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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舊相逢

第三十五章

猶記舊相逢 孟微之 1925 2019-09-11 08:21:57

  小苑微寒春雁飛,景和二年的春天悄無聲息地來了。

  分別于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舉行的三場春試也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趙縕華很高興,禮部尚書說今年的士子都很優(yōu)秀,都是來日可期的肱骨之臣;沈風(fēng)眠也是高興的,沈風(fēng)衍參加完春試就進了宮,對于這次的春試,他是十分自信的。

  再過段時間,等到芳菲四月,會試中選者參加殿試,應(yīng)試者自黎明入,日暮交卷,考官批卷,選出最優(yōu)秀的十個人欽定狀元、榜眼、探花,此為一甲,稱為進士及第;二甲若干人,稱“進士出身”;三甲若干人,占錄取者的三分之二。最后由填榜官填寫發(fā)榜,一甲三人立即授職。

  所以,天下士子都這般渴求中榜及第。

  這個春天格外忙,春試暫時告一段落,接下來還有春獵。春獵之事,皇室尤為看中,后妃女眷皆可隨行,趙縕華已下旨三月二十日舉行春獵。

  今日已經(jīng)是三月十八了,該準(zhǔn)備的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沈風(fēng)眠看完最后一本隨行人員名單,突覺一陣眩暈,喉頭也泛起一股惡心。

  其實這幾日沈風(fēng)眠總覺得不大舒服,懶懶散散的,常覺疲倦,她以為是這幾日忙的事太多,有些辛苦,身子吃不消。但是今日竟犯了惡心,一個模糊還有些不可能的念頭劃過,她不再遲疑,喚來忍冬為自己診脈。

  模糊的念頭并非不可能,忍冬神情沉重,一字一頓告訴她,她懷孕了,已經(jīng)一個月了。

  意料之外,甚至可以用晴天霹靂來形容。

  沈風(fēng)眠面色凝重:“本宮怎么會懷孕,自從生下暄兒,本宮一直喝避子湯藥,那是你親自為本宮配方抓藥熬制的,如今怎么會有身孕?”

  “皇后娘娘,您的藥,都是經(jīng)奴婢之手,不會出差錯,但娘娘也知道,這湯藥溫和,只是避孕,而不會絕育。娘娘身體底子好,這藥一時失了藥效,也是有可能的?!?p>  “可本宮喝了這么多年,一直未曾有孕,怎么如今卻突然有了身孕了,”多年來的警覺戒備讓沈風(fēng)眠覺得此事不是那樣簡單:“你親自去查,去你常去的那家藥鋪查驗藥材,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p>  “那娘娘這胎打算怎么辦?”忍冬遲疑地開口,她侍奉皇后娘娘多年,不是不了解她。

  沈風(fēng)眠摸了摸小腹,眼中露出幾分心疼,但更快被決絕代替:“這個孩子怕是和本宮沒有母子之緣,你去準(zhǔn)備一副落胎藥吧。”

  忍冬抬起頭,將心底想說的話咽回去,終是點點頭:“奴婢知道了。但是今日奴婢出不了宮,若要準(zhǔn)備落胎藥,只能從太醫(yī)院拿藥材,娘娘可要再多等幾日?”

  后日就要跟隨趙縕華去春獵了,如果在春獵之前沒有解決此事,萬一春獵之時身體不適,那一切就瞞不住了。

  “就今天吧,你去太醫(yī)院找江太醫(yī)拿藥。”

  忍冬辦事向來穩(wěn)妥,從不拖拖拉拉。

  晚膳過后,一碗黑黢黢的湯藥就已經(jīng)端了上來。

  沈風(fēng)眠看了一眼藥,刺鼻難聞的味道灌進鼻孔,胃里翻江倒海,酸水翻涌,那股惡心又席卷而來,可她還是決絕地端起了那碗藥。

  “娘娘,要不再過幾日吧,”忍冬突然開口:“喝下落胎之藥,對身體損害極大,娘娘后天就要跟隨陛下一起去春獵,舟車勞頓,射箭騎馬,娘娘恐會落下病根啊?!?p>  顧不了那么多了。

  沈風(fēng)眠盯著手里的藥,心底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理智占了上風(fēng)。

  唇瓣已湊到碗沿,那藥下一刻就要進入腹中。

  殿門口突然出現(xiàn)一個人,急厲地喚了一聲:“風(fēng)眠!”

  沈風(fēng)眠一驚,險些撒了手中的藥。

  她還從未像此刻這般心慌過,連行禮都忘了,哪里還是往日端莊的她。

  趙縕華慢慢走進來,眼睛一直盯著沈風(fēng)眠手中的藥。

  最后立于沈風(fēng)眠面前,他站在背光處,看不清臉上的神色:“你手里的是什么藥?”

  他開口,帶了泠泠寒意,從未有過的寒意。

  沈風(fēng)眠站起身,努力保持淡定:“陛下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不是說政務(wù)繁忙,就留在勤政殿的嗎?”

  趙縕華并不回答這些,轉(zhuǎn)過頭冷冷吩咐:“你們先出去?!?p>  忍冬看了沈風(fēng)眠一眼,跟著王福一起出去了。殿中安靜到極點。

  “你怎么了?要喝藥,”聽不出任何情緒:“還是調(diào)理氣虧的藥嗎?”

  沈風(fēng)眠沉了沉眸,她知道瞞不下去了。

  “怎么不說話了?我問你,是不是調(diào)理氣虧的藥?”最后一句突然揚了語調(diào),沈風(fēng)眠心底一顫。

  垂下頭,俯身行禮:“回陛下,不是。”

  趙縕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抿了抿嘴角:“地上涼,你先起來吧?!?p>  “那這是什么藥?”趙縕華端起擱置在桌案上的藥,已經(jīng)不燙了,可碗底的余溫還是咯得讓他想摔了這藥。

  沈風(fēng)眠不說話,只是垂著頭,都不曾抬起頭看著他。

  剛剛強壓下去的怒火又翻滾上來:“是落胎藥吧?!?p>  沈風(fēng)眠穩(wěn)了穩(wěn)心神,沉聲回答:“是,是落胎藥?!?p>  “啪……”精致的景德鎮(zhèn)瓷碗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碎屑崩地四處都是,黝黑如墨的湯藥飛濺而起,落在了趙縕華銀藍色常服上,刺目的深色。

  “為什么?你懷了孕,為什么要喝落胎藥?你就這么不想要這個孩子嗎?還是不想為我生下這個孩子?沈風(fēng)眠,你告訴我,究竟是為什么?”

  趙縕華額頭上泛起青筋,瞋目切齒,眼尾凌冽,他還從沒有在沈風(fēng)眠面前這個樣子,今日,他是真的生氣。

  他想不明白,沈風(fēng)眠是為什么。先是避子藥,又是落胎藥,他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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