你將田土捏在手里，起碼在你有生之年，不會被他敗壞掉?！?p> 客廳冷清下來，用田土換廖肀明并不反對，對他來說，的確要比金銀好些。他想得很多，嘆聲說：
“就算換成田土，到時候我兩眼一閉，地契歸了那些敗家子，再多也不夠他們折騰?！?p> 誰也沒想到廖肀明會有如此想法，照他的意思，換什么都不可能保險。用二十畝外面的田土換京城一個客棧，趙佳雙手贊成，只是這個問題非是她能解決，看向周復(fù)生。周復(fù)生笑了笑，說出一個很新穎的方法：
“這個問題很好解決，你帶著家人和族人，去請當(dāng)?shù)毓俑C，也就是證明的意思。你要寫明，那些田土絕不可由他們這一代、或是再下一代賣出。無論誰買，均視為無效。當(dāng)然其間還存在一些問題，我慶王府也可以出面為你公證，若是以后他們真被逼得走投無路，我們用一萬二千兩的價格，將這二十畝田土買回來?！?p> 廖肀明雙眼一亮，他就算信不過周復(fù)生和當(dāng)?shù)毓俑?，若是以慶王府的名義公證，他再無信不過的道理：
“既然周兄弟誠心要買，我們就這樣定了?！?p> ……
瑞雪還在繼續(xù)照顧臨安城，天色未明，依稀的燈光被鵝毛大雪遮擋得模糊不清。一輛馬車從冷硬的石塊地上碾壓過來，傳出一串輕脆的聲響。
馬車沒走多久，來到皇宮正門的大廣場。這里已經(jīng)聚了不少馬車，一些身穿各種朝服的官員，從馬車中下來后，相互寒喧幾句，聯(lián)袂走進皇宮。
周復(fù)生身穿一套綠色官服，從馬車中走出來，走到石階下，引來一些目光。在前方的一個長著八字胡的年青官員停下，轉(zhuǎn)過身朝他點頭招呼：
“在下周端朝，周大人是第一次上朝吧？大家同行如何？”
周復(fù)生對這個叫周端朝的人沒什么印象，看上去應(yīng)該有三十出，穿著一件五品官服，在這個年紀爬得很快。只是對方一路走來，好像沒人和他打招呼，怕為人不怎么樣。他好歹還碰到一個熟人，可惜對方走得太快，沒能追上。
原本周復(fù)生沒資格上朝，因為是新婚，他也沒去禮部報道。派了個慶王府的下人去，禮部官員很給面子，沒人敢得罪他。因為大家已經(jīng)知道，禮部尚書張文賞下臺，正是他的功勞。
昨天下午接到圣旨，讓他今日上朝，小兩口早早就起來。吃過早餐，趙佳還想送到來皇宮，被他拒絕。第一次上朝沒實戰(zhàn)經(jīng)驗，他也不管對方是不是蒼蠅級的人物，標準式的朝周端朝抱拳一禮：
“多謝周大人，第一次上朝沒什么經(jīng)驗，麻煩周大人了?！?p> “上朝也用不著什么經(jīng)驗，只要記住三個要點即可?！敝芏顺苌下罚呑哌厒魇诮?jīng)驗：
“一是上朝之前要吃飽，雖說正規(guī)上朝時間一般不超過兩個時辰。事無絕對，一旦被耽擱，鬧到中午也說不定。二是上朝之前解決好肚中之物，當(dāng)然中途也可以入廁，只雖給門口守值的吏部官員說聲。要是經(jīng)常中途跑出去，皇上不說什么，一些官員也會刁難你。
第三點因人而議，一般中庸之人喜歡只聽不說，也可以裝著在聽，至于心思？天南地北都可以去想。初次上朝最好少說多聽，就算要說，也要看清形勢、打好腹稿而定。”
周端朝這番話，讓周復(fù)生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絕對是經(jīng)驗之談，真要做到這三點，可以說已經(jīng)萬事俱備，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了。
“周大人不說，我還真不知道要注意這些，多謝周大人的金玉良言?！敝軓?fù)生很是感激，周端朝笑了笑：
“上朝嘛，千百年來都一樣。有些人說朝堂如菜場、戰(zhàn)場，這些都很有道理。無論像什么，總不會是一言堂。真到了一言堂那天，恐怕就危險了?！?p> 兩人來到門口，這里聚集了不少人，趙佳的表哥王雨舟也在，還是個身穿六品將服的禁軍將領(lǐng)。見他到來，走到他面前：
“兄弟來了，是奉旨上朝的吧？”
這事不難猜，周復(fù)生本就沒上朝的資格，點頭承認。王雨舟將他拉到一旁，輕聲說：
“可知皇上招你何事？”
“不知道？表哥知道？”
王雨舟想了一會說：“怕還是因為那件案子，聽說韓相使出十八般酷刑，五個兇手死了兩人，一個瘋了，有兩人招供。招供的兩人只說是受完顏珣的指使，這五個兇手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不可能沒人策劃接應(yīng)，這方面好像沒打聽到。要向金國問罪，必須要有足夠的證據(jù)才行?！?p> 周復(fù)生終于明白過來，他一直自作多情，以為趙擴見他新婚燕爾，不好意思馬上安排他冒雪出使金國，給他幾天假期。原來韓侂胄沒能搞定，怕是讓他來重操舊業(yè)。
大家在門口等了一會，韓侂胄帶著一群官員到來，門口的眾人這才隨韓侂胄一同進入勤政殿。周復(fù)生來到周必大面前，剛朝對方行完禮，旁邊一個圓眼高鼻、長得十分精神的老者問：
“你就是說出十一個以為的周復(fù)生？”
“下官是周復(fù)生，”周復(fù)生雖不認識，見對方穿著三品文官服，又和周必大在一起，難得稱一回下官。周必大猜到他不認識：
“這位是寶謨閣直學(xué)士楊大人，我大宋一代詩宗，與放翁齊名?！?p> 周復(fù)生的眼神變了，帶著十分好奇打量這位詩宗。他自己寫的詩雖不咋樣，知道的詩人不少，南宋四大家的周必大是他的靠山，現(xiàn)在又遇見一個楊萬里。重新向?qū)Ψ揭欢Y：
“楊大人乃我大宋詩壇泰斗，下官曾有幸拜讀過不少大人大作，得益甚多?！?p> 其實周復(fù)生并沒讀多少首楊萬里的詩，印象最深的是那首“小荷才露尖尖角”。他喜歡詩，但楊萬里的詩他讀得很少。
馬屁話誰都喜歡聽，楊萬里卻是個例外，打趣說：
“前有子充、放翁兄，后有你這個一鳴驚人的年青俊才，我只能被壓在詩壇泰山之下，哪能稱什么詩宗？你那首酒真如詩中仙釀，越讀越有味，什么時候大家詩論一番？”
周復(fù)生額頭上有些冒汗，他的嘴仗雖不怕任何人，與楊萬里這種詩壇大家論詩，估計是很難忽悠過關(guān)。人家的好意不可不答：
“一定前去楊大人府上拜訪。”
第一次上朝，周復(fù)生比較稀奇，抽空注意了一下，發(fā)現(xiàn)大家都不是很守規(guī)矩，趁皇上沒來，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大殿中的服務(wù)還算不錯，左右邊上升了幾爐炭火，大門雖不能關(guān)閉，總比在外面強得多。
周必大說：“聽說你已猜到要被派去出使金國，這事已經(jīng)定了，只是沒定日期。今年的雪大，除韓大人遇刺之事，還有安排災(zāi)民、官員考核等等必辦之事。你若是有什么好的建議，等會可以向皇上說出來。”
周復(fù)生對周必大又多了一絲感激，他以前給對方說過解決維民街貧困、京城流浪人員之事。這次的確是機會，點點頭再沒有開口，邊想邊打腹稿。沒過多久，外面?zhèn)鱽硪魂嚭艽蟮睦嚷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