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說起廚子飛往成都這件事，我內(nèi)心已經(jīng)平靜下來了。
那年的秋天，廚子所在的工廠跌宕起伏，迎來改造，上班時間要改，工資要改，模式也要改。
他看著我懷里的女兒，和剛學會走路的兒子，眉頭緊鎖。何去何從，是一種艱難的選擇。用婆婆的話說，這是一份鐵飯碗的工作，再怎么改革也不擔心餓死，而廚子和我，不甘心眼下的工資如此低。
廚子有個極好的朋友，是個未婚的女孩，姑且叫小召吧。和廚子極其親密，一直以兄妹相稱。我到廚子家后，她常常來，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就是喜歡來坐坐。有時候就是她家里魚塘收了一些魚，她就喜歡帶一些來送給廚子家的人吃，或者是家里西瓜熟了，也常帶幾個來。
剛認識那會兒，廚子知道我不大計較他的異性朋友，就和我說過這個女孩，廚子說早幾年前，一個人跑去深圳，沒有學歷沒有工作，又倔強不肯問家里要錢，差點餓死在深圳的時候，是女孩摳出自己的學費，打了錢給廚子，對廚子說：“我有一座金山，就會給你一座銀山。”這句話把廚子感動到流淚，讀書時誰沒幾個認識的同學？但是真正你遇到困難能夠幫助你仍然講出這樣的話的人，自然是值得信任的。于是從那以后，廚子決定像別的男人對待妹妹一樣對待她，兩個人感情更好了。
廚子說，她父母從小離異，她和父親生活，父親再娶，后媽和孩子之間向來都是有些故事的，她也沒能幸免。婆婆很喜歡她，她很會說話，婆婆說：“我沒有女兒，你就做我干女兒吧?！彼_開心心的笑道：“正好我沒有媽媽，那剛好啊?！比缓筇鹛鸷傲艘宦暎骸案蓩專 ?p> 婆婆笑著答應(yīng)：“哎～”
過年的時候，她就提著東西來拜年，平時過節(jié)，也會路過問候一聲。
最后一年，小召來家里，她已經(jīng)換了三四份工作，那時候在一家客棧做服務(wù)員，每天除了招待入住的客人，還要收拾客棧衛(wèi)生，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一個月工資一千八。她說：“我可能下個月就要走了?！?p> “去哪？”我們問她。
“成都?！?p> “去干嘛？”
“工作。”
“跑那么遠？”
她點點頭。
“做什么的？”
“現(xiàn)在還不清楚。”
“那你還去？”
“大學同學邀請我的，應(yīng)該是在成都看中了一個店面，要賣首飾，要我過去一起幫忙。”
我想了想，對她說：“賣首飾嗎？那挺好的呀，現(xiàn)在的人呀都有錢了，首飾這些不就是隨隨便便就消費了么？如果開在熱鬧的地方，那肯定是可以賺的?！?p> “所以我想去看看?！?p> “好事兒?！?p> 婆婆一聽，湊過來問：“從這里到成都多遠??？”
她答：“我看了一下，做火車過去，要40個小時?！?p> “這么遠？”我挺驚訝的，“沒有動車嗎？”
“沒有，坐動車要轉(zhuǎn)車。我嫌麻煩，就買了火車票?！?p> 沒過多久，小召就去了成都。
一個月左右，一天晚上，廚子突然接了個電話，就走出了門外。接完電話走回屋里，我問他：“怎么了？”
“小召的電話，問我借錢?！彼行?。
我沒說話，因為我們已經(jīng)很拮據(jù)，還負債，小召此前還欠著我們一千塊錢，還沒要回來，現(xiàn)在又借錢，小召工作換的頻繁，工資也不理想，欠的錢沒能如期還上，我們也不催，知道她處境跟我們差不多?，F(xiàn)在又來借錢，我不知道廚子怎么想。
“我沒借給她?！睆N子看著我，嘆了一口氣。
“做自己能力范圍之內(nèi)的事。我們的情況她是知道的?！?p> “她問我借四千，我說沒有，她說兩千也行?？墒俏乙环皱X都沒有?！睆N子痛苦的抱著頭。
“她借錢干嘛？她不是去工作的嗎？”
“我不知道?！睆N子搖搖頭，說：“她電話里說投資的錢不夠，還差一點?！?p> 我沒在往下問，看著廚子愁眉不展的樣子，我無話可說。
大概是想起曾經(jīng)小召是個學生的時候摳出伙食費寄給他，而今他卻沒能回報。心有不甘吧。
又過了一個月，廚子下班回家，整個人有些激動。
十一月份的天，我猜成都應(yīng)該很冷了。
“你今天蹦跶什么？”我盯著廚子。
“有嗎？”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看起來有蹦跶嗎？”
“彈起來了，沒像平時一樣沉重?！蔽野琢怂谎?，“莫不是今天去打麻將了，然后碰到年輕小姑娘了？”
廚子也白了我一眼：“你一天天的，腦子就想著這些問題?！比缓笏芸毂ё∥遥肭蟮恼Z氣說到：“你別生氣，我今天就去打了兩個小時?！?p> “贏了一百萬？”我沒好氣的瞪他。十一月工廠機器大維護，檢修，所以不用上班，一個月都在清洗機器和檢修，上班時間比較自由。中午兩個小時的時間，我是知道廚子的去向的。
“沒?！彼臀艺f道：“小召今天給我打了電話，說是成都那邊有工作，叫我一起去幫忙?！?p> “什么？”我不可置信。
“她說那邊現(xiàn)在很忙，電話里也沒說清楚。我讓她說清楚一點，她說電話里說不清楚，讓我有空直接過去看看更好。”
“現(xiàn)在還有什么工作是電話說不清楚的？電話都說不清楚的工作得有多復(fù)雜？你搞得定？”
“好像是說要我去幫忙負責進貨吧?！睆N子說得不清不楚。
“進貨？沒有貨源？進貨？你懂金銀珠寶這些東西么？如果真是進貨，就要學會驗貨，你會？還是去裝卸？”我心中千百個疑問。
“不會可以學的嘛！主要是她說可以給的工資比現(xiàn)在高，我算了一下，如果每個月真有她說的那么多，我省吃儉用，還可以寄一些回來給你和孩子們。你會不會不放心我？”廚子認真地看著我。
我苦笑著：“你是指出去沾花惹草嗎？你有那個能耐說明你優(yōu)秀，我沒什么不放心的?！?p> “我現(xiàn)在的顧慮就是你和孩子。我又有點擔心自己萬一搞不了，如果我辭了這份工作，就等于停了收入，如果她不能滿足我的工資需求，我們以后就要餓死了?！睆N子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我知道他是很想去了解一下的，工作的苦累不談，只想要更高的收入。
如果我不允許他去，這會成為他的一個遺憾，萬一將來回想起，就要怪我沒有給他去嘗試了。
我想了想，對廚子說：“眼下大修，工廠也不忙，有年假的都休年假，你跟組長請幾天假，去看看吧，如果可以搞得定，再回來辭職，搞不定，回來就好好上班?！?p> 廚子點點頭，抱著我，親了一下我的額頭，說：“謝謝你，老婆！”
我推開他：“惡心死了！”
他笑了笑，去做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