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坐吧!”應(yīng)嘉看明玉瞧著他半天不言,友人來訪,倒也暖了幾分神色,揮手間兩把藤椅一木桌擺在了二人中間,對明玉邀了個坐的手勢。
明玉也不客氣,依言坐下,他即不提鳳南雅為何在此找他茬,那她便也不問,閑談幾句,“你這里的日子倒也淡泊,可還習(xí)慣?”
應(yīng)嘉自嘲出聲:“習(xí)慣,如何能不習(xí)慣。”
明玉扯了扯面皮,她的話頭開的不好,看來她不適合閑扯?。】捎械氖虑榭傇搯柷宄瞬藕?,不然人家不樂意呢?總也不能以為人家好的名義就亂給別人安排吧。
她雖然深恨她爹,可她也忍不住想過,如果不是祖母從來不顧別人意愿,硬要做主別人的人生,何至于生出這許多不平事來。
如此她做事,從來不會打著什么為人好的旗幟,凡事問明白了對大家都好。
“少君有話直說,我這樣的人如今還有什么可顧忌的!”他見明玉神色猶豫,欲言又止,心中自嘲又起,一時諷刺出口,到底也外露出幾分真實情緒。
明玉吞下了要出口的勸慰,罵人她會,勸解人的話,她說不出來,也說不好!傷腦筋。
“應(yīng)嘉,你我朋友一場,那我便直問了,真的是那個狐女引誘了你嗎?”
聞此言,應(yīng)嘉臉色驟然慘白,他強忍心中一涌而上的憤懣、絕望,今時今日有人相問,那他便堅定作答:“不是!你倒是第一個問我這一句話的人?!倍嗝粗S刺!
“那她死的時候,你想救她嗎?”會不會反倒怨恨她幫你落實了罪名!
應(yīng)嘉抬起頭來,目露兇色,又似哀色,“我連我自己都救不了!”
明玉默了一瞬,慢慢把收在手間的聚魂鈴拿了出來,攤開手心遞到了應(yīng)嘉面前,“我去晚了,就勉強收攏了這些碎片。”大概能算是一縷魄吧,就是太碎了些。
應(yīng)嘉極愕然,似乎不太敢置信的盯著明玉,眼里透出一瞬的光華。整個人都鮮活了幾分!
這甥舅二人都是一樣的脾性!昨日里他才被某個大言不慚的仙君找上門,要了他的感恩戴德,直言雷劈下之時找機會偷了一縷魂,多的卻是不能了。
如今再得了這收攏而來的殘魄,絲絲縷縷的攏在一起,雖不多,但慢修緩結(jié),終也是有修復(fù)的希望,到時就又能轉(zhuǎn)世投生為靈!應(yīng)嘉沉悶的笑了起來,看來他的這一生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失敗吧!
明玉見他雖苦笑而出,眼神卻是透著無比感激,到底也松了口氣,她可是猶豫好久才決定當(dāng)面問一句的,就怕再惹了他難堪。她總不能不顧人家意愿,直接丟給他吧。
再者真有一天能修好這里的殘魂,那也不是前人了,所有的努力不過是給自己一個虛意的安慰罷了。這殘魂之于應(yīng)嘉,就如那株蘭心草之于她和狼眼。
應(yīng)嘉笑過之后得了一絲輕松,起身對著明玉認(rèn)真彎腰一禮,嚇得明玉趕緊去攔,最終卻是任他拜了下去。他那樣的眼神,明玉也不強求,他能安心就好!
“大恩不言謝!”
“客氣什么,幾萬年的交情,雖稱不上是傾蓋如故,卻也是一路同歸過。”
“如論如何,多謝!也帶九娘謝謝你。”應(yīng)嘉依舊帶著感激,并毫不掩飾的表達出了這一點,沒有落魄過的人,不會明白這雪中送炭的可貴,他一個被親爹舍棄的人,在滿心的恨意中,也終究留下了一點暖意。
明玉抿唇低嘆,“客氣什么,也不過是力所能及,順手而為。其他的卻是幫不上忙了。”
應(yīng)嘉看著眼前的明玉,目露晦澀,“順手而為,卻也要有心才是!那下次你來了,請你喝酒?!?p> 明玉大笑:“沒問題,等空了拉著舅舅一起來尋你,咱們不醉不歸!”
“那就一言而定了!你舅舅可是還許了一個南海水君的位置給我呢!”
“好呀!如有機會倒真是想邀你去南海作個水君的?!碑吘鼓蔷痛硭亓颂旖?,只要回了天界,其后哪怕是尋四位天君座下謀一個小職,他便也能從新開始。當(dāng)然這是最壞的打算,也許過個幾千年,天帝便赦了他呢!
言語笑談間,應(yīng)嘉毫無征兆的突兀開口:“明玉,據(jù)說你們東海有一件神器,能蒙蔽天機的?”
明玉一愣,“怎么這么問?”
他似不經(jīng)意的道出幾句,“我出事那幾日,偶爾聽人提起過,就是問問,要是真有,倒是想見識見識。”
明玉心里打了個突,想起前些日子魔族的遭遇,謹(jǐn)慎回道:“那是東海的鎮(zhèn)海神器,倒也沒有傳的那么神異,已被我放回了滄淯海的海眼?!?p> 應(yīng)嘉好像是真的就這么隨口一問,此時又轉(zhuǎn)了話題,“昨日你舅舅倒是來尋過我了,如不意外的話,他今日想必也還在凡人界,你尋這周圍最大的城池大概是能碰到他的?!?p> 明玉心中陡生疑慮,面上不顯,不動聲色間也跟著轉(zhuǎn)了話題,“那我倒要去尋一尋他,人多熱鬧。”
應(yīng)嘉點頭,望著高處的天高水闊,凄然道:“人多熱鬧啊,似我這般卻是連生母的面也見不到了,一道天塹就隔斷了所有的親情啊!”
明玉總覺得今日應(yīng)嘉的話還有他的表情,大有深意,似乎想向她透露什么一樣。此時也不是細想的時候,勸慰道:“日子久了,總也有辦法的,你別喪氣?!?p> 應(yīng)嘉目送明玉下山而去越走越遠的身影,能給的暗示他都給了,他知道的也不多,不過是在偶然間偷聽得到的零星片語,且尚有生母要顧!
他珍重的握著手中的聚魂鈴,耳邊還回蕩著明玉理直氣壯的笑語:“等你用完了,可記得把東西還給我,想我龍族那么多寶貝,可是經(jīng)歷代神君積攢下的,我身為以后的東海神君,自然得吝嗇些,手里不可太散漫!”
應(yīng)嘉忍不住低笑一聲,從這一笑中倒還能看出以前那個天界金玉郎的幾分影子。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黃極宮見明玉的場景,那時他已與敖彌遠混在了一起,自然識得敖明玉,只小丫頭不認(rèn)得他罷了。
及至小丫頭初去黃極宮求學(xué),她那舅舅火急火燎的跑來尋到他應(yīng)嘉,一個勁的拜托他照看他的寶貝外甥女。以至于在黃極宮初見小姑娘時,他便忍不住想要開個小小玩笑,也好混個眼熟,便出言調(diào)戲了她幾分。