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老劉頭

　　　　“小煜，上學(xué)去啊？”

　　“誒，楊叔?！?p>　　“喲，一兩天沒見，你小子又壯了不少??？”

　　“還行，學(xué)?；锸澈谩?p>　　“馬上要高考了吧？準(zhǔn)備上哪兒大學(xué)??？有把握沒？要不和我家二丫一起，那丫頭從小喜歡和你玩，一起上學(xué)有個伴，多好啊……”

　　“呃，還是看情況吧……”

　　“……”

　　從家里出來會途徑一條小巷。

　　這個時候大爺大媽會熱情地“打招呼”。

　　鄰里鄰居的，抬頭不見低頭見，陳煜一一作答，三不并作走兩步，迅速逃離現(xiàn)場。

　　這片趨于是城市和郊區(qū)的過度帶，屬于青黃不接的地段，魚龍混雜，藏污納垢，居民又多是貧民百姓，市井味兒濃了些，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

　　當(dāng)然，好處也有不少。

　　租金便宜，人情味濃，節(jié)奏慢，生活悠閑……

　　十多年的感情，陳煜也輕易割舍不下。

　　“快到了，希望今天能有點收獲吧。”

　　陳煜頂著太陽前往目的地。

　　路邊有很多共享摩托車，“電靈”混合動力，輕便無污染，掃碼就能騎走，一次只需十塊錢。

　　抱著能省則省的態(tài)度，十塊錢也不少啊，陳煜還是沒舍得，“二路汽車”多環(huán)保啊，省錢的同時還能鍛煉，跑幾步就有“速度+1”的提示，大大提升了他的積極性。

　　那個……

　　八寶還是走了。

　　家里還是留不住它。

　　那貪婪的小眼神和他自己如出一轍。

　　他害怕兩個吃貨能把家里翻個底朝天。

　　放養(yǎng)屬實不錯。

　　何況這兩年來，八寶一直在外闖蕩。

　　陳煜倒不是很擔(dān)心。

　　“到了?！?p>　　一路小跑，不到半個小時，陳煜拐進一條小路，繼續(xù)走出百來步，一個“垃圾場”出現(xiàn)在眼前。

　　垃圾堆中央，有個破舊的小屋，百八十平米，可以看作一個小型“工廠”。

　　一個老頭正在用切割器分割廢品，單看外形好像是冰箱的一部分。

　　“老劉，今天的貨怎么樣？”

　　陳煜大步走了過去，對老人說道。

　　“你小子還有空來我這兒??？”

　　老頭兒頭也不抬，語氣帶著善意的調(diào)侃。他嘴角還含著半截香煙，切割機濺出來的火星近乎要埋沒瘦小的體型，此時此景略顯幾分滄桑和凄涼。

　　老頭姓劉，六十多歲，沒人知道他叫什么，他自己也不說，所以大家私底下都叫他“老劉頭”，哪怕晚輩這么喊略有不敬，他好像沒什么意見，最多叫罵幾聲“臭小子”消消氣，平時挺和氣的一個人。

　　“沒辦法，人總要謀生活啊……”

　　陳煜小小感嘆道，“大學(xué)學(xué)費是個坎吶！”

　　老劉頭乜了他一眼：“準(zhǔn)備報考哪所學(xué)校？”

　　“全國雙一流武校！”陳煜毫不顧忌。

　　“……”

　　老劉頭沒有接話，將廢品切得七零八落，將有回收價值的收攬起來，其余的當(dāng)作廢料處理掉。他直起腰身，發(fā)黃的白背心有些松垮，露出汗淋淋的精瘦胸膛，熟練地彈掉煙屁股，吐出一口煙霧，眼底掠過一抹驚艷之色，深深地看了陳煜一眼：“……很好，有志氣！”

　　“那是，萬一考上了呢？”陳煜打了個哈哈，順便轉(zhuǎn)移話題，“今天有貨沒？質(zhì)量怎么樣？”

　　“剛拉過來，還行吧……”

　　老劉頭指了指左前方的“小山堆”，“運氣好說不定能淘到幾樣值錢物件兒。”

　　“老規(guī)矩？”陳煜嘴角含笑。

　　“老規(guī)矩！”

　　老劉頭擺了擺手。

　　“嘿嘿，多謝啦……”

　　陳煜中獎似的朝“小山堆”跑去。

　　這里其實是個垃圾處理廠，招收的也不是生活垃圾，而是值錢的電子垃圾。

　　報廢的家用電器、移動設(shè)備以及各種電子元器件，里面都是些隱藏的財富，因為城市怕污染環(huán)境，所以這些電子垃圾會運到郊區(qū)處理。

　　這無疑是個暴利的行業(yè)，一般由當(dāng)?shù)氐牡仡^蛇把控著，老劉頭的這個垃圾處理廠規(guī)模不算小，他一個無親無故、無兒無女的鰥夫，憑什么能在那些人嘴里分一杯羹。

　　這十分可疑。

　　陳煜曾幾度懷疑過，莫非這個劉老頭是“掃地僧”般的人物？只因厭倦江湖紛爭，只身來到僻壤之所避世隱居？實際上是個深藏不露的大佬？

　　然而陳煜和他相處七八年了，平時見他和一般老人差不太多，拐彎抹角地試探他吧，他總是岔開話題，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

　　不管怎么樣，這幾年來，要不是老劉頭賞他一口飯吃，他還真不一定能活得這么“瀟灑”。楚州二中的學(xué)費可不低，當(dāng)初他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虧得老劉頭的伸出援手，慷慨接濟，不然他哪有今天的蒸蒸日上？

　　“一天二十件啊，老天保佑我運氣爆棚，賺個盆滿缽滿！”

　　陳煜戴上納米防護手套，戴上風(fēng)鏡，一頭扎入垃圾堆里，開始地毯式排查，排雷似的將尚有價值“垃圾”搜出來。

　　他和老劉頭之間有個規(guī)矩：一天中，只要他搜出二十件值錢的“垃圾”，包括修一修還能用的手機、電器、以及特別稀少的元器件，多出的全當(dāng)給他的幸苦費。

　　要想知道，楚州市人口一億兩千萬，共有十八個行政區(qū)，其中富人區(qū)多達(dá)五個。

　　富人區(qū)安保很嚴(yán)格，不允許拾荒者進入，里面的垃圾會在初步分類后，直接運送到郊外的垃圾處理廠。而且富人不在乎錢，壞了就壞了，很少會去維修，所以富人區(qū)的電子垃圾“品相”很不錯，修一修能在二手交易市場買個不錯的價錢。

　　不過話說回來，垃圾始終是垃圾，層層搜刮下來，能運到老劉頭這兒的，極少有非常值錢的東西，像屏幕碎了的手機、進了水的電腦……這些幾天才能遇到一次，其余的經(jīng)過多重處理后，會送往更偏遠(yuǎn)的地方焚燒或掩埋。

　　“希望能搜出個三四十件吧，那樣我就能解決吃飯問題……”

　　不得不說，翻垃圾是個技術(shù)活兒，同樣是個力氣活兒。

　　一個廢舊冰箱，少說有兩三百斤吧？

　　翻出來，運出來，又尚無機器能勝任這各項工作，一次兩次還好，關(guān)鍵這種廢舊冰箱還特多，一天干下來能把人累死。

　　但陳煜不同以往，外掛傍身，越感越有勁兒。

　　“叮，檢測到您在翻垃圾，力量+0.9！”

　　“叮，檢測到您在爬垃圾山，肢體協(xié)調(diào)+1！”

　　“叮，檢測到您在搬垃圾，力量+1！”

　　“?！?p>　　運下來一趟，各個屬性均有提升。

　　賺錢還能鍛煉身體，美滋滋。

　　“這個冰箱至少六成新，哪個敗家娘們兒扔掉的？希望不是核心部件出問題……”

　　“咦，這兒有個蘋果的MacBook，17.5吋，好像還是前不久剛剛發(fā)布的，據(jù)說還支持全息投影技術(shù)，支持點擊觸控，可惜啊可惜，變型太嚴(yán)重了，這一屁股坐上去了么？希望能拆點零件下來……”

　　“臥槽，這是……第七代‘睡美人’？還是尊享純情版！”

　　“真人一比一，身高一米七，采用全新一代的硅膠納米流體材料制成，模具一體成型，完美無瑕疵，觸感與真人無異，每個毛孔清晰可見，肢體動作柔軟不僵硬，可由顧客個人愛好進行‘捏臉’，內(nèi)置多重傳感器和智能芯片，還能實時錄制真人的聲音，通過傳感器感知氣息、力度來調(diào)節(jié)聲音大小和類型，以及溫度、濕度和緊致程度，不僅如此，通過細(xì)節(jié)微調(diào)能展現(xiàn)出三百六十種不同的面部表情，還可以選配智能語音系統(tǒng)，平時穿上衣服還能聊天談心，排憂解愁，在B站年終‘宅男排憂神器’排行投票中，連續(xù)七屆蟬聯(lián)排行榜首位，號稱‘宅男十大圣器之首’，售價高達(dá)三十多萬啊，這是哪個喜新厭舊的宅男，動作也太生猛了吧……”

　　“扔掉時好歹穿件衣服吧？就這樣紅果果的‘暴尸荒野’有傷風(fēng)化啊喂……”

　　“第一次見到實物，實在太逼真了……”

　　在一驚一乍的驚呼聲中，陳煜像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土撥鼠”，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氣。

　　老劉頭坐在工廠前的樹蔭下，寂寞地抽著煙，怔怔地看著不遠(yuǎn)處的陳煜，表情瞬息萬變，時而疑惑不解，時而震驚不已，時而又靜若止水……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很快，一天過去了。

　　下午四點半。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哈哈哈，一共二十九件，多出九件，全是我的嘍！”

　　“老劉頭，快來驗貨！”

　　核計一天的成果，發(fā)現(xiàn)有二十九件，陳煜又驚又喜，連忙把老劉頭叫來驗貨。

　　“嗯，不錯……”

　　老劉頭蠢蠢欲動，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沒說出口，“給，這是你今天的工錢，拿好，吃好喝好，別虧待自己！”

　　“三百？這……”

　　“啰里啰嗦，嫌多是吧？”

　　“不不不，不多不多！”

　　“這些東西你能拿走就拿，暫時不方便就寄存在我這里，沒意見吧？”

　　“沒，沒意見！”

　　“那好，趕緊去沖洗一下，時間也不早了，早點回家吃飯?！?p>　　“謝謝！”

　　“……”

　　老劉頭習(xí)慣性地擺了擺手，轉(zhuǎn)身低聲嘀咕了一句，“矯情！”

　　……

　　“以前我是按小時計費，一小時三十塊錢，從上午八點多到下午四點多，中午休息一個小時，今天我滿打滿算才工作八個小時，工錢應(yīng)該是兩百四，為什么老劉頭給我三百塊？”

　　老劉頭其實有點小摳，主要反應(yīng)在他喜歡“偷走”陳煜的勞動成果，明明是個值錢的“垃圾”，一句“值個屁的錢”就把人打發(fā)了，光明正大地?fù)?jù)為己有。

　　發(fā)工錢的時候有時也會拖幾天。

　　但是從未少過他一分錢。

　　“謝謝你啊老劉頭！”

　　老劉頭性格古怪，陳煜也捉摸不透，單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老劉頭對他很好，至于處于什么目的？別有用心？還是單純想幫襯他一下？

　　“想那么多干嘛？自尋煩惱！”

　　陳煜搖了搖頭，捂著將近空癟的肚子，四處尋找著能吃飽的場所……

　　后來，他看見了三個字，雙眼綻放出精光。

　　“自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