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嗎?喂?”
白芷躡手躡腳地走向那座破廟,小聲地叫著那少年,卻得不到回應。
待到她走到廟門處,定睛一看才終于發(fā)現(xiàn)了那少年仍毫無氣色地躺在香案上。
她連忙跑過去,看著少年毫無血色的嘴巴,滿是心疼地將手覆在了他的額頭上,果然被他額間的滾燙嚇得縮回了手。
白芷手忙腳亂地將藥包拆開,卻發(fā)現(xiàn)此處并未有燒水的器皿。事急從權,她竟將藥含在嘴里生生嚼碎,又一點點塞到少年嘴里。
少年看來已經(jīng)昏迷,甚至不知吞咽,只有些微微的動作。白芷艱難地咽下口中濃濃地苦澀,盡管收效甚微,卻還是將一包藥都嚼的干凈,又用手把碎渣塞到了少年嘴里。
“你快醒過來吧……”
看著少年還是面色蒼白,白芷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突然就停了手上擦嘴的動作,眼前也泛起了水霧。
少年當然聽不到,因為他連動都沒動一下,鼻翼也只是在若有若無地煽動。
白芷就那般怔怔地盯著他看了許久,才又懂事地擦干眼睛將火堆重新升起。
許是從小便過慣了勞碌日子,動作也是無比熟練。
重新燃起火堆的廟里片刻后便暖和了起來,似是感到暖意,少年猛地顫動了下身子,碰掉了手邊的一根木棒。
白芷聽到動靜忙起身過去看正看著他緩緩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在少年看來,那一睜眼看到的小姑娘,眼睛似是不染纖塵一般干凈,直直地要看到人心里去。
“你醒啦?你終于醒啦!”
白芷看他面露難色地舔了舔嘴角,即使連吐出的力氣都沒有,卻還是高興地笑了出來。
少年被唇齒間苦澀驚得終于有了些精神,他拖著沉重的腦袋想要坐起,卻發(fā)現(xiàn)根本渾身乏力,只好老老實實地躺下歪著頭看著一旁跪著的白芷。
“你現(xiàn)在得了重病,”白芷轉了轉眼珠卻還是想不起郎中口中說出的病名,“反正,你先不要亂動,先躺會吧?!?p> 少年并未答話,原本警覺的神經(jīng)也在看見她明媚的笑顏后漸漸消散。
“你……不會說話嗎?”
白芷又坐到火堆旁添了些柴,看他久不作答便回過頭問了一句。那少年卻在聽到后眉頭一皺,片刻后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唔……”
許是怕戳到人傷心處,白芷沒再說話,回過頭將火堆燒的更旺。
明明是兩個小孩子,卻是難得一見的少言寡語。
……
“汀兒!汀兒?”
陳昭滿面春風地來到白汀的房間,幾番呼喚卻未得到回應。她兀地推開門,在看到屋內并沒有白汀的身影時臉色難看了起來。
“大小姐呢?”
看著口氣凌厲的夫人,幾個侍女都面面相覷,最后走出來一個膽大的畏畏縮縮地迎了上去。
“回夫人……大小姐她……她出門去了?!?p> “出門?她自己?!”
“與二小姐……與二小姐一起……”
“去哪了?”
“奴婢……奴婢不知……”
陳昭聽完頓時陰沉了臉色,將手握成拳狀,似是咬牙切齒般惡狠狠地開口。
“這個小賤人,竟是敢打我女兒的主意了!”
陳昭隨意差遣了幾個人,就氣哄哄地出門尋人去,卻在門口處看到匆匆進門的白汀。
“汀兒?你去哪了?!”
陳昭一把拉過白汀的胳膊,確是看不出一絲溫柔。白汀也偏過頭不敢直視母親的眼光,將另一只手也背到了身后。
“娘親,我……”
“你怎么這么不聽話!我們這是在南疆,不是中原!人生地不熟的,你擅自出了門要是被壞人擄了去,為娘去哪里找你!”
白汀本就一直在靈毓鋪子里待著,選了幾件首飾要去結賬時卻發(fā)現(xiàn)平日里都是隨行的侍女付錢。
在這般尷尬的情境下,白汀還是依著自小學來的禮儀氣度,幾句得體的話便將氣氛緩解,趕忙給老板道了別匆匆趕回家。
本就小小年紀強裝鎮(zhèn)定的白汀終于在聽到母親的訓斥時忍不住落下了淚。
“娘親!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白汀低泣著一手護著頭,另一只手盡力地想要掙脫,卻終是徒然。
“你平常最是懂事,怎么今天這般執(zhí)拗!”感受到白汀的抗拒,陳昭臉上狠厲更深,話語上更是一步步引著白汀。
白汀雖小,卻也是知道自己母親的德行,聽她這般說便知道她想要聽到些什么。
“娘親,今日……是...是芷兒妹妹拉著我出去的……”
白汀收了哭聲嗚咽著吐出這些話,陳昭才終于放下她的手腕。
“那芷兒呢?”
白汀害怕地低著頭,偷偷看了眼陳昭的臉色,片刻后才閉著眼似是鼓足勇氣一般。
“我不知道!她把我甩下就自己跑開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誒!汀兒!”
白汀說完就低著頭跑開,任憑陳昭在身后叫了幾聲也不回頭。索性陳昭也不再糾纏,端出一幅當家模樣,隨口喚來一眾侍女。
“你們,可都聽清楚了?”
“回夫人,聽...聽清楚了?!?p> 陳昭滿意地點頭,滿是得意地瞇起眼,“那老爺問起來,可是知道如何答了?”
“是!”
陳昭收了架勢,又換上溫婉模樣回了堂中,只是轉身間眼里那一絲狠意確是令人難以察覺。
還沒意識到危險的白芷依舊坐在火堆旁,手拿木棍漫不經(jīng)心地挑弄著火堆。躺著的少年在意識到她并無威脅時干脆也徹底放下防備,臉上可見的滿是疲態(tài)。
“呀!我該回去了!”
白芷突然的一聲驚呼也吸引了少年的視線,他趕忙看過來,卻只是看到白芷慢悠悠地走過來,將衣袖里藏的東西盡數(shù)掏了出來。
“這些給你,如果可以你找一個湯碗,如果沒有……你就慢慢嚼著咽下?!卑总普f著便皺了皺眉,似是回憶到嘛令人不敢恭維的味道,“記得一定要吃??!我先走了!”
少年看著她皺著眉的機靈樣子,嘴角仿佛輕輕扯動。但片刻便被他隱了去,直到看著白芷的背影,臉上才又有了波瀾。
“哦,對了!我還會再來看你的!”
白芷走到門口突然回過頭說了一句便提著裙子跑開,卻不知少年在原處呆愣了許久。
在少年的記憶里,那天站在門口的白芷,背后滿是耀眼霞光,可霞光也不抵她半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