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實哥哥廟的傳說
高大河本來應該是一九七三年高中畢業(yè)，可是就在臨近畢業(yè)的時候國家突然來了個教育改革，把原來的年底畢業(yè)改成了夏季畢業(yè)，這樣高大河就多上了半年高中，而成了一九七四年夏季畢業(yè)。一九七七年十一月參加高等教育招生制度改革后的第一次高考，也是歷史上唯一的一次冬季高等教育考試，明明是七七年的考生，卻只好在一九七八年春天開學。這樣算來高大河上大學以前已經在家接受了將近四年的貧下中農再教育。那時還是人民公社，廣闊大地，大有作為，每到麥收和秋收季節(jié)，生產隊的大場院上垛滿了了堆積如山的糧食，為了防火防盜，生產隊長便把生產隊里的壯勞力分成幾個小組，夜間輪流值班看護生產隊的糧食。
當城里的那些白生生的年輕人吃著國家供應糧安享著父母創(chuàng)造的溫馨生活時，可曾想到那些因為種地曬黑了臉面與他們同齡的農村青年的生存環(huán)境嗎？當那些城里人把自己當年的上山下鄉(xiāng)作為自己一生的政治資本到處夸夸其談的時候，可曾想到那些本來與他們生而平等的農村青年人面朝黃土背朝天一生在農村老死泉林的嘆息嗎？
在那流失的歲月里，在多少個漫漫長夜中，有多少個農村的年輕人就是在那個人民公社生產隊的場院上，躺在集體的糧食堆上一邊默默數著天上的星星，一邊看著一陣遠一陣近的螢火蟲，度過了自己多少最美好的青春年華。
無聊的年輕人為了消磨時光經常纏住那個值更的老爺爺給大家講故事。那老爺爺為了過嘴癮從不推辭，年輕人多半在老爺爺娓娓動聽的故事中進入甜蜜的夢鄉(xiāng)。話說就在一個月明星稀的秋天的晚上，一個姓陳的老爺爺一邊吧嗒吧嗒抽著一桿旱煙搶吞云吐霧，一邊不緊不慢的講述了一個風情無限的美麗傳說。
話說在很早很早的時候的夏末秋初的一個黃昏，從很遠很遠的大路上吭哧吭哧的走來了一個推著車子的年輕人，等走近一看，年輕人大約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生的是五大三粗，濃眉大眼，好一副身板。從那車上的行頭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彈棉花的，可能是走路太遠，那年輕人的馬甲汗衫都被汗水浸濕透了，胳膊上的腱子肉起伏有致好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放射著黑黝黝的光芒。就見那年輕人來到村頭以后放下彈棉花的車子，拿起掛在車把上的水壺就咕蹬咕噔響的喝起水來，待喝足了水以后，年輕人摘下頭上的斗笠就當扇子搖了起來，一邊搖著斗笠涼快，一邊四下觀察，估計這個村子也就是幾十戶人家，抬頭望向遠處，看看太陽低低的壓在了西邊的山頭上，一片晚霞染紅了半個天空，估計天就要黑了，心下想：看來要在這個村子里住一宿了。年輕人抬頭就看見村頭上有一戶人家獨宅獨院，房子上飄著裊裊炊煙，心下想這家中有人？想著想著就信步走向前去敲起門來，就聽院子里傳來一個清脆的女人聲：“誰啊？”那后生心下咯噔一下想，啊，是女的，隨即答道：“過路的?！闭f話間那家女主人已經把門打開了，一看是個陌生人，不由得有點生氣怒道：“過路的敲我家大門干什么？”這年輕人一看那女主人生的是眉清目秀，身材苗條之中不失豐滿，端的是好個動人，趕緊答道：“我是山那邊村上彈棉花的，因為路過此處，看看天色已晚，想在你家府上借宿一晚，您能否行個方便？”那女子沉吟了一會兒，不好意思的羞答答的答道：“實在是對不起，我家男人剛剛死了半年，我一個婦道人家自己在家恐怕是不方便，你還是到別家吧?！蹦呛笊宦牪幻庥悬c拿急，于是可憐巴巴的說道：“你看天都這么晚了，我還能上誰家去?。磕憔妥屛以谀慵以鹤永镒∫凰薨?？”那女人看看天色確實晚了，再看看男人可憐巴巴的樣子，不免生了善心，于是說道：“那就好吧，但是可不許到屋里去啊?！蹦呛笊纱嗬涞碾S聲答道：“好來！”然后一轉身就把那彈棉花的車子推進了大門，把車子放好以后轉身就把那大門關上了。
放下那女人進屋不表，先說那男人。
那男人隨便吃了點隨身帶的食品，拿出車子上的鋪蓋卷，倒在院子的柴火垛上就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冷風吹來，把那男人凍醒了，只見天上星漢燦爛，夜空如洗，遠處不時傳來土狗的叫聲，顯得這個小山村更加寧靜。家中老母親那白發(fā)蒼蒼的面容，不時在眼前閃現，想想自己因為家里太窮，都快三十的人了還沒娶上媳婦，不覺悲上心來，連連發(fā)出無奈的嘆息聲。那男人就這么胡亂的想著想著又睡著了。
話說那女的進屋以后，簡單吃了點飯也上炕躺下了。因為天井里有一個陌生男人，卻怎么也睡不著。想想自己那死去的男人實在可憐，又想想自己命薄，不覺暗暗垂淚。迷迷糊糊中一睜眼，天已經大亮了。
一夜醒來，兩人無話，那男的早早起來就趕路了。
這男的一走，這女人卻動起了心思，心下想：“這男人也太老實了，說不讓他進屋，他就不進屋，夜間這么冷也不知道到屋里暖和暖和，老實的有點可愛了?！鞭D念又一想：“老實人定是實在人，這年頭上哪里去找實在人??？哎，也忘了問他一聲他是那個村上的，姓啥名誰。”再想想那陌生人的健壯身軀，濃眉大眼，不覺暗暗動了芳心，只是后悔沒留下那男人吃頓早飯。
話說那個彈棉花的上路以后，心思也沒閑著，止不住的往那女人身上想。那女人明目生輝的眼睛和阿娜多姿的身影不住的在眼前晃動。心下想：好人無好命，你說這么好的一個女人怎么就年輕輕的守活寡呢？哎！要是能取這么個媳婦回家那也是造化。哎，不想了不想了，怎么想到那里去了，人家能留一宿就不錯了，怎么還能想那好事呢？
老實歸老實，胡想歸胡想，老實人也有他精明的地方。自打那天在那個寡婦家住了一宿以后，這個彈棉花的有事無事的就推著彈棉花的車子借道到那個寡婦的村上轉一趟。天長日久，三下五除二，最后這個彈棉花的竟然和那個寡婦結成了夫妻，成就了一段美好佳緣。結婚以后少不得男織女耕男親女愛情意綿綿，不幾年的功夫他們生下了兩個兒女，家庭生活其樂融融好不讓人羨慕。每到農閑時節(jié)這男人就走鄉(xiāng)串戶做那彈棉花的生意。又過了數年之后，經過夫妻二人的辛勤勞動所得，竟然買了幾畝地，過起了三十畝地一頭牛的田園生活，這日子也算是過得風風火火，好不愜意。
話說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這天那男人借著農閑季節(jié)出去彈棉花，走到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山下時，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把那個彈棉花的淋得就像從水里撈出來的落水狗一樣，好不狼狽。有道是天無絕人之路，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看到山腳下有一座小廟，那彈棉花的饑不擇食，慌不擇路，惶惶然趕緊躲到小廟里面避雨。稍微喘了幾口氣以后，彈棉花的還沒來得及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擰一下水，緊跟其后，有個走路的女人也正好走到此處，一看路邊有座廟，也趕緊到廟里避雨。就見這女的年方一十七八年紀，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大家人家的孩子，那濕淋淋的衣服完全貼到了肉上，那曼妙的肌膚一覽無余，妙不可言，把那個彈棉花的看的是張口結舌透不過氣來，太美了。歐耐是那廟太小了，雖然說是廟，但實際上也就是個很小的小亭子，本來一個人在里面剛剛正好，突然又來了一個人那就需要擠一擠。這男人閉上眼睛趕緊往里邊縮了縮身子，那女的被淋的全身是又冷又濕，顧不得羞恥和女人之道，趨利避害本來就是人的本能，那個彈棉花的男人越往里邊靠，那女的越往里邊擠，最后竟然兩個濕漉漉的人完全擠在了一起。如果是壞人一定會高興壞了，你想想這不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嗎？就是一般好人也會心潮澎湃控制不住的?？墒莿e忘了這個彈棉花的是個老實人，自打因為老實被自己的老婆看中結為夫妻以后，這個男人變得越老實了，平時見了女人都躲著走，連偷看一眼的膽量都沒有，哪里經得起今天這樣的親密接觸。最后那男的沒辦法，只好躲了出來，讓那個女的自己在里面避雨。老實是老實了，好人也做了，可是天氣不饒人啊，現實太殘酷了，這時就見天空中烏云翻滾，瓢潑大雨越下越大，那男的被淋得就像落湯雞一樣全身濕透，凍得止不住的直打哆嗦。不一會兒竟然兩眼上翻口吐白沫四肢抽動，硬生生被瓢潑大雨淋死了。
世界就是這樣復雜，有一利就有一弊，任何事情都要適度，老實過度也是一種災難。沒成想這老實也是雙刃劍，那個彈棉花的第一次碰到那個寡婦因為老實，成就了美好的姻緣，第二次老實的過分了，竟然送了卿卿性命實在可惜！
話說那女的回家一說這廟中的奇遇以后，那個彈棉花的老實故事很快在當地傳為佳話，最后當地官員出面發(fā)動老百姓捐款，給那個彈棉花的修了一座“老實哥哥廟”，四時香火不斷，成就了當地一段不老的傳說，為當地構建和諧社會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故事到此為止結束了，宿舍里的弟兄們雖然為了沒有聽到那春光燦爛的故事不免有點遺憾，但是因為想想那個老實人的閃光之處，也不免受益匪淺，不自主的嘖嘖連聲，為那個死去的老實人扼腕嘆息。
孫長利第一個評論道：“那個彈棉花的也太老實了，他怎么就為了別人而自己被大雨澆死了呢？有點不可思議?！?p> 楊綿羊說道：“中國自古講究的是仁義禮智信，越老實的人被認為是品德越好，實際上這種教育人法也有不足的地方，應該教育人們靈活一點，特殊的情況特殊對待，不要等死人了，再去嘆息，那就晚了?！?p> 張小勇說道：“那個彈棉花因為老實成神了，只是又苦了那個寡婦和那兩個孩子。豈不是可惜？嗨！嗨！”聽張小勇這一說，宿舍里不由自主的發(fā)出了嘆息聲，也算是弟兄們沒白聽這故事，從靈魂深處接受了一次教育吧！
原來都說外國文化厲害，一部電影《追蒱》傾倒了無數中國人，一時間讓多少少女懷春，多少少男多情，一個個躍躍欲試，恨不能逮住個母豬初試云雨。今天才知道還是中國的文化厲害，不用什么投資，也不用什么道具，僅憑高大河輕輕搖動三寸不爛之舌，講了一個彈棉花的故事就讓在場的人受到了一場深刻的教育。你想想那個杜秋和那個真由美僅僅憑著一個偶然的機會相識便急不可耐，享受魚水之歡，豈不是有點傷風敗俗作風不檢點之嫌？如果是在我們這里還不得被人笑死。那個彈棉花的和那個寡婦雖然沒有文化，但是受我國良好文化的熏陶，在和杜秋與真由美的同一背景下卻能很好的克制自己，成就一段美好姻緣，豈不是更讓人感懷？
看來這月亮還是中國的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